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林家衚衕的父老鄉親
現在,薊縣城裡的地名標誌牌上並沒有“林家衚衕”,因爲這條衚衕在1959年就拆除了。我的嬰兒時期和幼兒時期,都是在薊縣城裡西南隅村的林家衚衕度過的,所以對林家衚衕的狀況有着深刻的印象。
林家衚衕是一條南北走向的中型衚衕,有五六米寬,一百八九十米長。可容一輛載重四噸的解放牌汽車通過。它的南口在現在的工業局南邊的塔前衚衕(現稱白塔寺街)工業局大院西側,也就是現在的居民樓部位。它的北口在現在的中醫院北面的北四眼井衚衕那趟街上,也就是中醫院西側醫院家屬樓院牆大門口處。
在1959年拆遷前,林家衚衕路東只在中間部位有一戶人家,是我二叔孟慶華家,這裡是我們孟家的祖宅,也稱爲老孟家東院,據說我家遠祖從山東省曲阜縣大柳村遷來薊縣後就置買了這個小院,我曾祖父孟昭信和他弟弟孟昭義從小就住在這院。這是個正方形的院子,估計長寬都有十七八米的樣子。院子的西南角是個普通的一米左右寬的小院門,院裡靠西北面有三間正房,是草根“拍的”草房。正房的後面與後院牆之間是兩米來寬的小後院,也是修建房屋時用來搭腳手架的地方(按照薊縣人的建房習慣,只要不是臨街的房屋,都要在房後面留下搭腳手架的地方)。房山東面有個簡易豬圈,也是廁所和堆放糞便的地方。民國初年院裡還有三間東廂房,也是草房,由孟昭義一家居住。後來孟昭義到天津說大鼓書,兩個兒子也先後去天津謀生,後來女兒出嫁,妻子在家病故。孟昭義又在天津市裡續絃生一女,三間東廂房無人居住,就被雨水澆灌坍塌了。只剩下三間正房,日僞時期這個院被徵用,作爲日本隊部的“馬廄”。
1945年薊縣城“頭次解放”後,這個院歸還孟家,由我們家(我奶奶、我父母和二叔)居住。1952年我奶奶病故後,我母親與二叔分家,我家搬到西院去住。這個院到1959年拆遷之前,由我二叔一家居住。那時我二叔在鐵工廠(後改名農機廠,縣棉紡廠的前身)上班,是打鐵的鍛工。家裡有我二嬸和幾個孩子屬於農業人口(解放初期城裡有土地的家庭爲農業戶,沒有土地的爲非農業戶),大堂弟與我同歲,都是1948年出生,他的生日比我小半年。下邊是1952年出生的大堂妹、1954年出生的二堂妹、1956年出生的二堂弟和1958年出生的三堂弟。
孟家東院的北面和東面都是縣醫院,縣醫院在這個衚衕有個小門口,整天關着,基本沒開過。據說這個小門是以前的南王家、新張家及後來的日本隊部,爲外面人進出院子後面的廚房專開的。因爲廚房需要的米麪肉菜豆腐木柴之類的物品,有店鋪夥計或者小販專門給送貨上門,廚房的殘渣剩飯及泔水也要往外挑,這些需要進出伙房的下等人不能走南大街上的正門,只能走林家衚衕的小門。解放後的南大街上的縣醫院大門是對民衆開放的,連病人都可以隨便進出,何況需要進出伙房的人了,誰還願意繞個大彎跑到林家衚衕去走後面的小門呀,所以這個小門長期關着。
孟家東院的南面也是個大宅院,它的前門在南大街上,也就是現在中醫院南面的縣印刷廠的位置,這裡最初是南王家的宅院,後來成了官宅官地。這院子裡既有正房也有廂房,都是磚瓦房,中間是個很大的空場。1955年公私合營時,在這院成立了編織社,也就是個手工作坊。工人們用手工操作的簡單工具打麻繩、皮繩,還製作農村用的杈子、掃帚、笸籮、簸箕、牲畜套(牛皮繩做的)等生產工具。這個院在林家衚衕也有一個大柵欄門,平時經常關着(院的前門白天是敞開的),有工人出入時纔打開。這個大院的南面是老宋家菜園子,只有院牆沒有門口。老宋家也是南大街的大戶人家,位於現在縣工業局的地方,臨街的大門口,院裡的正房廂房都是磚瓦房。住宅的後面(西面)是個大菜園子,菜園的西牆在林家衚衕,南牆在塔前衚衕(白塔寺街)。1955年公私合營時,薊縣人民政府在這裡建立了“手工業管理局”,老宋家就搬遷到別處去了,這裡就成了官宅官地了。
