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炎黃軍團也被驚動了,紛紛圍了上來,不過他們人數少,原本的三萬人如今也只剩下兩萬多,與九黎軍團對峙,卻是衝不破防線。荀皋正要揚聲怒罵,卻被帝舜制止:“呵呵,既然龍君有請,朕也想討杯酒喝。”
皋陶低聲道:“陛下,不可啊!甘棠不懷好意,怕是要挾持你,來號令咱們的大軍!”
荀皋也道:“是啊陛下,區區蚩尤甲士還困不住咱們,臣保護您衝突重圍,只要咱們這裡一廝殺,禺疆那老狐狸肯定也會動。他手下十幾萬人馬只要一動,保準彈指間讓九黎龍族灰飛煙滅!”
帝舜冷冷一笑:“放心,她有這個心,只怕沒這個力!你說的朕又何嘗不知,可是你們想過沒有?這樣一來的結局是什麼?聯軍定然土崩瓦解,咱們逃回帝丘,甘棠逃回東夷,禺疆逃回戎狄。然後呢?姒文命這廝虎視眈眈,他挾着大勝之勢席捲而來,他最想要的是什麼?”帝舜目光陰冷,臉色鐵青,“他要的不是禺疆,不是甘棠,而是朕的命!”
兩人啞口無言,帝舜嘆了口氣:“原本朕只是想虛與委蛇,學學那少丘,將諸神聯軍陷入南荒的窮山惡水之間,一舉覆滅。沒想到姒文命這廝……居然有逆天之力……”帝舜有些心灰意懶,擺了擺手,“荀皋,你和皋落約束大軍,讓皋陶一人陪我去便是了。這一去,朕不會有事的,因爲朕所料不錯的話,禺疆也會抱着同樣的打算。我們三人該談談價錢了。”
雙方局勢開始緩和,隨着帝舜走進甘棠的大帳,九黎龍族也解除了包圍,三股人馬彼此按兵不動,靜觀事態的發展。
少丘和姮沙也是在這時潛入了營盤,這兩人都是當今頂級高手,姮沙不必說了,一身巫術橫行大荒,她巫術施展,便是大搖大擺在戰士的營帳裡走,那些人也看不到她。少丘的金元素力早就修煉到了人間巔峰,化身一條金屬絲線,更是無形無影。二人就這麼跟蹤着甘棠和帝舜。
帝舜的判斷果然沒有錯,他到了甘棠的大帳之內片刻,禺疆也帶着朵兒骨和藍赫圖走了進來。兩隻老狐狸誰也不感到意外,見面呵呵一笑,彼此坐下。甘棠居中而坐,旁邊是董雄和薄希。三股勢力呈三足鼎立之勢,倒也涇渭分明。
大帳外百丈遠的樹林中,少丘現出身形,悄悄問姮沙:“可以偷聽他們談話麼?”
姮沙笑道:“容易之極。”
說完伸手彈出一隻回聲蟲,驅動那回聲蟲飛進大帳。這也是甘棠的疏忽,這次會談雖然重要,卻沒有保密的價值,也沒想過找個巫覡佈下精神力封印。帝舜和禺疆是客人,更不會管這事兒,因此回聲蟲輕而易舉地飛進大帳,分別爬到三人不遠處躲了起來。
樹林裡的姮沙輕輕用手掌捂着另外一隻回聲蟲,放到少丘耳邊,少丘立刻聽到了帝舜清晰的說話聲。
大帳裡,帝舜臉上帶着笑容:“不知龍君請我等前來,想聊些什麼?”
甘棠瞥了他一眼:“陛下,咱們能不繞彎子麼?帝堯雖比你更可恨,卻也比你更可敬,起碼他身上的帝王尊嚴讓他不屑於兜圈子。”
帝舜臉上一僵,從容地笑了笑,不再說話。禺疆到底是戎狄人,心直口快:“龍君,咱們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諸神崩滅已經人所共知,只怕連普通戰士都知道了。咱們這三家本就是跟着諸神打天下的,如今諸神崩滅,咱們何去何從,也該拿個主意。”
甘棠神色不動:“那麼戎王的想法呢?”
