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皓淡聲說,“我會怕什麼,南宮皓向來什麼都不怕,也包括你這皇上在內。”
“看來卻是不怕,不然這殺頭的話也不會說出。”洛吟雙手背後,望向遠處的天,“爲何我就是無法狠心將你處死,卻
讓你不分了君臣,忘卻了君爲臣綱的道理。”
南宮皓沉默,也知道自己言辭有些過分,隨後還是深吸一口氣,走向洛吟,用着難得誠懇的聲音說,“皇兄,可不可以……請你,也忘了她……”
“什麼?”洛吟忽然回身,聽着南宮皓說的讓他覺得近乎是可笑的話,而在看到他並非玩笑的神情後,洛吟竟然有些沉默了。
“我說,請陛下忘了易樂兒這個人吧,你只會給她帶來無盡的痛苦,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洛吟的瞳猛的收縮了一下,緊握的雙拳在顫抖中,慢慢的鬆開了,絕美的眼中漸漸流露出了一抹讓南宮皓都不敢看的哀傷,他慢慢的轉過身子,背對着南宮皓,卻一個字都沒有說,而他的沉默,似是江海河流,淹沒了他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心……
已經端好了桂花糕的樂兒緩慢的向着剛纔來時的方向走去,兩隻纖細的小手緊緊託着底盤,神情略顯恍惚,似是在想着什麼,想的有些出神了。
她低頭行進,並未看清前面到底有些什麼,故而沒走兩步便撞上了前方的人,她險些摔倒,可是卻一門心思的注意着那盤糕點,因爲不知爲何,那桂花糕竟能激起她心中的一片暖陽之感,似是在過去的某個時候,曾經有那麼一個深愛的人,與自己一同分享過,昨夜也不期然的夢到了那樣的畫面,仿若還在眼前,難以忘懷,可就是那男子的面龐依舊看不清楚,讓她感覺到了一些失落。
“哪裡來的丫頭竟如此不知規矩。”忽聽前方傳來聲音,雖然細如流水,卻顯得有些尖酸了。
她看到眼前的裙襬紅杉金邊,必是高位之人才有,便也猜出了個大概,因着這樣的聲音,她或許永生都難忘了。
皇后。
她心中悶哼一聲,果然應了冤家路窄那句話。她早該想到,皇上獨自一人出現在那裡,那皇后必然落了單,不來找她的麻煩,豈不是對不起皇后這個稱呼了。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樂兒忍下怒意,想要撐起身子,卻在纖細的小手剛碰觸地面的時候,便被紫霰狠狠的踩在了腳下,瞬間的疼痛,讓樂兒擰緊了眉,想要將手拽回,卻着實無力,她緊咬着脣瓣,拼盡全力忍耐着心中的憤恨。
“本宮當時誰呢,原來是被王爺領走的小易啊,怎麼……本宮親自來調.教的丫頭,竟還是這般不知輕重嗎?”
“這不能責怪小易,要怪,就只能怪皇后娘娘……自己了。”忽的從不遠處傳來了另外的聲音,輕聲淡漠,卻如同暖流一般注入到了樂兒的心房,她撇頭看去,脣角不由的揚起了些弧度,儘管她的額早就因爲手背上的疼痛導致汗水滲出,溼潤了一片了。
若纖的秀眉微微皺起,眼中的冰冷更增添了一份凌厲,她看了眼樂兒,復將視線停留在了紫霰的臉上,望着她雖然看似溫婉動人的面容,卻明瞭她心中的那份蛇蠍之性。
“皇后娘娘可否給若纖個面子,放了這丫頭?”若纖仰頭,冷漠高傲的姿態讓紫霰的眼眸略微眯起,半響後,便將腳收了回來,穩穩的放在地上。
“公主嚴重了,本宮不過是無意傷到這丫頭,本宮其實對她也甚是喜歡,不是嗎?小易。”
樂兒在心裡狠狠的嘲諷了一番,卻又不好明說,故而只是沉默,從地上站起,低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見她如此不給自己面子,紫霰的眸子也有些顫動,那日要不是南宮皓突然出現救了這個小易,怕是現在她早就是宮中冤魂之一了,哪還有今日,果然還是不能心慈手軟,現如今她有了淳于若纖這個靠山,怕是不好解決了。
紫霰擡起俏麗的臉,與若纖平時,可是她的眼中卻閃現出了另一抹複雜的神情。
“想來公主似乎消失了一段時日啊,今日還能再見,真是本宮之幸啊。”
若纖定了一下,眸子輕瞟過樂兒,而後回道,“若纖何時消失過?怕是娘娘貴人多忘事吧,如果若纖真的消失過……那麼娘娘在赳國時,被納入東方氏後宮的事……”