林家衚衕的路西共五戶人家,中間是我們老孟家的西院。這個院子我曾祖父孟昭信置買的,院子比較大,除去臨街與東院相對的位置是一片住宅外,西面北面都是菜園子(菜園佔地三畝三分),在菜園臨街的牆中間也有個不常開的小柵欄門。孟家西院臨街是一層三間的東廂房,最北面一間是門道,院內迎門是一座影壁牆。南面的兩間是一明一暗的屋子,外間是廚房有鍋臺,裡間是臥室有火炕,由我曾祖母孟賈氏居住。與東廂房相對的是三間一明兩暗的西廂房,中間的堂屋有後門,後門外是個小後院,有半人高的破院牆。後院可以種玉米和蔬菜,沒有豬圈和廁所,後院破牆外有糞堆(簡易廁所)。堂屋內左右兩側是鍋臺,兩側的屋子是臥室,屋裡有火炕。這層西廂房在日僞時期由我祖母孟繩氏和子女居住。1953年以後,由母親和我居住。
東西廂房中間的院子不太大,大約七八米寬,南北向比較長,要有十四五米。院子北面也就是在東西廂房的房山之間是一道磚頭牆,牆外是菜園子。在這兩層廂房的南房山外與南面的院牆之間還有空地,東廂房的房山南面是個簡易的廁所,西面只一道多半人高的小牆,裡面有茅坑和糞堆。所謂糞堆,就是把竈裡扒出的草木灰及屋裡掃地掃出的垃圾,茅坑裡起出來的糞便,都對放在一起發酵漚肥。西廂房的南房山外邊是一片空地,也是通往後面(西面)另一小院的道路,在與西廂房後檐牆相連處又是一道南北向的院牆,南側有個小門樓,門裡一個三四米寬的小院和一層一明兩暗的三間西廂房,由我二爺孟憲增父子三人居住。
裡面這個小院的西廂房的北房山與前面我們母子居住那層西廂房的南房山在同一直線上。這層西廂房的後檐牆與前層西廂房後院的半人高小院牆在同一直線上,這層西廂房的後面就是大菜園子了。這個小院也沒有豬圈和廁所,房後面菜園邊上有糞堆,也就是簡易廁所。過去有土地需要農家肥又不養豬的人家,許多都在糞堆處大小便,這樣更省事,不用起廁所,每隔幾天用鐵杴往糞堆上攢一下蓋些土就行了。
我們孟家西院的三層廂房全是草房,後面我二爺孟憲增住的那層本來是“倒插茅”,解放後改爲“打馬鐙”的草房,前面的兩層是“倒插茅”的草房(關於草房的種類,我在本文第一章第五節《老城裡的宅院和房屋》中做過詳細描述)。
孟家西院後邊的菜園子是比較大的,它與好幾家相鄰。北面是成蘭甫家和老潘家(潘家的大門在南四眼井衚衕路南),西面是三戶老錢家(大門在塔東胡同路東),南面是張順家,東南面是李寶真家。院子裡有一眼大石井,位置在我們母子居住的西廂房後院牆外(有半人高院牆)的西北面。
孟家園子北面有兩戶姓“成”的人家,兩家是叔侄關係,北院是叔叔成德才家,南院是侄子成蘭甫家。據說他們祖上本來姓工程的“程”字,曾經考中舉人,爲考中進士,故意把姓氏改爲成功的“成”,並且以此勉勵子孫要努力學習,爭取科考“成功”。所以就姓這個“成”字了。
路西最北面的成德才家門口是個小門樓,兩扇木板門,進門是個小院,院裡有前後兩層草房,都是正房。院子北側五間正房住的是賣餛飩的成德才(號稱成六爺)老兩口和未婚子女共六口人。成六爺的年齡比我二爺孟憲增(1914——1973)要大十多歲,在林家衚衕成六爺輩分最高,我母親稱他們夫妻爲六爺和六奶奶,我稱他們爲“六老太爺”和“六老太太”(薊縣人稱曾祖父爲“老太爺”,曾祖母爲“老太太”)。他家的次女成蘭香比我大三四歲,我稱她爲“老姑奶奶”,他家的次子成蘭發只比我大一歲,三子成蘭旺和四子成蘭勇都比我歲數小,我也都稱他們爲二爺、三爺和四爺。
院子前面(南側)東側有三間(原是兩小間)草房,住的是成六爺的大兒子成蘭貴(成六爺已亡故之妻所生)夫妻和一兒一女,共四口人。大的是女兒乳名“玲”,和她四叔成蘭勇同歲,小男孩乳名“良”,比玲小兩三歲。
成六爺家宅院南面,也就是成蘭貴住的房子前面,也是一小片菜園子,也有一眼磚井。成六爺本來是挑着櫃子在街上出攤賣餛飩的,公私合營以後就在飯店工作了,成六奶奶和兒女們都在家裡務農。
