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固鳩君嘶聲喝道,唰地抽出長劍,橫在了虞封瀚的脖子上。
虞封瀚怒吼一聲,從身後摘下巨斧,舉了起來,喝道:“老子愛你愛得如此之深,你要什麼我不給?你哪怕干預老子的軍政都睜隻眼閉隻眼,我爲你做的還不夠麼?你爲何不能爲我改掉你這臭毛病?老老實實做個女奴?”
“哎,哎,別別別,別動刀子。”辛柏一見兩人竟然亮出了兇器,嚇了一跳,急忙過去勸解。
兩人誰也不理他,固鳩君悽然道:“虞封瀚,難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要把我改造成你的女奴麼?”
虞封瀚愕了愕,忽然發覺她這種淒涼的柔弱樣倒有些楚楚動人,心下立時一軟:“別說傻話,我府中的女奴有上百,可是自從有了你之後,我何曾正眼看過她們?可是你也要柔順些纔是啊!每日都是殺伐決斷,甲冑不離身的樣子,如何能好好地伺候男人?”
“原來如此。”固鳩君眼中慢慢淌下了淚,“我拋棄族人的情意,拋棄部落之君的高位,拋棄我的幾個孩子,跟隨你在大荒中南征北戰,難道就是爲了表現柔順,伺候你這個男人麼?”
“那你要怎的?”虞封瀚喝道。
“我愛你,是因爲你是個英雄,我要跟着你轟轟烈烈做出一番大事!”固鳩君也大聲道。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好了,好了。封瀚啊,都是家事,何必惱道這種地步呢?”辛柏開始當和事佬,插在兩人中間,去勸解固鳩君,“君上啊,封瀚的確是有英雄氣概,可是你們兩個呀,碰上事情要好好的……”
話音未落,忽然間脖頸一熱,隨即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愕然轉頭,卻發覺自己的視線已經飛在了半空,下面,虞封瀚惡狠狠地提着鮮血淋漓的巨斧,自己斷頭的屍身,頸血上衝三尺……
“噗——”辛柏的血衝了固鳩君一臉,她傻傻地望着凶神惡煞般的虞封瀚,徹底呆滯了。
虞封瀚哈哈大笑:“正愁殺不了這老傢伙,沒想到他竟然背對着我!嘿嘿!”
“你……你爲何殺他?”固鳩君怔怔地道。
“這事兒我沒跟你說過。”虞封瀚嘿嘿笑着在辛柏的身上將斧刃拭乾,頭也不擡地道,“因爲他是虞岐阜的人!”
“虞……虞岐阜的人?”固鳩君下意識地擦了擦臉上的鮮血,不解道,“他是芮丘城統領,當然是虞君的人了。你是虎駁軍團的統領,不也是虞君的人麼?”
“錯了。”虞封瀚將巨斧插回後背的牛皮扣帶上,笑道,“老子是重華少君的人!唉,你們女人愛多嘴,我一直沒跟你說過。如今重華少君和虞君幾乎誓不兩立,我們從十多年前就開始謀劃,要助少君奪位了。這老傢伙,”他踢了踢辛柏的屍身,“不殺他,我如何奪取芮丘的控制權?嘿,這裡可有一萬戰士啊!”
“原來如此。”固鳩君喃喃地道,忽然道,“重華少君若是繼承虞君之位,下一個目標只怕就是帝堯了吧?”
“自然。”虞岐阜哈哈笑着,雙手噴出一團烈火,瞬息間將辛柏的屍體化作飛灰,轉身摟着她的腰肢朝前廳走去,“我跟你講,日後少君必定能奪取炎黃之帝,到時候我就會裂土封君,你呀,就不用四處征戰,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給我生兒子吧!”
“很好。”固鳩君被他強壯的臂膀摟着,一臉呆滯之色,忽然臉色一寒,手中多了一把鋒銳無比的匕首,噗地刺進了虞封瀚的心臟之內!
元素丹一擊即破,登時狂猛的火元素力涌遍全身,虞封瀚身體火紅!
“你——”虞封瀚愕然捂着胸口,倒退數步,不可思議地望着固鳩君。
固鳩君呆滯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匕,喃喃地道:“你是少君的人,我卻是帝堯的人!”
“帝堯的人?”虞封瀚還沒明白過來,這時居然還沒忘了吃醋,喝道,“你……你居然跟帝堯有一腿!”
