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與刺史大人的交易
乾德元年正月二十二（公元963年）
下午，明州刺史府的書房裡，錢弘億和崔道述相向而坐，正在一邊閒談，一邊品嚐着茶水。
錢弘億拈起青瓷茶盞，看看在黃綠色茶湯中載浮載沉的茶葉，聞了聞茶水的香氣，慢慢的啜了一小口，隨即仔細品味茶水的味道。
過了一會，他讚歎道：“道述，你帶來的茶卻是與衆不同，不用煎煮，只用沸水沖泡即可。而且茶湯清澈碧綠，滋味甘鮮醇和，香氣幽雅清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崔道述微微一笑，“刺史大人，這茶是我家一位的製茶師傅歷經五年的摸索、試驗，才製出來的。今天我帶來了二十斤，應該夠您喝一段時間了。以後每年我都給您送一百斤，足夠滿足您府上的需求了。”
錢弘億很高興，笑呵呵的說道：“那就多謝你了，這茶我很喜歡，如果你家的產量足夠，我可以把它送進宮裡。我想王兄一定會喜歡的，到時這種茶就會名聲大噪，銷路將會不錯的。”
“那就謝過刺史大人了，現在這種茶的產量還不多，估計一年也就幾千斤吧。不過我想走高端路線，定出一個很高的價錢，只賣給高門大戶，富商巨賈等身家豐厚之人。”
錢弘億笑了，“這個‘高端路線’又是你的新詞彙吧？不過形容的很貼切，這茶我認爲確實能賣上好價錢。對了，這茶叫什麼名字？”
崔道述緩緩說道：“此茶生長於人跡罕至的深山中，那裡終年霧氣繚繞，故製茶師傅把它命名爲‘雲霧’。”
“好名字，我想不會等很長時間，這種‘雲霧’茶就會聲名鵲起，風靡天下的。”
錢弘億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臉色變得很嚴肅，他鄭重的說道：“我昨天才從杭州回來，就聽到了你家的事情，真是飛來橫禍啊！不過萬幸的是，你家的護衛竟然趕走了匪徒，主要人員損失很輕微，你給我講講事情的經過吧！”
崔道述詳細的講述了一遍匪徒來襲的過程，錢弘億聽得很投入，不時的驚歎出聲，憤怒時還拍打着桌案，手掌都拍紅了。
崔道述講完了過程，神情黯然的說道：“刺史大人，請您給崔家主持公道，一定要嚴懲這些匪徒，併發下海捕文書，通緝逃跑的漏網之魚。懸賞的金額定的高一點，我們崔家來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他們血債血償！”
錢弘億堅定的說道：“你的要求我一定滿足，在我的治下發生這樣的血案，我也有責任。我不會放過這些歹人的，刺史府將出動大量的人手，帶着駐軍去他們的老巢天台山，清繳匪徒的山寨。然後我會通知天台山四周的地方州縣派兵配合，封鎖出山的道路，一定要把匪徒一網打盡！”
崔道述起身向錢弘億深施一禮，感激的說道：“謝過刺史大人，我崔家上下會牢記您的恩惠，將來一定要報答您。”
錢弘億擺擺手，溫言說道：“你不必客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很內疚，畢竟是在我的治下發生的慘案，這些匪徒是在打我的臉啊！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崔道述坐直了身體，面色凝重的說道：“刺史大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稟報，請您爲我崔家報仇，一定要法辦勾結匪徒，殺害我崔家幾十人的無恥之人！”
錢弘億很意外，他急忙問道：“怎麼，還有這樣的事情，你快說出來，我一定爲你家伸冤。”
崔道述目光凌厲，開口說道：“勾結匪徒襲擊我家的人，就是司法參軍劉巖和他的兒子劉釗！”
“怎麼可能是他們？你是不是弄錯了？”錢弘億很震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刺史大人，我有證據。我家的護衛抓住了匪首，他已經交代了，是劉釗派人去天台山主動聯繫的他們，告訴匪徒我們崔家有大量的錢財。還給匪徒提供了崔家莊園的地圖，並告訴匪徒崔家的護衛大部分都出外保護商隊了，莊園裡面的護衛力量十分薄弱，匪徒完全可以輕鬆的攻下崔家，到時可以肆意姦淫擄掠，沒人能發現崔家已經被佔領了。”
“哦？這是何意？爲什麼沒有人能發現？”
