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讓我好好抱一會你。”他低聲說了一句,下巴來回蹭着我的頸窩,硬硬的胡茬刺得我生疼,我掙扎道:“你怎麼了啊?”兀朮聲音有幾絲沙啞,全不似之前那樣明快豪蕩,是打仗失利了嗎?
“喂——”我試圖抽出自己的胳膊,無奈環住我的那雙臂膀越圈越緊,“你到底——唔!”我心口狂跳,一個瞬間已被他扳過身子,滾燙的雙脣毫無預警的壓了下來,心裡頓時慌亂起來,只能咬緊牙關抵住他的入侵,雙手握拳使勁捶打他的胸口,“你——你放開我!”
“不放!”他口裡噴着熱氣,勒在我腰上的大掌開始不安分的遊移起來。衣襟上的扣子不知何時被解開了一顆,我顫抖地叫了一聲,因恐慌而生出淚水漸漸溢出眼角——兀朮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因爲他的豪放不羈,因爲他的爲人坦蕩,我一直將他視爲好友,可是他居然……
“哎……你別哭……”他稍稍鬆開我,眼底滑過幾抹愧色。我卻不敢再逗留一刻,用盡全力將他推開,不再回看一眼,緊拽着衣襟倉皇而逃。
回明珠閣時,守衛們都面帶驚訝的看着我,泰阿丹在一旁張嘴欲說,我揮一揮手示意他別問。我知道,我雙眼周圍的妝容早已哭花,額前的髮絲亂七八糟,正在澆花的花漣看見後嚇得連水壺都丟了,慌忙上前拉住我問道:“小娘子這是怎麼了?”
我扯了扯嘴角,身上無一分力氣,“摔了一跤,不礙事的。”她半信半疑的看我一眼,扶着我進屋,“義父在不在?”我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斜靠在椅背上。
花漣端了茶道:“東路軍盡收陝西五路,返回燕京,右副元帥日前回京。今日與元帥一同入了宮,晚上陛下在宮中設宴,估摸着怕是到夜裡纔回來。”
東路軍,東路軍,一提到東路軍我就來氣!秀娥端了盤切好的水果來,柔聲笑問:“小娘子今兒是怎麼了?玲巧都跟我們說了今天的事,可嚇壞人了。”
“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麼。”我抿嘴輕笑,往嘴裡送了一小塊香梨,見玲巧從外面進來,問道:“可把那小孩子送回去了。”她點頭笑回:“那是自然的,那家父母本打算親自登門道謝,玲巧自作主張推掉了,小娘子不會怪玲巧自己拿主意吧。”
我搖搖頭,做好事自然是不必留名的,況且他們要是得知這位恩人是完顏宗翰的義女,恐怕也不敢親自來道謝了吧。
“差點給忘了。”花漣忽地出聲,轉而進裡間拿了一個刻金雕花小盒出來,我好奇道:“這是什麼?”秀娥神色頗爲感慨,從花漣手中接過盒子,輕輕打開,“這是產自波斯國的螺子黛,十分珍貴,每顆價值十金,是午後右副元帥府裡的人送來的。”
原來這就是畫眉材料中最高檔的螺子黛啊,從前在小說裡經常可以看見寵妃們爲了它爭來爭去,卻沒想到我也有幸一睹此物。只是右副元帥府裡……明白了,估摸着這些是完顏宗輔此次還軍帶回來的,烏祿便給我送了過來,可真是個好孩子,“挑幾顆出來,明日送到柔福帝姬那裡去。”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也挑幾顆給子衿吧。”
“唉……”我煩躁的翻了個身子,一個時辰前爬上了牀,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下午被兀朮強吻的情景還依稀浮現在腦海裡,嘴脣上似乎還留着他的溫度,我痛苦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真是煩!
“你怎麼還沒睡着?”黑暗中,完顏宗翰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我“騰”地坐起身子,簾帳外火光一閃,一盞燈瞬間照亮了屋子。他自顧脫下外袍,雙手背後走了進來。
我掀開牀幔,無奈道:“以後別這麼嚇人。”他邊脫靴邊笑道:“是你自己心虛,半夜在牀上嘆什麼氣,可是心裡裝着事?還是因爲書院的事煩心?”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翻了個白眼,道:“我心裡能裝什麼事啊?不愁吃不愁穿的,若是還有心事,那便是擔心義父會不會醉倒在酒宴上,然後胡言亂語起來。”
“鬼丫頭。”他輕笑,給我捏好被角,“你以爲我還在想着自立爲帝那件事麼?”我傻笑着沒接話,心想你就算是還有此意也是正常,我不會鄙視你的。
見他準備躺下,我才反應過來,擁被坐起,望着他氣呼呼地說:“你怎麼又來了?好好的溫柔鄉你不去,跑我這來找氣受?”