“沒有!”固鳩君大叫道,“自從跟了你之後,我就只有你這個男人!你知道我多愛你麼?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
她身軀一軟,跪倒在地上嚎啕痛哭:“我恨你,我身爲部落之君,地位多麼崇高,可是卻在固鳩部落的郊外被你擊敗,硬生生逼降,和你發生苟且之事。這是我生平的奇恥大辱,居然被一個男人俘虜!我當時就立下心願,我一定要擊敗你!我愛你越深,就越要向你證明!你不是瞧不起女人麼?你不是女人只配給你生育麼?我就要讓你看看……”
“噗——”虞封瀚噴出了一口血。他元素丹既破,體內狂猛的火元素幾乎遏制不住,連吐出的血都是火焰。
固鳩君忽然呆了一呆,哭喊一聲,撲過去抱住他:“封瀚,封瀚,我……我沒有想殺死你!”
“你……你……”虞封瀚望着這個曾經讓自己愛入骨髓,卻始終無法徹底征服的女人,臉上現出苦笑之色。咳嗽了兩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嘴裡涌出的血沫化作火焰飄散在了空中。
“我只是想擊敗你,讓你對我平等看待,和你有尊嚴地在一起生活……”固鳩君失神地望着他,木元素力瘋狂地望他體內涌,可是木生火,虞封瀚體內的火焰更加濃烈起來,嚇得她趕緊住手。
“帝堯早就有了攻伐虞部族之心,數日前就派遣荀皋率領大軍秘密埋伏在黃河浮橋南部的密林中。”固鳩君知道他必死無疑,心中哀痛,喃喃道,“綱言牧龍言的密探無孔不入,早知道咱們間的裂痕,就派人持着帝堯親書的帛書來找我,要我助荀皋拿下芮丘。帝堯勢力之龐大,大荒間無人與抗,於是我便向龍言要求,芮丘城破之後,我要帶着你遠走高飛。他答應了……”
“——天……天意!”虞封瀚咳咳笑了幾聲,忽然睜大眼睛,握着她的手,掙扎道,“荀皋……入城後,切不可告訴他……我……我死於你手!”
固鳩君怔了一怔。卻見虞封瀚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也許……無法征服的性格……纔是……纔是最讓我深愛的……”
固鳩君忽然熱淚滂沱,忽然手臂間一熱,虞封瀚的眼耳口鼻之中竄出了大團的火焰,他終於控制不住元素丹的崩裂,熊熊的火焰立時將他全身吞沒,片刻間化爲灰燼。
生以烈火橫行大荒,死以烈火淨化其軀。
也許這就是火系之人的宿命吧。
固鳩君失神地望着手臂間的火焰,皮膚被灼得吱吱響也毫無感覺,人彷彿癡傻了一般。她一動不動地保持着抱住他的姿勢,直到手臂間只剩下滾燙的甲冑葉片……那個讓她癡愛一生的男人,就在她手臂間化作一團黑色的人形灰燼。
也不知過了多久,固鳩君彷彿木偶般站起身來,脫下從不離身的鎧甲,將衣袍脫下,默默地兜起那團灰燼,纏裹在腰間。灰燼中是虞封瀚留下的軍中令牌,火焰無法熔化。她拾了起來,又撿起辛柏留下的那塊令牌,持在手中,默默地走出統領府,走出芮丘城。
“開城。”到了城門邊,她說道。
守衛看見兩位統領的令牌,絲毫不敢怠慢,打開城門,長達四五里的黃河浮橋鋪展在眼前。她默默地走在浮橋上,滔滔的黃河之水從腳下流過,捲走了生命,又重生了世界。
守衛南岸堡壘的戰士看見令牌,立時施禮,她就站在堡壘之上,從身上抽出火焰信號,搖曳的煙花直上長空。頓時,河對岸的密林中沸騰了起來,無數的灰色洪流轟隆隆地震動地面,橫矛馳馬的戰士,額上卯着青銅片的飛虎,飛翔在半空中的蠱雕,蜂擁而來……
“固鳩君,這是怎麼回事?”堡壘上的守衛者臉色慘白,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根帶着尖刺的藤蔓,噗地一聲從他心臟穿過。其他戰士還沒反應過來,無數的藤蔓從固鳩君的雙手間射出,數十個強壯的身體被穿透,鮮血激灑,血洗高臺。
密密麻麻的軒轅戰士馳上浮橋,宛如一把巨型的長劍,射向芮丘城。
“封瀚,我終於攻下了你駐守的城池!”固鳩君喃喃道,輕輕地摟住懷中的骨灰,手中的長劍噗地刺進了自己的肺部,元素丹轟然破裂的瞬間,她和那個心愛的男人相擁着,輕盈地栽入無盡的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