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被子輕步下牀,自己的周圍盡是司徒緒身上的香氣,讓她的心跳不能平復,隨意的坐在旁邊的銅鏡前,本想自己將頭髮束上,但是還是被侍女搶先一步,爲她結上髮髻。
“陛下……一直沒有回來嗎?”釋嵐輕聲的問着,望着鏡中有些蒼白的臉,暗暗嘆了聲氣,終日修仙不問世事的她,也會因爲七情六慾而失了冷靜。
“回娘娘,沒有。”侍女小聲的答着,腕子一轉便將她的頭髮弄好,似乎是比披散時要利索的多,而且也頗有皇后的風範,總比自己束的那個大馬尾要好得多。
只是,當侍女的那句沒有說出口後,釋嵐還是忍不住的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小手抓住略長的袖袍。
“聖旨到!”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公公的聲音,在萬分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的刺耳。
釋嵐眉頭微蹙,馬上提着裙襬向着門口走去,即使是皇后,對着聖旨也要極其慎重,出自大家的她,還是知道這樣的規矩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日起,皇后釋嵐廢去皇后之位,賞賜黃金萬兩,准許出宮,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釋嵐輕輕的低了下頭,然而平日裡冷靜絕美的眸子中卻閃出了寒霜。
如此廢后書,當是古往今來最爲言簡意賅的了,沒有解釋,沒有原因,單單就是宣佈她從今日便再也不是皇后,還賞賜她萬兩黃金,難不成是怕她不在皇宮後,就從此過不下去了嗎?
釋嵐冷哼,忽然站起,沒有一絲猶豫的就接過了聖旨,指尖一個用力便將頭上的髮釵摘下,墨色長髮如同瀑布一樣散開,如同美麗的百褶裙。
擡高手腕,她將自己的頭髮束成了一個帥氣的單辮,而後想要回身拿些什麼。
周圍的侍女公公一見,都有些慌了神,若是換做其他娘娘,這些侍女宮人們怕是早就抱着看笑話的心去看她離開,然而這樣的皇后,卻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在這個皇宮之內,對人和善又沒有架子,甚至有時還將自己的封賞全部送給他們,是個人,就會爲她動容。
“娘娘,陛下定是有什麼誤會,和陛下解釋一下就好了……”
“是啊,娘娘,別走啊,您走了奴才們怎麼辦啊……”
“娘娘……”
“……”釋嵐默然,回頭看向那些年僅十四五歲出頭的侍從,指尖溫柔的撫摸着他們的發,淡淡的說,“走前能在幫我做一件事嗎?然後……我的那些萬兩封賞,就動給你們了。”
幾個侍從一聽,各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本想再多勸說,然而看釋嵐心意已決也着實沒有辦法,只得輕聲應下了。
當然,在釋嵐已經開始爲離宮做準備的同時,其實在正殿的司徒緒也不好過,也沒有處理政事,只是坐在龍椅上,緊皺着眉頭看起來有些煩躁,早些時候太后娘娘是來過的,看到他神清氣爽的也就放心的走了,不過關於廢后的事情,司徒緒是萬萬沒敢告訴太后,不然……他的這個母后定是要好好修理他的。
然而,聖旨是傳下去了,但是廢后之事可大可小,各路大臣必然會讓他收回成命,再加上太后施壓,這個廢后書其實根本就無法真正的實施,所以他也沒費盡心思去想那麼多,更沒有去找人編纂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充其量就是氣氣那個瘋女人罷了。
可是,這種發自心底的煩躁爲何越來越強烈?
司徒緒時不時的望向正殿的大門,心中更是疑惑,一般來說,如果皇上下了這種詔書,那些後宮嬪妃哪個不是哭爹喊孃的來求皇上,至少他父王那時候就是,可是他在這裡等了半天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莫不是那太監偷懶,還沒有將聖旨送達?