路西第二家是成蘭甫,他家的門口是個大梢門(大柵欄門),院裡有一層正房(三間),本來是草房,合作化後把房頂改成瓦房了。正房裡住的是成德才的侄子成蘭甫一家六口,還有三間西廂房(舊瓦房),出租給一家在街上出攤賣小吃(可能是賣丸子湯等)的鄉下人了。成蘭甫的年齡比孟憲增略小一點,我母親稱他們夫婦爲大叔大嬸。他們的長子成志忠在北京工作,女兒(忘記名字了)是1958年左右結婚嫁到北面山區的村子了,次子成志義比我大五六歲,三子成志奇比我大三歲,我要稱呼他們爲大姑、二叔和三叔。他家的幼子比我小,忘記叫什麼名字了。他家院子前邊(南側)也是一片菜園子,也有一眼磚井。成蘭甫過去也出攤賣過餛飩,後來給人家當廚師,還兼職過鼓樓上的敲鐘人(報時間),公私合營後也成了商業職工,但是家裡還是農業戶。
老孟家西院的南面,也就是路西北數第四家是一個方正的小院李寶真家。這個院大小與孟家東院差不多,也沒有菜園和水井。一個小門樓兩扇木板門,一層三間的磚瓦房,是西廂房。這個院本來是有一層正房和東廂房的,由開裁縫鋪的老何家弟兄三家居住。1947年頑軍西撤時,住在正房和東廂房的弟兄兩家跑北京去了,因爲都是草房,無人居住管理,很快就被雨澆的坍塌了,只剩下住在西廂房的何家老八一家還在這院居住(我小時候見過何八奶奶)。大約在1954年左右,老何家人遷到北京,把宅院賣給了開雜貨鋪的李寶真家。李寶真是1913年生人,結婚較晚,妻子比他小十四五歲,我母親稱他們夫婦爲大叔大嬸,我自然要稱他們爲大爺大奶奶了。他們全家有七口人,長女李來雲、長子李來良(1946年生)比我大,次女李來鳳、三女李來英、及幼子都比我小。他家本來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靠租房居住擺攤賣雜貨爲生計的,二次土改時李寶真分了街面上的房子和一部分土地。他家在南大街臨街的宅院被公家佔了,他就買了何八爺家的房子,搬到錢家衚衕來了。公私合營後,李寶真成爲商業職工,家裡還是農業戶。李家的院子後面(西面)是孟憲增的小院和孟家大菜園子。
在李寶真家院牆南面是一片空場,南側是一條過道,北側是“碾道”,有一個公用的碾子,周圍人家碾米、軋玉米麪都來這裡推碾子。小過道里邊,也就是在李家和朱家的西面,住的是開過雜貨鋪的老張家和經商開過大店鋪的南陳家。
在李寶真家南邊空場兼過道的南側,是老朱家的宅院。老朱家位於林家衚衕的西南角,臨街是一層坐南朝北的倒房(前窗戶在北面),院裡還有一層正房,都是磚瓦房。日僞時期這裡曾是日本顧問的住宅,土改後分給賣豆腐腦的朱家老哥倆。朱家老大未娶妻與胞弟朱老四一起過,他們本來在西北隅租房居住(與西北隅的朱老三也是同胞兄弟,西北隅的朱老二、老七、老八、老九是同胞兄弟,他們朱家弟兄都是一爺之孫),土改中就要了林家衚衕南口這層房。朱家哥倆的歲數與孟憲增差不多,我母親稱他們爲大叔、四叔,我稱他們爲大爺、四爺。朱四爺的長子朱寶華、女兒都比我大,次子朱寶生與我同齡,三子朱寶和比我還小几歲。只是朱家院牆門口不在林家衚衕內,而是在東西走向的大衚衕(也就是現在的白塔寺街)上,門朝南開,從門口說就不算林家胡的住戶了。
老朱家西北面的老張家是一層五間比較低矮的磚瓦房,土改後張家老掌櫃的已經故去,雜貨鋪也不開了,只靠土地爲生。長子張澤大學畢業在北京工作,家裡只有次子張順、三子張千和母親一起生活。張順張千的年齡和我老叔孟慶雨(1938年生)上下差不多。我稱張順、張千爲二叔、三叔,稱他們母親爲大奶奶。因爲張家的門口正對着小過道,也要從林家衚衕進出,所以應該算林家衚衕的住戶。