崔道述接着說道：“刺史大人，匪首說劉釗向他保證，會動用官府的力量把出入崔家莊園的道路全部封鎖，如果有崔家的人出去報信，就扣押下來，誣陷他們通匪。這樣就能封鎖住崔家遇襲的消息，匪徒就能把搶劫的錢財輕鬆運走。”
錢弘億氣得站起來，不顧風度的破口大罵，“這對禽獸不如的父子，真是毫無人性！劉巖身爲司法參軍，卻縱子行兇，他知法犯法，理應罪加一等！”
錢弘億穩定了一下情緒，坐下來說道：“道述，你把匪首和其他抓到的匪徒都送到這裡，我會派人仔細審問他們，如果證據確鑿，我一定會給你家一個公道！”
崔道述有些擔憂的說道：“刺史大人，劉巖爲官多年，州府裡面的官吏許多都是他的親信。而且他執掌刑獄之事，我擔心匪首進了監牢，很快就會暴病身亡的。”
錢弘億想了想，問道：“現在匪首和其他匪徒在何處關押？”
“回稟大人，都在崔氏莊園裡面，我派人嚴密的看守着，外界誰都不知道匪首被擒的事情。”
錢弘億點點頭，“這樣吧，我明天派出我的心腹之人，以去你家要茶葉的名義進入莊園，秘密的審問匪首和其他匪徒。如果證據確鑿，我會立即抓捕劉巖父子，爲你家報仇！”
崔道述急忙起身致謝，然後繼續說道：“刺史大人，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您能成全。”
錢弘億很好奇，“哦？說來聽聽。”
“大人，我想把崔家的烈酒秘方獻給您，從此我家將全面退出吳越國市場，不在國內銷售烈酒。”
錢弘億十分震驚，急忙說道：“道述，我從未有搶奪你家烈酒生意的想法，是不是有人逼你交出烈酒的配方？你不用害怕，我一定會保護你崔家。”
崔道述鄭重的說道：“刺史大人，經過此事，我們崔家集體商量好了，決定逐步退出江南地區的市場，全力開拓遼國、日本、朝鮮的生意。因爲在海外，尤其在苦寒的北方，我家的烈酒非常受歡迎，一到貨就會被搶購一空，而且利潤十分豐厚。”
錢弘億好奇的問道：“遼國那裡需要烈酒的數量很多嗎？他們有足夠的錢財購買嗎？”
“北方的人非常喜歡烈酒，他們那裡出產上好的毛皮、藥材，稀有的珍珠，還有馬、牛、羊等牲畜，都可以用烈酒交換。如果把北方的特產運到江南，獲利可以翻十倍。所以我家決定全力開拓北方市場，那裡賺錢實在是太容易了！而且我家烈酒的產量有限，現在連遼國的需求都滿足不了，根本顧不上其他地區。”
錢弘億思考了一會，緩緩說道：“我不會無緣無故佔你的便宜，你把烈酒配方交出來，想得到什麼，就直說吧！”
崔道述笑了，“刺史大人，我只有兩個小小的請求，不會爲難您的。”
“說來聽聽，如果不過分，我就答應了。”
崔道述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點，就是想讓刺史大人爲我家報仇，解決掉劉巖父子。”
“這沒問題，但是如果證據不足，我不能公然徇私枉法，要從長計議。”
崔道述又伸出一根手指，“刺史大人，我要朐山島的實際控制權，島上的事情全部由我崔家處理，並且州府不能派人去收稅。”
錢弘億起身在書架上面尋找了一會，取出一份卷軸，打開後放在桌案上面，仔細觀察着。崔道述湊過去一看，他看的是一副地圖，上面畫着明州地區的全貌，陸地、海島都很清晰。
錢弘億找了一會，開口說道：“這個‘朐山島’很小啊！你崔家要來何用？”
“我想把烈酒作坊搬到那裡，就不會有人覬覦了。另外生產出來就可以直接裝船運往北方，省去了陸地運輸的環節，能降低不少成本。”
錢弘億哈哈大笑，“道述，你真是好算計！把烈酒作坊搬到朐山島，可以不用向州府交稅了！然後你還跟我討價還價，不讓官吏去島上收稅，你一年少交多少錢？”
崔道述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他堅定的說道：“刺史大人，我會派人毫無保留的教會刺史府的工匠做出烈酒，並不在江南地區銷售一滴烈酒。這樣大的市場，明州刺史府會得到多少好處？我估計一年最少五十萬貫！您還和我計較那點小小的稅錢，是不是有點太斤斤計較了？”
錢弘億翻看了一些關於朐山島的檔案文書，認真思考了一會，擡起頭大聲說道：“好，我答應你！我將在朐山島設立巡檢司，用來巡視海上，打擊盜匪。你家出一個人，我保舉他出任巡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