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少丘嘆道,“我只不過受騙多了而已。以前凡事不曉得從對方的立場考慮,故而對方說什麼我便信什麼……呵呵,這些便不說了吧!神師有這種顧慮也是理所應當,但少丘必須明言,你我對於破劫必須竭誠以待,互不相負!”
“這個自然。”許由慨然道,“你既然知道我神師的立場,就應當知道我們對於這場天劫的態度。”
少丘點頭,許由與善卷說走便走,在虛空中微微跨步,身影倏然消失。
一萬戰士,就開始在密林與山谷之中艱難地行軍。有戎虎士這個木系強者開路,倒也有好處:一路上橋樑暢通,道路開闊。因爲戎虎士存心賣弄,每到無路之時,便以神通硬生生在山林間開闢路徑,或者在深淵之間以神通化出巨木,搭建橋樑。
走了三日,歸言楚看着堅固的橋樑和寬闊的道路,不禁失笑:“少丘,我和你打賭,再行一日,咱們便沒這麼舒坦了。”
“哦?”少丘奇怪,問他原因,歸言楚只是笑。木扶桑也失笑不已。
果然,到了第二天,碰上的橋樑就有些晃晃悠悠,山間的道路枝杈橫斜,居然是戰士們用利器硬生生闢出來的。
“哦!我明白了!”少丘大笑不已,“原來戎虎士的木元素力耗盡了……感情前三日行軍他都是以自己的元素力在修橋開路!”
歸言楚和木扶桑哈哈大笑。
這時衆人已經深入虞部族地界,爲了避免誤會,少丘親自以龜甲作書,寫明自己的來意:“十日並出,天劫將至。少丘此番東來,未攜身外之仇恨,他日之恩怨,只願聯合各族,共破天劫。有應我者,兵戈合一,袍澤同袖;有避我者,請閉門收兵,吾借路而過,草木不驚;有拒我者,請列兵城下,一戰而決!”
少丘將手指凝作錐狀,在龜甲上一筆筆地刻着,忽然便想起自己初入大荒那年,也是要到三苗去,在固鳩部落中刻下甲書,傳示天下的日子。
那時候,他生平第一次殺人,卻是殺了一個天真可愛、還救了自己一命的兒童。那時候,自己面前荊棘重重,前路茫茫,與重傷垂危的甘棠相依爲命。在那股激憤之下,他傳書大荒,挑戰大荒高手。
而此時,自己卻已經成了名動大荒的人物,率領一支恐怖的大軍,第二次踏上前往三苗的路程。
心中感慨萬千,然後把木扶桑叫來,命他謄錄數十份,派人騎着冥火骨翼鳥傳到所過之處的各個部落。
這一來,頓時大荒震動!
蒲阪、洛邑、亳都、帝丘、杞都、尉都、暘谷,各大部族在幾日之間紛紛收到了這一消息,大夥兒不約而同地浮現出昔日那個倔強的少年揹負着一個垂死的少女,手提長劍,橫掃大荒的往事。而今,這個少年又一次來了,帶着同樣的孤傲、和同樣的不可一世之態。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已經是名動一時的少年高手,還帶着一個鐵刃軍團和三百名夸父!
大家以不同的心態複雜地觀望着局勢的發展,一時間,天劫和少丘成了大荒中最熱門的話題。結果,少丘一路深入,所有的中小型部落沒一個願意和他兵戈合一,也沒人願意和他一戰而決,都是退避三舍,收攏兵力,甚至連外出打獵都被禁制,乾脆把門前大道騰出來,你愛過就過,天塌了有帝堯頂着,別來找我事就成。
少丘從龍首山一直到過了錢來山,順着渭水直插黃河,居然一路上暢通無阻。甚至從風陵渡南面經過之時,也沒有人阻攔。倒弄得少丘等人狐疑不斷,戎虎士本以爲會碰上一兩場惡仗,沒想到居然如此順利,整日派人來問少丘:“炎黃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老子平時在大荒旅行也沒這般順暢啊!”
