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莖慘哼一聲,忽然睜開了眼睛,不禁呆住了,強忍着血脈貫體的痛苦,失聲道:“神師,少丘呢?”
“暫時將他融化在這混沌球之內了。”許由指了指虛空中漂浮着的黑色球體,笑道。
“不——”董莖嘶聲叫道,“你說過要保住他性命的!”
許由眉頭大皺:“莖兒,混沌可以融化所有的力量,卻不會把人肉變成肉漿,待到血脈疏導完,老夫自然會撤到混沌力。他全身上下連根汗毛也不會少,至於他能否活下來,聽天由命吧!況且,他即使活着,也會失去所有的力量,成爲廢人。莖兒,這些情況執行計劃前我已經跟你講過了。”
董莖呆若木雞,只覺肚腹之間灼熱異常,她知道,那是少丘的精,少丘的氣,少丘的生命和一切……
這時,混沌盤古陣之外也亂成了一團。
龍鉞的死激起了所有人的憤怒,大家把矛頭全對準了陣內的許由,奢比屍和戎虎士等猛漢更是嚷嚷個不停,要破開大陣,把少丘救出來,把神師“捏出卵蛋”。
戎虎士說幹就幹,手握龍骨刃朝着大陣連砍數十下,亢亢亢,每砍一下就被陣中的金元素反擊,割得遍體鱗傷,最後龍骨刃也斷成了七八段。戎虎士心疼得要命。
奢比屍兄弟對視一眼,兩人齊聲吆喝,凝出四條水系和火系的元素之龍,巨大的龍頭咆哮着撲向大陣。轟然一聲巨響,大陣居然起了一絲波紋。就像一個小石子扔在池塘裡那樣。結局是——水龍被大陣發出的火元素蒸發成了霧氣,火龍則被大陣中的水元素熄滅。
歸言楚也使出了自己最強的神通,雙手一招,地面的沙土中突然隆起十多棵巨大的古木,硬生生擠壓過去。喀喀喀,和戎虎士一樣,大陣散發出來的金元素力無堅不摧,古木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我來!”司幽眼睛血紅,提着那個大筐子走了過來,伸手拿出一顆滅巫彈,劈手擲了過去。衆人駭得急忙後退,轟——
天崩地裂的巨響,白光閃過之後,大陣波紋抖動,卻絲毫無損。
司幽怒極,雙手各執一枚,不間斷地拋擲過去,轟隆隆的響聲震動荒漠,整個綠洲都地面翻滾,附近的湖水簡直沸騰了一般,巨大的水浪鋪天蓋地地涌起。那座大陣被轟擊得光彩閃耀,卻仍舊不破。
“哎呀呀!”孟賁忽然大叫道,“阿金,你他媽過來!”
“吼——”開明獸一直蹲在遠處,眼看着少丘和董莖一起走進那個隔絕世界的奇陣之中,雖然能朦朧看到,卻失去了精神聯繫。人家獸類也搞不懂人間的恩怨情仇,頗有些莫名其妙之感。見到司幽他們瘋了一樣攻擊混沌盤古陣,也有些奇怪,納悶不已。
聽到孟賁喊它,開明獸顛顛地奔了過來,蹲坐在孟賁旁邊,仰頭髮出一股精神力:“作甚?”
孟賁朝着開明獸腦袋一敲,喝道:“沒看見麼?你的主人被困在陣中了。用你的精神風暴給老子轟,把裡面的那老頭轟死!”
