“以你的天賦和智慧,未來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絕對不會限制在這南陽府的。”這時,藍心媚忍不住誇獎着,同時嘴角卻是泛起一絲淺笑來:“對了,整個藏書閣乃是在陰陽大府之中,作爲陣眼的存在,佈陣的上一任府主曾說過,佈陣便是布心,所以藏書閣的氣息這才蒸蒸日上,不過自從那位府主失蹤後,陣法宗府裡,始終沒有出現最頂級的天才,你看看是不是這陣眼出了什麼問題沒有?”
她顯然是在試探,試探楚雲亭的陣法功底,從而來判斷楚雲亭的心性,進而找機會進一步誘惑楚雲亭。
誘惑別人,並不全用美色,若是運用得當,只要合楚雲亭的慾望,萬事皆有可能。
聽到這裡,那深處着的府主與莫副府主對視一眼,不由彼此搖了搖頭。這乃是陰陽大陣的核心,這些年來氣運不佳,他們也曾懷疑過是不是陣眼被破壞,但始終都沒察覺到什麼,而一個剛進來的新學子,又能看出什麼來?
“陣眼出問題?”楚雲亭微微一頓,說:“其實我剛纔已經看過一遍藏書閣的周圍了。整個藏書閣四方而立,四面都用着聖人雕像壓制,能抵禦外邪,也能抵禦心魔,乃是堂堂正正之道。這是無可挑剔的。”
楚雲亭指着藏書閣周圍,在四角方正之道,赫然有四尊聖人的雕像,彷彿駕馭天雷,彷彿凜然天下,彷彿書卷天下,彷彿從容不迫,幾種氣質融合其中,包羅萬象,把整個藏書閣烘托出獨特的韻味來。
而且牆壁上的各種飛天之畫,也有着先賢的語錄、詩文,更加聖潔。
以先賢爲眼,這自然是能震懾萬物的。
“但是,”楚雲亭頓了頓,說:“聖人雕像固然能壓制衆邪,能壓制心魔,培養衆人的尊敬信仰之心,但卻是把他們本能的自由給廢除了。”
“沒有自由,沒有創造,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尊崇聖賢,都循規蹈矩,久而久之,每一個人都成爲聖賢的影子,而無法從聖賢裡超脫出來,無法突破自身,就無法達到更高的境界。”
說到這裡,楚雲亭的面色已經變得肅然。
聽到這裡,藍心媚先是失神啞然,而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楚雲亭居然是在批評這陣眼的佈局!這是在質疑上一任府主的手段!
那可是絕代天驕般的府主,距離帝師只有一線之隔,此刻卻被楚雲亭說得半文不值!
她原本拿出這個話題來,只是爲了試探楚雲亭心性而已,卻沒有想到,楚雲亭居然狂妄到這般地步,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讓她眼神裡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一個新生學子,居然批評讓無數人尊崇着的上任府主的陣法佈局,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是讓無數人憤怒,這絕對是大忌。
“本能的自由?難道說,遵從聖賢,就失去了本能的自由?歷來曾有多少人敬畏聖賢,供聖賢雕像,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最後有成爲大德之人,也有成爲聖賢之人,比如陽明真人!難道他們的思想都是錯的嗎?”她面色一冷,不由反駁了出來。
“陽明真人尊崇知行合一,甚至自幼起就有成爲聖賢的念頭來,他敬聖賢,但卻沒有把聖賢的所有一切當成他的語錄,當成他生活的準則。”楚雲亭侃侃而談:“每一個時代都是不一樣的,每一個人的情況也都是不一樣的,需要因地制宜,需要與時俱進。而本能的自由,是在規則下的自由,但同時,卻不限制於規則,因爲他需要去創造,需要去變革。那位先府主的手段自然不差,他立聖賢,敬聖賢,但不盲從,但他的後輩並沒有領悟他的真意,所以這才導致這些年藏書閣裡的氣運,始終無法推波助瀾,凝出真龍來。”
楚雲亭此刻的閱歷何等深厚廣博,所以在凝視整個藏書閣的氣息後,他便做出了這個判斷,而且這個判斷,甚至還包括了百年前那位陣法師前輩所遭遇着的壓迫。
這個陣法宗府,並不注重創新,只喜歡因循守舊。
楚雲亭此刻在冥冥之中,已經感知到有人暗中關注這裡,甚至很有可能便是那位副府主老師,所以他此刻便直接發出了心聲。
他來到這裡,不僅是要得到夢溪談,甚至還希望幫那位前輩洗刷過去的名聲,改變這裡的風格。
而聽到這裡,藍心媚已經啞然了。
她可沒有想到,楚雲亭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來,但她卻根本無法反駁。
甚至她不得不承認,楚雲亭說的是事實。
這讓向來心高氣傲的她,有些難以接受,她明明過來是要蠱惑楚雲亭,可是現在心神卻反而被楚雲亭所動搖。
當下她忍不住冷冷地問道:“那按照你來看,那該如何改變?”
在她看來,楚雲亭空口其談,固然是對的,可是這裡有聖賢氣息這麼多年鎮壓,已經根深蒂固,想要改變,何等之難,撼山易,撼這聖賢之氣難!
聽到這裡,那府主與副府主對視一眼,眼神也變得更加認真起來。
顯然,楚雲亭剛纔說的那些話,雖然有一些道理,可是若是無法落實到實處,那就是一番空話。
“格局不需要改變,只需要改變人心,改變傳授方式即可。”楚雲亭淡淡地說着,聲音卻如同振聾發聵一般,震盪着整個藏書閣:“推陳出新,是發自每個人內心的改變。對於一些創新的陣法、獨特的陣法,更加推崇,不必太苛責。要知道許多的陣法師妙手偶得之,但卻無法量化,這是非常正常的,若是加以限制,加上各種條條框框,怎麼可能百花齊放?學術上的競爭,若是一門獨大,終究會走到盡頭。唯獨只有兼容幷蓄,這纔是長遠發展之道。”
說到這裡,楚雲亭的語氣裡甚至有着幾絲唏噓。
當年那位陣法師前輩空有一身才華,最後卻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被逐出宗府去。
這般原來應該受到無數人敬佩着的人物,結局何等可悲。
而他之前見到的那位唐雨舟,天賦與智慧也頗有過人之處,只是她的創新陣法之道,也沒有得到尊敬,甚至要用身家性命的代價去嘗試,經歷着無數的絕望與痛苦。
這是他不願意見到的。
他說出這一番話來,不求直接改變藍心媚、改變副府主的心態,但卻想要在他們心目裡生出一根小苗來,只要等到時機一到,這小苗便能成爲參天大樹,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