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丘此時也不好受,這麼將血脈的吸收能力加強到最大狀態,縱然身體依然變型,他仍舊能感受到龐大的金元素的衝擊,已經到了這個軀體無法承受的地步。這毫不奇怪,他的身體就像一個井口,供天地間的金元素力進行交換,但猛一瞬間涌來的能量太大,即使井口也會被撐裂。對於他而言,撐裂後的結果就是——身體崩解,魂飛魄散。
所幸經過混沌盤古陣的熬煉,他的身體變成了粒子的凝結,承受能力大增,除非像上次假太陽那樣直接命中,否則這種沒有凝成實體的金元素力還不至於使他的身體到崩裂的地步。當然,金太陽若是直接命中,只怕連粒子都能粉碎,更莫說粒子凝成的身體了。
饒是如此,短時間內被如此大量的金元素衝擊,他也是受創非輕,只覺身體的每一部分都被涌進的金元素高速摩擦,身體猶如陷入烘爐,幾乎要熔解一般,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
后羿看着遠處的金太陽,只見其中一顆搖搖欲墜,卻是掙扎不下來,不禁皺眉,忽然將手伸入金色漩渦中一攪,反混沌力運轉,將夸父杖上的一些木元素力化作火元素力,灌入漩渦中。
僅僅手臂一伸一縮間,龐大的金元素力已經將他的手臂攪得血肉淋漓。后羿瞧了瞧自己的手臂,苦笑不語。
但是這下子已經給了少丘極大的支援,這時天地間的金元素力已經被吸收得差不多了,金太陽搖搖欲墜,忽然漩渦一加速,金太陽立刻脫離了天界的束縛,化作一道巨大的星辰,掃過天空……
金太陽一墜,少丘立刻停止旋轉,卻來不及化作人形,一堆金元素實體砰地摔在了樹冠上,將枝幹樹葉切得支離破碎。
后羿來不及照顧他,凝眸逼視着金太陽,待到神箭所能及的距離,忽然大喝一聲,繁弱之弓嘎巴巴地繃緊,弦上不知何時已經搭上了一枚漆黑無比的利箭。那利箭非金非鐵非石非木,內中血色迷濛,隱隱然現出人形!
原來這弦上之箭,竟是他的精氣神所凝結而成!甚至連魂魄都帶入進來!怪不得繁弱之弓無堅不摧,這一箭射出,就相當於后羿自己化作一枚箭鏃,射向敵人,試問天下間誰能抵擋得住?
弓弦嘣響,猛然間光芒一閃,黑色長箭化作一道身體粗細的光束,飛躍數百里長空,正撞在太陽之上,轟——
第六顆金太陽爆炸。
這時少丘也爬了起來,臉上一派血紅,搖搖晃晃地站在後羿背後。景象他們已經很熟悉了,漫天裡煙花璀璨,美麗之後便是無數的毀滅與殺戮。隕石之柱重新出現在大地上,猶如天地間生長着一片片貫通天地的石筍,塵埃、火焰、焦黃的大地……
“又近了……”少丘喃喃地道,“距離帝丘也就是百里了。”
“噗——”后羿忽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轟然倒下,半跪在了地上。
這時,帝丘的貴胄早炸開了鍋,整個帝丘城也都亂了起來,隕星雨已經逼近百里,也就是說帝丘的外圍早已被覆蓋。看這架勢,金太陽爆炸一顆,籠罩範圍便要大上四五百里,現在才第六顆,還有三顆,只怕三顆爆炸完畢,帝丘也完蛋了,炎黃也完蛋了。原本姚重華以爲,自己的部族在西北,不會受到波及,他甚至想,削弱一下其他部族的勢力也好,反正唐部族比自己靠東,到時候別人實力大損,自己就一家獨大了。
如今看到天劫範圍擴展的架勢,只怕到時候虞部族也不免被摧毀,他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悄悄鼓動荀季子、蒼舒等苦主大鬧。他這麼一來,連帝堯親信的重臣也都不幹了,眼看着天劫的摧毀力如此可怕,本以爲少丘在這裡,帝丘只小小地挨幾下就算了,照目前看來,只怕隨後帝丘也會和金天部族、高陽部族等落得一樣下場。
這時帝堯也清醒了過來,侍者擡過來一面皮榻子,讓他半躺半坐在上面。帝堯失神地看着巫覡們凝出來的神窺千里光幕——其實不用看,隕星帶已經近在咫尺,他們眼前早已是火焰叢林密佈,每個人都感覺到一陣灼熱。
當即姬愷就道:“陛下,還是請后羿停止擊碎金太陽吧!反正東部已經毀滅,何苦再把帝丘西部也搭上去呢?現在還無法判明天劫對三苗等蠻族影響多大,若是他們沒受到影響,實力完整,這……這三危和三苗若是聯合起來,我們炎黃就是滅國之運啊!”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符合,倒是一開始挑起事來的蒼舒和荀季子呆住了,不知道爲何這麼多人附和自己。細細一想,兩人算是明白了,頓時怒不可遏:原來他媽的都存着保存實力的心思,就自己當受害者!