在張家的南面、老朱家的西院是南陳家,這是個兩進三層的深宅大院,三層正房都是足五間的磚瓦房,每兩層房中間還各有東西廂房,都是三間的磚瓦房。南陳家的前門也是正門在白塔寺街上,後面的院裡也有個後門朝東開,與北院的老張家的門口相鄰,也就是說林家衚衕的小過道在裡面又向南拐了個彎,與南陳家的後門也相通,但是南陳家院裡的人除了到林家衚衕的人家串門外,很少走這條小過道,所以,不應算是林家衚衕的住戶。據說以前南陳家的老掌櫃的在世時曾經開過幾個大店鋪,比較闊氣,才蓋下這處深宅大院。後來三個兒子,六個孫子分家單過,到日僞時期就敗落了,薊縣城裡的店鋪都沒有了。解放前夕,南陳家的老大(不知名子)夫妻二人在外地開店鋪做買賣,大概是因資不抵債,把兒子陳德仁(1946年生)託付給二弟陳維新,夫妻二人雙雙上吊自殺。陳維新把大哥的遺孤抱回薊縣家裡撫養。陳維新那時在北京的店鋪裡當賬房先生(會計),母親和妻兒在家種地,他的長子陳德光與我同齡,他妻子也與我母親年齡相仿,只是輩分高,我稱陳德光的母親爲“二奶奶”,稱他祖母爲“老太太”。他們家住在南陳家大院的中間那層正房裡。南陳家的老三是陳維成,我稱他們夫婦爲“三爺”“三奶奶”,他們的長女陳秀圓比我還要小几歲。他們住在陳德光家前院的西廂房裡。南陳家的老四沒見過,不知是在外地還是去世了。老五陳維周在家務農,我稱他們夫婦爲“五爺”“五奶奶”,老六陳維宇在縣政府上班(從財政局退休),妻子在家務農,我稱他們夫婦爲“六爺”“六奶奶”。據說老五老六是親哥倆,他們分別住在陳德光家前院臨街的倒房和東廂房裡,他們家的孩子都比我小,不知叫什麼名字。也不知什麼原因(南陳家並不是地主富農成分,可能是中農成分),南陳家後面那層五間正房和三間西廂房,在二次土改中分給了李坤家(也可能這個院子是陳家老大的,和城內其他隨頑軍西逃北京的非剝削階級家庭一樣,留下的房子和土地在二次土改中視爲無主財產分給窮苦人家了)。
李坤本來在南城根住茅草房,後來搬到南陳家後院,比陳家弟兄的住房還寬敞了許多。李坤有三個兒子,長子李世義比我大兩三歲,次子李世存與我同齡,三子李世奇比我小兩歲。李坤在李家排行最末,我要稱李坤夫婦爲“老爺”“老奶奶”,稱李世義弟兄爲“叔叔”。李坤是“扛大個”的(搬運工人),公私合營後在搬運工會上班,家裡也是農業戶。李坤家往南可以穿過陳家的堂屋到白塔寺街,往東可以走林家衚衕。所以李家可以算半個林家衚衕的住戶。
林家衚衕沒有公用的水井,因爲這裡的水脈都是苦水,孟家菜園和成家菜園的井水都是苦澀的,只能洗涮,不能飲用和做飯。甜水井都在別的衚衕,北面的住戶要去南四眼井挑水,南面的住戶要去老宋家院外的大井(現在的工業局院內)去挑水。
1959年夏末秋初,當時正是建大公社和吃集體大食堂的年代,薊縣人民醫院要擴建,就把林家衚衕路東的一戶及路西從李寶真家以北的孟家、成家共7戶人家的房屋和宅院全部拆遷了。同時還佔了孟家已經入社的園田和位於孟家園田北面,成德才和成蘭甫家西面的老潘家的園子的一部分。老潘家的門口在南四眼井衚衕內。他家也有大菜園子,東半部的南面是孟家菜園,西半部的南面是塔東胡同老錢家的菜園子。這次縣醫院以孟家菜園的西牆爲界,南面到林家衚衕通往南陳家和張順家的小過道和張家後院牆,北面到四眼井衚衕。擴建後,林家衚衕的南段還保留了二三十米長的爲張順、李坤兩家所獨享的“死衚衕”(薊縣人稱只有一個出口的衚衕爲“死衚衕”),衚衕的北面是縣醫院,東面是編織社和手工業局。到了1970年以後,林家衚衕南端的張家、李家、和白塔寺街上的朱家、南陳家,以及塔東胡同的幾戶老錢家,南四眼井衚衕裡的老潘家,老周家,老任家等先後都搬遷了。這樣從塔東胡同以西,白塔寺街以北,南四眼井衚衕以南的一片民宅和園田菜地,就全部消失了。