“明兒晚上你得給我準備一樣禮物。”他答非所問,嘴角微微含笑。我有些懵了,從來都是他給我禮物,怎麼現在向我要起禮物來了?
“什麼禮物?”肯定不是生日禮物,因爲完顏宗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時候出生的。那個時候女真人還沒有曆法概念,所以後來一般都是把元旦當做自己的生日,完顏宗翰就是這樣。不過這種生日也沒得意思,反正我跟着他這幾年,他沒過一次生日。其實我也在偷偷猜想,完顏宗翰難道是不想讓我得知他的年紀麼,他也怕老,更怕我嫌他老。
“恭賀我晉爲大金的都元帥!”他輕點我的鼻尖,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都元帥!金國武將的最高品階了!以後這金國的軍隊可全都是他的了!但見完顏宗翰神色平常,似乎毫不在意,我調皮笑道:“你讓我恭賀你,可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有多高興呢。”
“又不是當皇帝!”他仰面躺下,嘴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本想從中捕捉出一點不甘心,但卻絲毫沒聽出來,只是平常的嘆氣而已。於是撐起腦袋望着他,脆笑幾聲道:“其實當皇帝有什麼好的,每天都要起早上朝,還要警惕着哪個人有貳心。或是**一大羣老婆天天爭風吃醋,你還得操心今兒晚上去哪個宮裡,明兒晚上召誰來侍寢,又要顧及妃嬪們的外戚勢力,不能厚此薄彼,影響了前朝。你說這麼多事要考慮,多麻煩啊!”
他嗤笑一聲,捏着我的耳朵笑罵道:“你這小腦袋瓜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啊?”我哈哈一笑,盤着腿坐在牀上問:“那你想要什麼禮物?總不會是金銀珠寶之類的吧,這些你有的是。”
“那是自然。”完顏宗翰側身望着我,黑眸裡不知在盤算着什麼,看得我心中發毛,“我要的是再多黃金白銀都買不來的禮物——無價之寶。”
錢買不來的……是什麼?我神色迷惘,不解地看着他,完顏宗翰還真是會刁難人,不過倒也孩子氣的可愛。但見他一臉促狹的笑意,我似乎有幾分明白了,一直微笑的嘴角漸漸僵硬起來,慢慢變成了一抹難看的苦笑,他說的無價之寶——不會是要我把自己送給他吧!
可他上回明明說要等着我心甘情願啊,難不成他等得不耐煩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濃眉微皺,臉上浮起一絲不悅,大手握住我的下巴,逼着我與他對視。心思飛快轉動起來,忽地腦中精光一閃,我大大方方的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好!我答應你,一定送給義父一樣特別的禮物!”
話音方落,完顏宗翰眼裡笑意漸濃,拉過我的手放在嘴邊輕吻,“我等着……”我心中偷樂,你便好好等着,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次日起牀,秀娥她們也都知道了完顏宗翰晉升爲都元帥的消息。泰阿丹說今天晚上府中會舉行酒宴,幾個朝中重臣皆會來赴宴,一同恭賀完顏宗翰晉升之喜。我不覺有幾分詫異,問道:“這似乎有些不妥吧,若是皇上得知了——”
“知道了又如何?”秀娥笑着截斷我的話,取來桃花酒給我擦臉,“小娘子就別瞎操心了,快來幫奴婢想想宴會的操辦之事宜吧。”
“什麼?義父讓你來操辦?”我驚訝的看着秀娥,這宴會不是該由完顏宗翰的正室來辦嗎,怎麼交給秀娥了,“元帥想讓小娘子今晚一同出席,故而選在明珠閣附近舉行酒宴,估摸着大夫人不會出席,所以才叫奴婢來準備的。”
不是想一直把我藏着掖着,怎麼又打算叫我拋頭露面起來了!真是令人猜不透心思。
秀娥拿了宴會賓客的名單給我,掃了幾眼後,心裡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兀朮沒在名單之上,不過對此也覺得有幾分奇怪。其他人大多是我所見過的:完顏希尹,完顏宗幹,完顏宗輔,完顏宗磐,完顏宗賢,完顏昌……那幾個孩子不知會不會跟來,有幾日沒見到迪古乃和烏祿了,也得當面還一個禮給烏祿纔好。
“酒食差不多已經備齊,只是這歌舞……是選女真舞蹈好,還是漢家舞蹈好?”秀娥黛眉微蹙,看樣子爲宴會費心不少,玲巧湊過來插嘴道:“當然是漢家歌舞好!”