兩人又不幹了,堅決要求不得干擾后羿和少丘。
這下子亂了套。政治陣營被打破,帝堯的心腹們也分成兩派,姚重華的同盟也分成了兩幫,脣槍舌劍,差點挽胳膊擼袖子幹上一架。
“都住口——”忽然臺階下響起一聲暴喝,衆人一呆,就看見巨樹上忽然現出一顆巨大的腦袋,隨即一個高達三丈的巨人從巨樹裡“鑽”了出來。
卻是和二百多名族人融入夸父杖中,以自身元素力維持巨樹的儋耳!
儋耳怒不可遏,大踏步走了過來,陡峭悠長的臺階,他幾步就跨了上來,喝道:“你們還算不算黃帝的子孫?狹隘自私,膽小怯懦,爲了私慾罔顧百姓,你們配的上炎黃二字麼?”
衆人被他嘲諷得面面相覷,不過卻沒有幾個人認同他的責罵。姚重華暗道:“我何時在意過私利了?縱是做了大舜,我依然麻衣草鞋,生活簡陋,如今所作所爲雖然不甚光明正大,卻是爲了推翻帝堯,一掃炎黃陋習……”
若這個時代以財富標準來衡量,姬愷算是炎黃第一“富豪”了,作爲黃帝的直系子孫,他的部落雖然衰敗,但自己卻在帝丘周邊擁有田產數萬頃,在中冀之原擁有銅礦山八座,玉石礦四座,奴隸三千人,牛羊數十萬頭。
這時聽了儋耳的責罵,心裡也是不滿之極,暗道:“你這蠻人好不曉事,老夫此意乃是從炎黃生存出發,若是炎黃所有地域都被天劫摧毀,等待我們的將是滅族的命運!”
臺階上佈滿了神殿軍團的戰士,十多人舉起長矛便來攔截儋耳,這種武器如何能對他造成威脅,彎下腰輕輕有手臂一撥,力氣稍微大了點,那羣戰士一個個離地飛起,咕嚕嚕地滾下了臺階。
儋耳順手托起臺階中間的艾桑,三兩步到了臺階之上,站在衆人的面前,喝道:“炎黃之帝,起來!別像一個廢物般躺着,黃帝之位傳承於你,炎黃萬民交付於你,便是讓你災難臨頭時躺在地上嚎哭麼?”
帝堯八彩眉毛一揚,還未說話,儋耳傲然道:“我的祖先雖然曾經是黃帝的敵人,卻也知道他是鐵骨錚錚的英雄,縱是面對諸神,他也不曾喪失身爲人類的尊嚴!諸神以他人爲奴僕,黃帝以諸神爲奴僕!他的子孫,他的繼承人,就是如今這副膿包樣麼?”
帝堯悚然一驚,忽然慢慢地從褥子上挺起身,走到儋耳身邊長揖,沉聲道:“請夸父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