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一停,睜開眼,下一瞬,幽黑雙眸在帳縵昏暗中流彩熠熠——
“這位老夫人演技雖然不錯,卻是低估了王后的心智——能於二十年間屹立不倒之人,並不僅是個善妒毒婦。”
她打了個呵欠,悠然道:“戲演過了頭,便是過猶不及,反而讓人懷疑——先是顏王妃的侍女中有人要殺我,接下來就是一碗毒藥,王后若是這麼蠢,早就該在宮鬥中一敗塗地了。”
她抿了抿脣,輕聲笑道:“不過這位老夫人也真是迫不及待,非要把自己的舊主賣個乾淨……可見王后也真不得人緣,這麼天怒人怨的。”
半是調侃半是認真說完,她轉頭看向朱聞,笑意中帶着前所未有的鄭重,“王后希望你倒向她那邊,你意下如何?”
朱聞***她髮絲的手驟然停住,沁涼長夜中,他的聲音清漫寥遠,彷彿隔了很遠,“我有什麼理由聽她擺佈……”
冷然笑聲響起,朱聞輕輕一握她的手腕,示意她放心不要多想,“她現在想奢談什麼骨肉之情,已然遲了,我還不至於隨便心軟。”
他看了看窗外蒼茫夜色,替她將被褥掖了掖,正要離去,疏真卻尤不放心,叮囑了一句,“這兩日要注意蕭淑容那邊。”
她半側過身,看着朱聞點頭離去,不知怎的,卻覺得那身形有着說不出的蕭索冷寂,想起方纔談及的那尷尬話題,不由輕聲嘆道:“雖然說得這麼決斷,真要到了生死關頭,你能對她下得了手嗎……”
她掩住脣,只覺得無限倦意一涌而來,重重紗帳外,依稀可見窗邊冷月如霜,一地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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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燮王方纔用過早膳,便有人匆匆來報。
朱炎聽完,雙眉怒顫,將玉箸一頓,發出好大聲響,卻是沉聲冷笑道:“出了這種大事,城守何在?!”
哆嗦着上前的城守未及申辯,就被朱炎陰冷的目光所攝,幾乎要癱軟在地,只得拼命磕頭,砰碰有聲之下,將地磚都幾乎磕出一個洞來。
幾位重臣顧不得他的死活,各個愁眉深蹙——朝廷天使持節而來,如今卻一夜之間,浮屍於護城河中,實在是難以交代!
若是找不出兇手,這番燮國真是名聲掃地了!
朱炎見他們一臉驚駭,心中越發不快,他揮退衆人,拿起奏報詳細觀閱,卻也暗自爲殺人者的利落手法而心驚。正在此時,卻聽人來報,副使徐陵求見。
該來的麻煩總是避不了……朱炎微微凝目,隨即便恢復成若無其事的模樣,“宣。”
“燮國如此作爲,不怕惹來天怒,玉石俱焚嗎?”
徐陵入殿後第一句,便帶上了火yao般的嗆辣。他一身縞素,頭上束了白稠巾,看來一片肅殺哀意。
朱炎也不以爲甚,垂目看了一眼文書宗卷,終究從如山案牘中擡起頭來,“尊使如此憤怒,本王也能理解——歐陽大人白日裡仍在談笑風生,夜來卻已爲黃泉之魂,此事實在是駭人聽聞,本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朝廷一個交代。”
他娓娓說來,舉手投足間威而不怒,讓人憑空生出凜然沉穩之感,徐陵本想趁這關頭大肆發作一番,卻沒曾想朱炎已將該有之意一齊說完,他一楞之下,雖是有些泄氣,卻仍冷笑着反駁道:“王城好似刺客特別多,這次輪到歐陽世兄頭上,實在是時也命也,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依王城之能,真能擒捉住這兇手嗎?!”
他語中不無譏諷,卻彷彿對朱炎毫無信心,惹得後者肝火上升,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便不再理睬。
徐陵見朱炎冷熱不浸,心中越發惱恨,脣邊弧度越深,眉宇間冷意越盛,“歐陽世兄是清遠侯親信幕僚,如今竟是這般收場——您是該對清遠侯有所解釋!”
他昂起頭,扔下近乎威脅的言詞,隨即便拂袖而去,再不肯與朱炎多說,那般傲慢偏執的英俊神氣,讓周圍人都暗自心驚。
徐陵仍背了那副長劍,卻再也不願騎馬——這幾日爲了此事,他實在沒白操心,走得雙足幾乎浮腫。他躺入車中,示意從人放下轎簾,一行人疾行之下,終於來到了王城外最有名的雲林寺。
“方丈在嗎?”
他站在禪房之外輕聲問道。
良久,房中才傳出一個男子聲氣,“方丈已然回鄉暫時歸隱,這次是本宮想要見你……”
徐陵眉頭不易察覺的一跳,隨即作出一派驚詫神情——“居然是世子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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