歸言楚苦笑:“沒用。奢比兄弟都說了,精神力更沒用。人家這陣法隔絕了天地,另成宇宙……”
開明獸試探着發出一股精神力,朝大陣觸了過去,隨即腦袋一寒,立刻縮起了脖子。
“怎麼了?”孟賁奇道。
開明獸發出一股腦波:“嗚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眼睛可以看見這座大陣,精神力卻感觸不到……”
孟賁望了望歸言楚,抱着腦袋蹲了下去。
“轟——轟——轟——”
司幽就像瘋了一樣,咬着牙,眼睛裡似乎要滴出血來,滅巫彈一個接一個朝混沌盤古陣砸了過去。巨大的爆炸氣浪把衆人遠遠地推開,誰也靠近不得。爆炸的威力強極,那片無名的小湖給整座掀到了天上,化成團團的雨幕。
但混沌盤古陣,仍舊毫無損傷。
遠處沙山上的夸父們只是冷冷地看着,毫無動靜,彷彿篤定他們根本破不了陣。
“喂,太過分了吧?當我死了麼?”忽然,夸父族的方向傳來一個不滿的聲音。
那聲音很清淡,彷彿就是隨意的咕噥,然而卻穿透人的鼓膜,甚至連驚天動地的爆炸都無法遮蔽。衆人訝然望去,卻見月光之下,一個最魁梧、最高大的夸父的肩膀上,坐着一個人。距離太遠,月色和水霧蒸發在一起,也看不大清楚。
那人搖了搖頭,嘴裡咕噥着,身形也未見動作,忽然便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卻是一個高鼻深目,額頭寬大光潔的老者。身上穿着與許由一模一樣的白袍,高冠。不過他頭髮稀少,高冠也戴不正,歪歪斜斜的。
“你是什麼人?”歸言楚冷冷道。
那老者現出愕然之色:“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拍拍腦門,輕嘆道,“許由在大荒混了這麼多年,我以爲他很出名呢,沒想到還有人不認識神師。”
所有人都變了顏色,戎虎士喃喃道:“你是神師?方回?”
那老者惱了,大聲道:“不是!”
歸言楚倒吸了口冷氣,小心翼翼地道:“難道是披衣神師?”
那老者頓時暴怒起來,跳着腳道:“不是!”
歸言楚立刻道:“那一定是善捲了。”
“老夫當然是善卷!”善卷惱得不得了,“老夫排行第二,爲何你到最後才猜出來?”
歸言楚和戎虎士等人面面相覷。這倒怪不得他們,神師之中,許由入世,縱橫大荒,名氣自然最大;方回是神師之首,雖然一百年也難得下姑射之山一次,卻是人所共知;至於披衣,這幾十年來他的名字一直和戰神后羿聯繫在一起,大荒中早有傳聞,說后羿之所以隱居,就是披衣所迫,所以披衣的名氣不次於許由。至於善卷嘛,那三人各司其職,只有他每日嘯傲雲霞,下棋爲樂,當然名聲不彰了。
衆人心中叫苦不迭,單單許由和夸父族他們就無法對付,又來了個神師,便是真格的金神蓐收來幫場,也未必能贏啊!
“擒住這老頭兒,迫許由放人!”司幽忽然冷冷道,雙手各抓一枚滅巫彈,作勢欲擲。
衆人嚇了一跳,腦袋裡剛一閃:他想擒神師?隨即看見滅巫彈,立刻嘩啦啦地散了開去。
善卷惱了,使勁兒拍着自己的額頭:“你……你也太藐視人了吧?認不出老夫就算了,還想擒住我?許由在大荒跑了這麼多年,怎沒聽說有人想擒他?”
“若是你讓許由放人,我就認你是神師,不然,你便是諸神,我也要搏一搏!”司幽冷冷道。
善卷徹底無奈了:“好吧,好吧,你想擒就擒吧!不過這混沌盤古陣你肯定破不掉,因爲它是老夫和許由聯手佈下的,比許由自己佈陣強上了一倍。當初主要是爲了防範歡兜,你們嘛,嘿,許由一個人佈下的陣就夠了。”
司幽一言不發,滅巫彈劈手擲了出去。善卷嘖嘖稱奇:“你這孩子也聰明,竟能研製出威力如此大的武器。呵呵,不過元素所造的東西嘛……哎呦!”
他話未說完,滅巫彈已經到了他面門。善卷稀罕地看着這物事,忽然一張口,咕嘟一聲吞了進去,然後咽喉一動,竟然給硬生生地嚥進了肚子裡。
所有人都傻了眼,司幽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