我笑着搖了搖頭,曼聲道:“歌舞嘛——就交給歌兒來操心吧。”秀娥微微吃驚,走近問道:“小娘子的意思是……”
“不用去請舞姬歌姬了,今晚就讓歌兒來獻舞一曲吧,權當作是送給義父的賀禮!”我笑着留下一句話,款款走進書房,完顏宗翰……我這個禮夠特別了吧!
身後一陣驚噓,我心中暗笑,估計所有人都不知我會跳舞吧。雖然不清楚小七小時候會不會跳,顏歌宛卻是曾經有過在大學裡一舞成名的經歷。來古代這幾年,有時心中癢癢,趁着一個人的時候,經常獨自起舞,算是打發時間消磨日子。小七原先這副身子也是生得極好,肢體協調,腰段柔軟,一雙**纖纖修長,如此身材,不跳舞真是可惜了!
顏歌宛學的是什麼舞呢?當然不是芭蕾、國標之類的,要是在古代人面前跳這些,我估摸着都得嚇傻,說不定以爲我在抽筋呢。我擅長的,是熱情奔放的吉普賽舞,動作對於他們的認知來說並不誇張,我也會稍稍做點修改,臨場發揮一些,反正他們也不懂。
我將寫好的字條交給玲巧,鄭重叮囑道:“我需要的東西都寫在上面,幫我備齊。而且舞裙的樣式也畫好了,你把它拿去給何記布莊的老闆娘何妙青,讓她按照說明裁製好,從現在距離晚宴還有大半天,時間足夠了。”
玲巧愣愣的點頭,似乎還沒緩過勁兒來,她估計在回想小七小時候跟誰學過跳舞。待秀娥出去後,她小聲問道:“小娘子什麼時候會跳舞了?這種式樣的舞裙,玲巧還真沒見過。”我神秘兮兮的笑了幾聲,敲了敲她的額頭,“不告訴你!沒見過是吧,今晚就讓你見識一下!”
中午完顏宗翰來了一趟,他見我無所事事的呆在書房看書,走近笑問道:“禮可備好了?”我點頭,帶着笑意瞥他一眼,又低頭看我的書。他見我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不免來了興趣,從我手中抽出書冊,把我抱至他腿上,臉埋在我頸脖裡深吸一氣,壓着聲音輕輕笑說:“好香,我已經等不及要收禮物了,要不現在就給我吧?”
我拿書敲了他一下,推開他的頭嘻嘻笑道:“不行,時機還未成熟,我還沒有準備好。”他似乎以爲我着了他的道,眯眼笑道:“好吧,我不急。”我心念一動,點着他的鼻子認真道:“若是收了這個禮,以後可不能再要什麼禮物了,而且凡事都要聽我的。”
完顏宗翰八成是心思全在那上面了,被興奮和喜悅衝昏了頭,幾乎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我狡黠一笑,鋪開一張紙,拿起毛筆,他不解道:“做什麼?”我歪頭笑道:“我要把你剛纔說的話寫下來,然後讓你按手印,免得你日後抵賴。”
“嗤——”他笑橫了我一眼,卻還是接過了印盒,伸出食指蘸了一下,我朗聲念道:“金國都元帥完顏宗翰,今日向義女顏歌許下承諾,既收此禮,日後凡事以其爲先,不可專斷。若違誓言,交由顏歌任意懲處,不得有所怨懟!”
“懲處?你想如何罰我?”他邊說邊在上面按下手印。我笑而不語,對着紙輕輕吹了幾口氣,那硃紅色的指印可當真是個寶貝啊。我睨他一眼,佯裝怒道:“這才答應呢,就問起了如何懲處,看來你分明是不把這當回事,這麼快就想着違背諾言了嗎?”
“哈哈哈……”完顏宗翰大笑幾聲,撫上我的臉頰,“誰說我沒當回事,只是好奇罷了,想來你也捨不得罰我。”
我吃吃一笑,將這份“契約書”小心地收進盒子裡,又問道:“晚上的宴會,爲何也要讓我去?你不是不想別人知道我麼?”他哼唧一聲,捏住我的手腕柔聲斥道:“如今還有誰不識你——那年宗磐壽宴、還有那次勾欄唱曲,這還不是你自己惹的事。”
噢!這還真是冤枉。接着聞得他語氣放冷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不用再藏着你了,反正你也管不住自己的腳,三天兩頭往外跑。正好趁今晚,給所有人提個醒——你是我完顏宗翰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覬覦你的美貌!”
心中猛地一寒,不由得脫口道:“我去宗賢府裡是因爲柔福——”他看我一眼,打斷道:“我有說不許你去嗎?”我啞然縮聲,自己也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幸好他沒說什麼,陪我寫了會字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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