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大道!”司幽冷冷道,“你製成旋龜舟,旋龜旅以之徵伐四方;你製成軒轅弩,軒轅軍團以之在三苗殺戮無算;你製成攻城塔,帝堯攻伐四方屍橫遍野。可我未曾聽說你製成過什麼有利民生之物。這便是你追求的大道麼?”
滕公倕臉色灰白,嘴脣顫抖,喟然嘆道:“司君教訓極是,可嘆心在機關術中,人在權謀術中耳。老夫每每思來,只覺人生虛度,白髮有如霜染刀割,一生竟然困於此中,掙脫不得。”
司幽嘿嘿冷笑:“既然如此,你就將機關術與權謀術盡皆使來吧!我看看這三日你究竟造出了什麼奇物!”
滕公倕遙望西方的落日,忽然一抖獸皮袋,一顆碩大的圓球咕嚕嚕滾了出來。他彎腰托起來,舉在手中,目中滿是虔誠之色,沉醉地望着這顆圓球。周圍的帝丘戰士莫名其妙地望着這顆圓球,竊竊私語,便是遠處的姚重華等人也詫異不已。
他身邊那個華服男子傲然道:“各位大人可知這是何物麼?”
衆人紛紛搖頭,大理牧姬愷道:“呵呵,北嶽君是久不在帝丘,不識得工師牧的脾氣,他每日就喜歡搗鼓些匪夷所思的小東西,瞧來稀奇,卻誰也不明白。”
艾桑遠遠地聽到,才知道這華服男子竟是帝堯的九子、唐部族之君、北嶽君丹朱!
三十年前,帝堯攻伐三苗,恰好攻下丹水之際,丹朱誕生。帝堯大喜,認爲是天降吉兆,爲這個孩子取名爲“朱”,將丹水賜封給他,故名“丹朱”。此舉當時還引起了四嶽極大的不滿,認爲聯盟合力打下丹水,帝堯卻封給了自己的兒子,實在有欠公平。不過過了一年,丹水就又落入三苗手中,四嶽等人也不再提起了。這也是帝堯所做的遭衆人腹誹之事之一。
因丹朱是帝堯正妃散宜氏所生,又爲他帶來了吉兆,帝堯極其寵溺這個孩子,待丹朱長到十九歲,帝堯就把唐部族之君傳給了他。唐部族之君傳給誰,乃是唐部族的家事,誰也干涉不得,不料又過了六年,丹朱二十五歲這一年,帝堯又將北嶽君這一顯赫的要職封給了丹朱。
這下子四嶽十二牧不禁有些瞠目結舌了,都看出了帝堯對丹朱的寵溺之情,誰也不再多言。反正北方勢力最大的部落就是金天部族和唐部族,金天部族佔了東嶽君,把北嶽君給了唐部族之君,也沒什麼理由反對。
問題在於,這丹朱長大之後聰明無比。聰明當然是好事,帝堯和一代奇女散宜氏所生的孩子自然不會是傻瓜,可是讓人崩潰的是他的精力無比旺盛。對常人而言,精力旺盛也是好事,起碼說明身體好,可他那旺盛的精力不在於處理政事,而在於玩鬧。
丹朱喜歡玩兒!
炎黃之人給他總結了四個字:聚朋囂訟。說白了就是喜歡聚集一大幫貴胄公子哥四處惹是生非,所到之處攪得各地烏煙瘴氣,北地的大小部落無不叫苦。譬如他喜歡遊山逛水,遊山之時則喜歡找人比賽爬山,問題是這廝大有毛病,每到一座有名山奇嶺的部落,不找年輕力壯的元素力高手,喜歡聚集這一帶的各部落之君,約定:“現在咱們比賽爬山,本公子有百匹駿馬作爲賭注,你們也拿出自己的賭注吧!咱們誰先爬上去就歸誰。”
一開始各部落之君不明白他什麼人品,就拿住價值足以抵百匹駿馬的寶物當賭注。不料隨後丹朱道:“好,那咱們這些做一族之君的,就代表自己的部落比賽吧!”
這下子這些部落之君傻了眼——這些人大都是乾癟老頭,有些母系的部落還是乾癟老太,跟一個二三十歲的壯男比賽爬山?有病麼?
結局便是:丹朱噔噔噔跑到了山頂,這些老頭老太還呼哧呼哧在半山腰喘氣。
等好容易到了山頂,丹朱得意洋洋地宣佈:“所有寶物歸本公子啦!”
老頭老太們登時昏厥一片。
這把戲玩的多了,各部落之君一聽丹朱來了,立馬逃之夭夭,起碼三日之內不在部落。
丹朱還有個遊戲更讓人崩潰,那就是玩水。
玩水便是划船,問題是他嫌這船自己來劃忒沒意思,於是獨創了個“自行船”。這可不是什麼偉大的機關術,所謂“自行船”,便是他坐在船上玩的不亦樂呼,卻讓一幫水性好的倒黴蛋潛在水裡推着船走……
於是這丹朱的大名聞名大荒,連敵對的三苗國都久仰了。
丹朱見身邊的重臣們都不曉得滕公倕的那顆圓球是什麼玩意兒,不禁心癢難撓,悻悻不已。
姚重華笑道:“北嶽君,待到工師牧和司幽開始決戰,您自然便知了。”
“豈有此理。”丹朱斜睨着姚重華滿臉不屑,“若是他自己報出名來,那還有什麼意思?本君就喜歡猜!尤其是這等稀罕物事!”
姚重華不禁啞然。這丹朱說話的斥責語氣卻引發了不滿,姚重華身後忽然站出兩名盛裝少女,一左一右怒視着丹朱喝道:“丹朱,休得對姚少君無禮,須知此處可不是你唐部族的平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