“淳于若纖!”紫霰好似被戳到了痛楚,有些緊張的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便才舒了口氣,忽的上前走到了若纖的身前,而若纖只是穩穩的站在那裡,連一步都沒有退,面上的從容讓紫霰眼中更是憤恨無比,骨瘦嶙峋的雙手幾乎將手中的絲絹完全的扯碎,或許在她的心中,這手中的絲絹正是若纖吧,讓她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
是了,她在赳國的那段日子,對着南宮子瓔隱瞞了甚多,尤其是關於她根本就已經被納入了東方瑾惠的後宮,還險些成了他專寵的妃子,她與東方的那些事,必然不會告之南宮子瓔,但是這一切,卻是紫霰心中的一塊傷,並非在赳國過了苦日子,而是她不能因爲與東方的私情而影響到她剛剛坐穩的後位。 ωwш _Tтkā n _¢ ○
她心中有些狐疑,爲何這淳于若纖會對她的事情那麼清楚,她甚至隱瞞甚好,就連子瓔也不會輕易查出。
“你是怎麼知道的?”紫霰儘可能的壓低聲音,但是她的齒幾乎都咬合在了一起,可以看出她在拼命的忍住心中的怒意。
若纖隨意的笑了一下,而後走至樂兒的身畔,輕輕執起她的手,看向她被踩的有些劃傷的手背,心中一片疼惜。她並沒有急着回答紫霰的話,反倒好像忽略了她的存在,用袖中的絲絹,親自爲樂兒擦拭肌膚上的土灰,眸中充滿了溫柔。
而後,她好似開始自言自語,她說,“若纖曾聽過脣亡齒寒這麼個理,若纖想,皇后娘娘定然也是聽過這四個字的,只是……要真的明瞭纔好啊。”
紫霰一聽,顯示有些疑惑,好像是在琢磨着她的話,很快便自眼中閃過一抹光亮,“你知道了什麼?”
“我只管顧好我郢國的事,錦國是你的,不是嗎,皇后娘娘。而且你們錦國的事,我自是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說,皇后娘娘定會比我更清楚我在說什麼。”
樂兒瞥見紫霰的脣角略微有些顫抖,且看到她如此善待這個小易,很快她便明瞭各中意思。
倘若她繼續對這個小易有所怠慢,怕是她淳于若纖就要出手多管閒事了。
紫霰忽的眯住眼眸,冷靜了下來,仔細的看着身前的樂兒,黑色的眼瞳若有若無的收縮着,好似在揣度着,這個小易……究竟是誰……
而樂兒,卻也對她們之間的談話,有些在意。
這個紫霰皇后如果和赳國的東方氏有染的話……那麼南宮子瓔……
待周圍人都緩慢散去之後,樂兒一個人站在庭院之中,有些木訥的彎身端起剛纔被她保護起來的桂花糕,看着金邊瓷盤中的糕點,她好似失了神。
爲何忽然擔心起那個南宮子瓔來了,她不是應該很討厭他嗎?爲什麼會因着紫霰的話,而回想起他昨日的那抹悲傷的神情。
她擡起自己的右手拇指,在脣上微微劃過,好似在回憶着昨夜的那個吻,那個溫柔到讓她無法拒絕的吻,她真的好想開口問問,他究竟爲何會去吻她,只是這樣的問題,又如何可以開口。
她搖搖頭,雙手託着盤子還是輕步向着南宮皓他們的方向走去,只是她的心思卻越來越重,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她總是會夢到一些相似的片段,她同樣也總是會夢到那張俊美卻模糊的臉,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爲什麼她無法夢到其他呢,如果這真的是巧合的話,那或許就有些巧合的過分了。
她擡起自己的指,輕輕拈起一個桂花糕,細膩的粉因着她的動作稍稍滑落,如同塵沙一般,又被周圍掛起的微風吹散到空中,消失不見。
她若有所思的將其放入了口中,稍一用力咬合雙齒,外層的酥脆便傳入到口中,香甜無比,讓她心醉。
每每嚐到這糕點的味道的時候,腦中都會浮現出南宮子瓔的面容,說起來,南宮子瓔與她夢中的那個人甚是相似,以至於讓她分不清那個人到底是南宮皓還是南宮子瓔,只是她的潛意識將南宮子瓔排除在外。
“唔……”忽的一陣疼痛將樂兒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她挪開手邊的糕點,看到了上面的血跡,才知好似在不自覺中竟咬到了自己的舌。
她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將右手緩慢的移向自己的左肩,上下摩挲的幾許,捻起布衣,探向裡面的肌膚。
光滑無暇,只有一片雪白,讓她也蹙起了眉頭。
她隱約記得在這個地方,似是那個夢中男子曾留下了他的印記,可是自己身上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