少丘派人給他傳訊,一路收縮兵力急行,沿途部落不加阻擋便不要騷擾,敢有攻擊者,滅之。戎虎士得了少丘的命令,更加踏實,展示自己領軍作戰能力的慾望極度膨脹,一路耀武揚威,從周圍的小部落身邊呼嘯而過,弄出老大的塵土。
問題是這幫小部落一個個彷彿眼睛瞎了,耳朵聾了,看着這兩千名異族戰士嘻嘻哈哈從自己部落邊走過去,竟一個個絲毫無視,離他們十多裡遠,砍柴、捕獵、摘野果,甚至還有兒童嬉鬧,就彷彿身邊飛過一羣馬蜂。搞得戎虎士極度鬱悶。
甚至一直到了亳都也是如此。
亳都乃是河洛之原最大的城池,高辛遺族的主城,三萬族人大都在此處繁衍生息,幾乎是全民皆兵,一萬名荊矛戰士縱橫河洛,算得上是河洛之原最強大的力量。這一代的族君熊季勝與高辛君姬蘭叔同輩,年過五旬,神通達到五劫中品,乃是著名的土系高手。
面對這等大高手,戎虎士也不敢太過囂張,當真衝突起來,自己這兩千戰士只怕不夠給人家填牙縫的。於是命令軍團收縮兩翼,悄沒聲的行進。
“老大,你不是說要揚我軍威麼?”奢比烈不滿道,“幹嘛連馬匹都讓銜枚?跟做賊一樣。”
戎虎士喝道:“少丘的軍令你忘了不成?收縮兩翼,沿途不擾……老子是遵從號令!”
奢比屍兄弟面面相覷,一臉鄙夷之色。
就在戎虎士提心吊膽中,前鋒營在亳都城十里外悄悄地溜了過去。令人驚訝的是,熊季勝對他們也是一副無視狀態,關閉城門,好像整個高辛遺族的人都睡着了一樣。
“不妥,不妥。“少丘接到戎虎士傳來的甲書,頓時眉頭大皺,“過了亳都,就是炎黃腹地,直通帝丘,一馬平川。難道帝堯會容忍咱們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有陰謀!”
“若有陰謀,必然是針對咱們整個軍團。”歸言楚點點頭,“木先生,你認爲帝堯在打什麼主意?”
木扶桑沉吟片刻,點頭道:“帝堯若是想消滅咱們軍團,雖然咱們剛進入河洛之原就可以攻擊,可河洛之原中,除了黃河以北的虞部族有這個實力,其他都是小部落,對咱們構不成威脅。因此,帝堯若想打一場殲滅戰,最佳的戰略就是誘使咱們軍團開到亳都以東,以亳都堅城,斷了咱們的退路。再從帝丘直接出兵,與亳都前後夾擊,一戰滅之!”
“不錯,不錯。”歸言楚喃喃道,“過了亳都,北面是黃河,南面是高山,咱們無處可去,只好腹背受敵。如今,戎虎士的前鋒營已經過了亳都,帝堯只怕在等待着咱們整個軍團往口袋裡鑽了。”
衆人想到如此險惡的形勢,一時都沉默起來。帝堯長於謀略,這個計劃的可怕就在於,即使他們知道前面是陷阱,也不得不跳!除非先揮軍將亳都打下來,然而這樣一來,等於鐵刃軍團率先宣戰,與整個炎黃爲敵,帝堯將名正言順將他們剿滅。
“鑽!”少丘淡淡地道。
“什麼?”衆人愕然。
“我說,鑽。”少丘認真地道,“命令軍團,連夜過亳都。帝堯無論出什麼招,我都會接下來。”
大荒的夜晚,這個時候最爲恐怖。無邊的暗夜中,東面的空中懸掛着九隻森寒的巨眼,冰冷地注視着塵世。時而有無邊的觸鬚一閃,無聲無息地散入天空之下,大地之上。
這預示着,眨眼之後,又將有成百上千條生命在這鋒銳的觸鬚中消失。
亳都東北靠近黃河,野生着密密麻麻的櫸柳林。這些櫸柳生長了成百上千年,大都有二十丈高下,一直鋪展到黃河河谷,才逐漸低矮下來。暗夜中,林中夜鳥梟叫,猛獸嘶吼,驚怖的氣氛震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