與現在的拆遷不同的是,我們林家衚衕最早拆遷的7戶人家,正趕上刮“共產風”,村裡不給房基地(那時城牆裡邊就有許多菜園子,可以當房基地,1963年後這些菜園子都變成了新的房基地),不許建新房,只給拆遷費,可以用拆遷費購買舊房。那時的拆遷工作很好做,老百姓也聽話,沒有人敢和政府討價還價。因爲在舊社會,日僞政府和國民黨政府要“徵用”民宅,都是不給任何報酬的。共產黨政府不白佔老百姓的房子,還給拆遷補償費,老年人們就很知足了。
我們這些拆遷戶,都是在西南隅之外買的房。
成德才家在西北隅買了半層(兩間半)正房(草房),半個宅院;成蘭甫家在東南隅村買了半層(兩間半)正房(草房),半個宅院;成蘭貴家在西七園村買了三間正房(小瓦房),一個獨院;李寶真家在東南隅村買了三間正房(小瓦房),一個獨院;我二叔孟慶華家在東北隅東大街路北買了三間西廂房(磚瓦房),半個小院;我二爺和我老嬸在東南隅成蘭甫家新買的宅子後院,買了兩間半正房(小瓦房),一間半小棚子,半個宅院;我家在西北隅錢家衚衕買了半層瓦房(兩間),半個宅院。
這次拆遷是薊縣城裡第一次大規模的拆遷,總的看是老百姓吃虧了,各家的住房面積沒有增加,有的反而減少,宅院面積普遍減少了。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人們也沒有表示反對的,只能認命而已。這樣一來,我們林家衚衕的這幾家老鄰居、老鄉親就分散到三四個村子裡去了,雖然大部分人還在城裡,可是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了。比我年紀大的我還能認識,後來在街上見面也打招呼,那些比我小的孩子長大以後,走對面我也不認識了。
林家衚衕北側正對着的一條小衚衕,叫星星石衚衕(據說是因衚衕口從天上落下塊隕石而得名),這條衚衕的南口正對着林家衚衕北口。星星石衚衕比較窄,可以走馬車走不了汽車。我小時候,星星石衚衕的南半部只在路東有一戶人家,就是楊永富家。他家的南牆外是四眼井衚衕,東院是劉家老店和南大街路西的其他店鋪宅院。楊家的房子不多,菜園子很大。路西是縣商業局和供銷社的大院牆。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楊永富家的大菜園子又被商業部門擴建佔去了一大半,星星石衚衕的南半部就容納在商業局大院裡了。楊家只在自家大院的南側——四眼井衚衕路北的位置,剩下兩層房的宅院,現在楊永富的兒子楊俊亭和楊俊青家還住在這裡(梅花樓與鼓樓廣場的南側古建築式的樓房之間那兩家店面式小樓房)。星星石衚衕的北半部有一眼公用水井,這裡住着麻、宋、方、蔣、李等幾姓人家,其中姓麻的是大姓,有好幾戶。北面有兩個出口,都在西大街上,東面一個出口,位置在西大街現在的鑫龍商城西面的公共廁所處。西面那個出口有個彎繞過老麻家連通老爺廟對面的小空場(曾經是老爺廟的戲臺),衚衕口的對面是老爺廟的山門(現在的旅遊局臨街辦公樓處)。1984年西大街改造中,麻宋方蔣李姓等人家全部搬遷,這兩個衚衕口也消失了。
不過,星星石衚衕的拆遷戶與林家衚衕的拆遷戶,雖然同是西南隅村社員,拆遷的政策和待遇差別是很大的。
楊家大院被縣商業局擴建佔地時,老城牆外面還沒有形成西南隅新的住宅區,所以就給他家留下一塊宅基地,使楊家用拆遷費蓋了新房。西大街改造時,城內四個隅村民的住宅區已經擴大到老城牆外邊,所以,拆遷戶都在城牆外給的新房基地,各家用拆遷費蓋起了新房子,他們都沒有脫離西南隅村。因爲,後來的拆遷政策寬鬆了,老百姓可以和政府討價還價了。向我們家用四間房的拆遷費和賣舊房料錢加起來纔買兩間房的現象,再也沒有了。因爲拆遷而減少房屋面積,降低居住質量的事老百姓不幹了,給錢少了他們不走。不過,政府的拆遷工作也不像過去那麼容易做了。
現在,西南隅的林家衚衕和星星石衚衕,早已蹤跡全無,只能成爲老人們的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