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朱聞頓時一驚,手中之筆頓了一頓,“兵符?!”
匆匆趕來稟報的衛羽擦了擦額頭的汗,目光不敢觸及他的臉,“先是有人調戲秋棠,原本軍法官要將人拿下,誰知此人竟有好幾個同伴,一團羣毆後居然鬧大了,我趕到現場彈壓,過了一會就有人報來,說是主帳有人侵入……”
“也不過是半塊兵符……”
朱聞很快便鎮定下來,他取過桌上的巾帕,將微微濺出的墨點擦去,“爲將者,兵符被盜雖然是大忌,卻也要看什麼時候——父王授權我節制全軍,乃是爲了對付狄人,無論有沒有兵符,全軍仍在我調度之下,難道盜符者真以爲象戲文裡唱的那樣,憑着區區一件死物就可以號令全軍?”
疏真在旁看得真切,他的手用力攥緊了一下,顯然並非如他所說,如此輕描淡寫,但他面上平靜無波,並無任何波瀾——這份忍耐的功夫簡直已經是爐火純青。
瑗夫人在一旁凝眉不語,忽然一耳光扇向秋棠,“我讓你去是照顧君侯的,不是讓你去招蜂引蝶!”
秋棠面上五道指痕宛然,仍是口稱冤枉,哭天搶地。疏真看她們主僕二人旁若無人的演得高興,也就微微挑眉,繼續安靜看戲。
瑗夫人起身,走到朱聞旁邊,默不作聲的,隔着長袖握着他的手,輕輕的,不讓人覺察的,扳鬆了他的手掌。
那樣隱秘私意的動作,誰也不曾看到,卻偏偏刻意映入疏真眼中。
是在以柔動人,還是在示威?
疏真微微一笑,仍是安之若素,朱聞雖不知她看得真切,卻是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乾脆利落的,將瑗夫人的手拂開。
瑗夫人的面色一白,疏真從旁看得真切,她的目光陰冷宛如蛇信一般。
朱聞瞥了衛羽一眼,後者脊背一涼,知道這次難以善了,於是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是我失職中計,甘願受懲。”
“正是用人之際,你的四十軍杖暫時記下。”
朱聞淡淡說道,卻是凜然生威,再不是平日裡狂誕不羈的笑模樣,軍戎之氣威壓當場!
瑗夫人看他的目光向這邊,卻好似早有打算,搶先開口道:“軍中本就非婦人駐足之地,這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也甘願領罰。”
朱聞聽她這一句,略微一想,卻是明白了其中關鍵,目光頓時一寒,“你的意思是,從今後不許女子入營?”
“妾身不敢,但今日之事,乃是前車之鑑。”
瑗夫人的目光餘處,正是掃向一旁的素衣倩影。
疏真在旁聽得正無聊,驀然發覺戰火燒到了自己頭上,她見朱聞正要發作,於是接過話頭道:“姐姐所言正是,宮中女眷,應一律禁絕入營。”
朱聞愕然望了她一眼,卻見疏真朝他靜靜的搖了搖頭。
瑗夫人目的達成,卻有些愕然了,面色陰晴不定。
衆人散去後,朱聞問道:“你不跟我在一處?!”
這話聽着疾言厲色,好似在怨怪,疏真卻聽出其中笨拙真摯的關切和焦急,她微微一笑,半邊麗容在秋日晴華下美不勝收,讓人心魂盪漾,“你擔心了?”
“你這麼決定,必定有你的考量。”
朱聞見她似笑非笑,下意識的有些麪皮發燙,有些彆扭的轉過頭去。
疏真看他居然如此孩子氣,頓時笑不可遏,幾乎軟在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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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萬籟寂靜。
長街轉角的經輪吊鈴發出清凌凌的聲響,有人身着灰衣斗篷,默然走過。
斗篷遮蓋下的,是一張俊朗英武,卻略帶憔悴沉靜的臉。
蕭策靜靜走着,身邊無一人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