禺疆坦然道:“對本王而言,當然是回戎狄去了。越快越好,遲一天,我戎狄男兒就會少上千萬個。本王無意於佔領炎黃的土地,也無意於插手九黎和炎黃的紛爭,只盼能夠帶着我族健兒,在草原上放羊牧馬。”
“陛下呢?”甘棠問。
帝舜呵呵笑了笑:“戎王的心思朕當然理解。唉,碧水草原,故國晴天,誰人不喜歡啊!”他東拉西繞,就是不說自己的想法。
甘棠笑了:“陛下別和我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是想回帝丘繼續當你的炎黃之帝,嘿嘿,可惜了,姒文命如今學習陛下您的舊例,稱號大禹,便是如當年黃帝之外的炎帝一般。不知您回到帝丘後,百姓如何看待您這個曾經投降的帝王呢?姒文命大軍壓境之下,又如何對待您這個雙手沾滿炎黃人鮮血的帝王呢?”
帝舜的臉沉了下來,想露出笑容,臉上肌肉扯動,卻比哭還難看。甘棠玩味地瞥着他,隨即問禺疆:“戎王,你想走便那麼容易?如果陛下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就這麼走了,這一路消耗,恐怕你戎狄人要滅種了吧?”
禺疆早就知道自己的處境,當即道:“龍君,你也別拐彎抹角了,有啥話直接說吧!要什麼條件才肯讓我回歸戎狄?”
“沒什麼條件。”甘棠冷冷道,“繼續前進!攻破南交城!”
“你瘋啦!”兩人異口同聲。
不但他們二人震驚,就是樹林裡偷聽的少丘二人也驚住了,誰也沒想到,諸神才死了幾天,甘棠就要重新攻打南交城。
帝舜定了定神,沉聲道:“莫說沒有諸神的幫助我們能不能攻破南交城,便是能,軍心已散。又如何作戰?再者,打下南交城又如何?南交城後面還有更廣闊的三苗,三苗還有南荒,憑我們這點實力,打到何時是個盡頭?我們到底爲何而戰?”
“戰事已經打了三年,你說停就能停麼?”甘棠忽然暴怒,猛一拍几案,“你問問姒文命答應不答應?你問問少丘答應不答應?駐守帝丘城的句望答不答應?你——”她一指帝舜,“爲何而戰?爲了你的帝位而戰!在這場遊戲中,只要你敢後退,就會被姒文命吃掉!你唯一的生機,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徹底吃掉姒文命!”
她又一指禺疆:“你又是爲何而戰?我告訴你,爲了你戎狄全族的命運而戰!句望死忠於諸神,諸神崩滅,你率軍潰退,面對句望的怒火,你能過得了帝丘麼?你能逃得了炎黃人的復仇怒火麼?唯有滅掉姒文命,滅掉少丘,到那時,我相信,帝舜陛下是不會拒絕代表炎黃與你簽訂和平盟約的!”
帝舜和禺疆彼此面面相覷,兩人心中翻騰起無數的巨浪。帝舜其實很明白,到如今,他只有死鴨子嘴硬,一鼓作氣滅掉姒文命,只有剪除了這個唯一的競爭對手,那麼以後再想辦法率領炎黃滅掉甘棠,自己還能慢慢懷柔炎黃內部,維持帝位。一句話,姒文命,必須死。
禺疆沒有他想的那麼複雜,剛纔甘棠說的很實際,就是這麼個理,他想走,但沒法走。這種悲苦,簡直比諸神在的時候還痛苦。那時候,好歹還有個盼頭,等諸神征服大荒世界,戎狄能脫離苦寒之地,進入廣袤豐饒又溫暖的中冀之原。可現在,唯一的盼頭,竟然只是爲了多帶幾個戰士回家。一時間,禺疆不禁有些懷念起諸神了。
它們沒死的話,多好。
“那麼你呢?”帝舜盯着甘棠,“你又爲何而戰?”
甘棠淡淡地道:“爲了少丘,我要擊敗他!”她笑了笑,“我說過,這個世上,只有我能欺負他!”
兩人無語了,樹林裡偷聽的少丘則是一片茫然:野梨子,難道你就這般恨我麼?不惜拿着國運來賭?不惜拿着幾十萬條人命來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