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高燒不退……”
朱聞以手覆在她額頭上,只覺得一片火燙,俯身看去,只見她嘴角起了水泡,仍在兀自喃喃,雪色容顏上蒙上了一層怪異的緋紅,汗水從鬢間緩緩滑落,整個人都透着病態的憔悴。
“三番兩次的失血,內力受創,再加上心緒激憤——這一次,所有的傷勢全數爆發出來,情況更是棘手。”
葉秋輕聲咳了一下,面色卻也顯得有些發青——他自己舊傷也未愈,徹底苦思研求藥房之後,胸口也越發疼痛起來。
朱聞有些歉疚,連忙道:“先生真是受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這邊有我看着便是。”
葉秋微微苦笑,所說的言語卻是讓朱聞心中一驚,“我受累倒是無妨,只怕她目前的狀況大大不妙,需有我上次提起的聖藥一類纔能有效。”
話到舌間,他已然看見朱聞眼中一紅,隨即那神色卻更讓人戰慄,“狄人的水晶果是嗎……無論什麼手段,我都會想法弄到手的。”
他咬牙說道,隨即取過小几上的藥碗,用小湯匙細細舀了,用銀柄微撬開齒縫,小心翼翼的餵了幾口,疏真無意識的嗆咳,頓時吐出了大半。
朱聞劍眉一皺,俊容上居然掠過一道可疑的紅色,隨即將藥飲了半盞,將她上身扶起,隨即俯下身來, 雙脣相對之下,竟一口口渡給了她!
如此飲了一盞,也不見藥汁吐出,朱聞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他正要繼續詢問傷情,卻聽門檻外有人垂手稟道:“二王子,王上賜下赤金甲十套,白銀八萬兩,還有明州野鴨油羽緞五匹……”
朱聞耐了性子聽着,聽到最後有何首烏茯苓等物,不禁點頭暗贊。
這些厚賜來自王廷,既是撫慰,又是燮王對次子的寵信眷顧的象徵。今日這一出傳揚開去,只怕又有人要評估王位的下落了。
朱聞心下沉思,面上不禁冷笑起來,如今滿城混亂,許多處宅院被毀,更有半條街被黑衣蒙面人屠戮殆盡,整個王城彷彿被捅翻了的馬蜂窩,人人惶恐,紛亂之下,竟是在謠傳狄人攻入了城中。
朱炎先是召有司來責問,隨即城門領便在御前詛咒發誓,沒有一個狄人可以長驅直入城中。細查之下,竟發覺死者大都身份詭異,經不住推敲,頗有可疑之處。這一下非同小可,朱炎連慰問勳貴家屬也顧不得了,怒斥命令徹查,頓時城中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朱聞因之前被刺,倒是跟此事摘了個乾淨,燮王喚他前去,大約是要仰仗他平亂靖寧地方。
他轉身欲行,卻又回頭深深凝視着疏真,隨即再次俯下身,薄脣密密的相貼,溫香軟玉一瞬,隨即,毫不猶豫的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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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在渾渾噩噩中,好似覺得溫熱的脣印在自己舌間,那樣纏綿深情——
這是什麼地方?
神思飄渺之下,她不禁回味起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傷心迷亂之下,好似又回到了當初那一幕。
帝都郊外的灞原之上,正是紫苜花盛開之時,一男一女並肩而立。風吹得花瓣紛飛。拂落肩頭,竟也一無所獲。
男子忽然道:“公主殿下……”
他顧盼之間,冷峻俊逸的氣質讓他整個人都彷彿浸潤在彩霓之中。
“眼下狄人被我們所敗,正是趁勢追擊之時——只可惜,新朝初立,不能窮追而盡。
他仍在說着,疏真卻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情動之時,彼此的脣便再無一絲縫隙了。
夢中的飛花柳絮,宛如昨日一般清晰,疏真仍清晰的記得,自己曾低低喚了一聲“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