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臺詞,一成不變,剛纔遇着爺也是這句,這是又調戲上誰了?爺的臉黑了。
隱隱約約那邊接着傳來聞柒的聲音:“別急着繞道啊,咱一起敘敘舊,說說情,談談心,我保證不惱你。”
敘敘舊,說說情,談談心……擦,小流氓!能不能正經一回!
“美人,等等我啊。”
“……”
聲音遠了,爺的臉黑得很純正,死死盯着那邊路口,長袖下,剔透的指尖因緊握,泛了淡淡的緋色,倒與那錦袍一般妖嬈得好看。
剛纔樑六還說什麼來着:什麼貓啊狗啊,都是糊弄人的,肯定只有爺一個!
原來,真有貓啊狗啊。姑奶奶喲,玩太大,會死人的。
“那是何人的轎子?”秦宓嗓音冷沉,壓抑着慍怒,眸中,細碎的冰子狂亂。
樑六細細張望,小心作答:“常湘王燕湘荀。”
常湘王,保重!千錯萬錯,都是爭寵惹得錯!
沉默了久時,風都冷了,越發肆意地颳着,秦宓沉着臉,冷冷開口:“她會咬他嗎?”擡手,他拭着脣邊的痕跡,指尖竟微微泛紅,有若隱若現的細小脈絡。
爺怒了,儘管不動聲色,但是樑六知道,他家爺多年不曾如此喜形於色。
樑六閉緊嘴,不敢作答,覺着那小姑奶奶沒有什麼不敢不會的,惹急了,別說咬人,肯定沒什麼她幹不出來的。
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樑六也得給爺兜着:“聞柒小姐身手好,應該,應該,”樑六爲難啊,硬着頭皮,“應該不需要動嘴。”
換句話說,打不過,動嘴!
“她敢咬,爺就拔了她的牙。”
字字都帶了殺氣,爺是真惱了,這樣的獨佔欲,便是對這天下江山也不及幾分。
他家爺啊,真被聞家姑娘給收了去,變得越發不像自個了。
“爺,這傢伙怎麼處理?”樑六踢了踢昏死在一邊的燕成廣,聞家姑奶奶惹來的麻煩,還得爺來收拾。
秦宓稍稍沉吟,嗓音忽冷:“爺聽聞常廣王與常湘王素來不和,時常大打出手。”
常湘王……爺要不要這麼明顯?
樑六聲顫:“爺是想?”栽贓嫁禍?剷除對手一人獨寵?
爺這是在拈酸吃醋?樑六醉了。
爺冷冷吩咐:“處理乾淨些。”
“屬下明白。”
是的,爺打着處理麻煩的幌子拈酸吃醋。什麼趣味三分、新鮮勁三分、征服欲四分,爺純粹是着了聞柒的道,十足地,十分地,果斷地被聞柒染指了……
這話,樑六爛在肚子裡,他家爺那唯我獨尊的性子,想必不會甘願。
擡步,拾階而上,秦宓依着華清宮的殿門,笑意慵懶:“聽到了多少?”
逆着光影,清俊的容顏沉冷:“不要動她的心思。”
“你是誰?你是他的誰?”
冬日淺淡,微暖,華清宮裡暖爐生煙,流光溢彩裡,男子久久未語。
“你要玩,爺奉陪,這大燕的天下安生太久,是該亂了。大燕你可以謀,龍虎令你也可以奪,只是爺還你一句,”清潤的眸,涌出一抹洶涌的寒烈,“不要動她的心思,聞柒,”脣邊殷紅,秦宓道,“他是我的。”
華清宮外,冷風大作,這冬日,越發喧囂了。
百米外,十幾宮人,六擡軟轎,轎中,燕湘荀側臥,擡首,冷睨:“你擋本王的道了。”
瞧瞧,這架勢,這姿態……方纔擺脫那位高冷的大爺,這又來了位屌爆的小爺,這年頭,臉長得俊都這麼任性嗎?
這會兒燕成廣應該還在華清宮外躺屍吧?聞柒揉揉眉心,麻煩啊。
聞柒聳聳肩,不以爲意:“哦,是嗎?”擡擡手指,說得輕巧,“那王爺你改道吧。”
燕湘荀一個鯉魚打挺,瞪着聞柒,哼了哼,沒發話,只是氣氛漸僵,宮人們戰戰兢兢了半天,面面相覷後,擡轎,才繞了個小彎。
燕湘荀立馬大吼起來:“你們一羣死人啊,本王說了要改道嗎?”
擡轎的宮人立馬調轉,各自抹汗,腿肚子在打顫,苦不堪言啊,每每主子遇上聞家姑娘,都要憋上一肚子火。
聞家姑娘抱着手,橫在路中間,挑眉戲笑,不似玩味,更像挑釁:“王爺,好走。”
瞧着這狂妄不訓的人兒,一股火氣就躥上了燕湘荀了心坎,瞬間焦灼了個透,咬牙,狠狠道:“碾過去!”
誒,當燕湘荀遇上了聞柒,神馬英明神武威風凜凜全是屁,整個一炸毛的獅子,見人就咬。
轎子顛了幾下,宮人們手抖着溫溫吞吞地上前。
要是讓燕湘荀看見了燕成廣……聞柒連連擺手,寬袖揚起,半遮面,竟演起了泫然欲泣那一套:“王爺你可真狠心,昨兒個還對我暗送秋波一表衷腸,這會兒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暗送秋波……
一表衷腸……
八個字,平地一聲雷,炸紅了燕湘荀的臉,耳根子都帶着淡淡的緋色,呼吸都急促凌亂了,只聽見他沉悶憤恨的語調:“碾過去。”
說得一字一頓,更像欲蓋彌彰,這不是小霸王的風格啊,要是往日,八成是漫不經心擡擡手:賜死。今個兒,有種怒其不爭。
嗯,有貓膩。
宮人們一邊揣測一邊猶豫上前,聞家姑娘又說了:“前頭可是東宮門,只坐落了我家夢裡的華清宮,王爺你是故意的吧?”
轎子頓住,宮人們側耳。
“什麼故意?”燕湘荀嗓門很大,有些彆扭。
聞柒眯着眼笑,甚是不懷好意:“來尋我唄,怎麼,想我了?”
見過這麼恬不知恥的人嗎?
死寂了半天,只聽見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改道!”
轎子顛三顛,改道了,隱約見流蘇裡燕湘荀在捶胸頓足拍轎子。生氣吧,惱怒吧,心塞吧,還能怎麼辦,不改道不就坐實了那點讓燕湘荀自己都想抓狂的心思:來尋她,來尋她……
聞柒託着下巴,眸子流光顧盼:“嘖嘖嘖,一個一個前仆後繼的,魅力大,擋不住啊。”
轎子後面,聞家姑娘笑聲不絕,轎子一路顛簸,那是燕湘荀在跺腳捶胸。
“殿下,這藥還要不要給聞姑娘送過去?”近侍公公捧着錦盒,顫顫巍巍。
“誰說是給她的?”燕湘荀怒吼。
今早啊,常湘殿的宮人稟報,聞家姑娘夜裡落水了,是誰急得手抖灑了一杯茶?是誰急不可耐去元妃那求來良藥?是誰屁顛屁顛一大早來華清宮尋人?是誰是誰?
近侍公公不敢說。
燕湘荀整個一發怒的獅子,“給本王拿去喂狗!”
轎子顛簸得更厲害了。
喂狗……我滴爺啊,這盒子裡裝得可是百靈草啊,據說包治百病,千金難求啊,用來治聞家姑娘落水已經夠暴殄天物了,喂狗?要不要這麼任性啊?近侍公公一臉苦相:“奴才這就去。”
“等等。”
近侍公公才邁了三步的腳收回來。
沉默了好半天,燕湘荀似乎不耐煩,催促:“送去華乾殿,就說,就說是本王母妃賞的。”
就是說嘛,這胳膊還能扭過大腿,王爺遇上了聞家姑娘,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