司徒緒緊皺着眉頭,將一隻手撐在案上,雖然拿起毛筆想要批閱奏章,可是還沒等筆落下,就又將筆扔在了一旁。
靜不下心,完全靜不下心。
“來人啊,權檜還沒回來啊。”司徒緒冷聲問道。
外面守着的小公公一聽,馬上進來回話說,“回陛下,權公公還沒有回來。”
“出去吧。”司徒緒悶哼了一聲,忽然聽到有腳步傳來,讓司徒緒的眼前一亮,馬上來了精神,“這下回來了,哼……”
司徒緒揚起了脣瓣,腦中不停的在想着待會釋嵐會如何求他的樣子,不免就會升起一陣快意,然而卻完全沒有料到,進來回話的竟然只有權檜一個人。
司徒緒納悶,又透過他向他身後望去,依舊是毫無一人,使得他的心中多了一份失落。
怎麼……沒來?
“聖旨……傳達到了嗎?”司徒緒輕聲的問着,而那公公立馬回答說,“回陛下,聖旨已經傳達。”
“那……皇后有什麼反應?”司徒緒小心翼翼的問。
“皇后她……她非常平靜的接受了。”
“什麼?!”司徒緒倏然起身,臉色變成了煞白,甩開袍子就要向錦龍宮走,卻被公公擋在了前面,有些尷尬的說,“陛下還是先不要去錦龍宮的好……等
奴才們收拾完了……”
“收拾什麼?”司徒緒定住腳步望向一旁在出着冷汗的公公。
“皇后娘娘她……她把錦龍宮牆角周圍的土,全給翻開了,好像找了好多的草和蟲子……然後,黃金萬兩也沒有帶,就帶了這些蟲子……離宮了……”
司徒緒的心,忽然揪了一下,絕美狹長的眼眸中透露了一份痛徹。
她當真,就這麼走了……原來對於她來說,他還不如……那些蟲子來的重要……
他輕輕攥住自己的手,一種難以抑制的心情似乎是往上氾濫,而正當這時,聽聞外面公公高聲喚道,“太后娘娘駕到。”
司徒緒微愣,馬上晃過了自己的神繞過龍案向着太后的面前走去,而後輕聲的說着,“兒臣恭迎母后。”
“還恭迎?”太后顯然很是不悅,一看便知她已然知道了釋嵐被他廢掉的消息。
“母后……”司徒緒垂着眼眸,好像並不似過去那般先是說些什麼,反而像是等着太后的教誨。
太后用力的舒了口氣,將搭載太監手上的柔荑拿下,一步一步的靠近司徒緒,那種魄人的氣勢無法比擬。
“竟然都不知會母后一聲就自行廢后?本宮絕對不會同意,快把嵐兒給本宮找回來!”太后厲聲說着,但見司徒緒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話語便接着說,“難道緒兒想要看着母后氣死嗎?!”
“兒臣知錯……”司徒緒輕聲的回答,但是那份失神與低落卻看在了太后眼裡,她眉頭微微一皺,輕執起自己兒子的手,用溫柔的手指似是在安撫他一樣。
“孩子……千萬不要做出讓你後悔終身的事情,你可知,釋家歷代修仙,故而有一個祖宗傳下來的規定,倘若在二十歲這一年沒有嫁出去的話……就會終身不得再嫁,然後守護神座,直到老死的那天……嵐兒今年剛好二十,倘若你今日廢了她……”
太后說到此,臉上多了些許的惋惜之色,“倘若你今日廢了她,釋家明日定會再招親家,如果不能及時招到,那麼便會永遠的……”
“瘋女人……”司徒緒的眸子陡然收縮,第一次出現瞭如此的慌張,他並非想要真的廢掉這個女人,爲什麼她不能明白呢……
他……他是喜歡她的……只是不想在她面前承認罷了!
司徒緒似是再也受不了,雙手緊握太后的手說,“母后,兒臣不廢了,兒臣這就把她找回來!!!”司徒緒說完,提起下襬的白色便向着外面跑去,青絲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在風中飛舞起來,美豔動人。
然而在看到他的離開後,太后從太監的手裡接過了一紙詔書,輕輕的悶哼一聲,雙手攤開來看。
“這個臭小子,連皇帝大印都沒蓋,明顯就是想氣氣嵐兒,自己都喜歡的不得了了,還不承認,到底是像誰了。”太后勾脣淺笑,似是想起了司徒緒的父王,而旁邊的公公則有些納悶的問道,“太后娘娘,老奴有一事不解……皇后娘娘真的過了今日就……”
“誰知道呢。”
“那……”
“本宮胡說的。”
“……”
……
在離開了皇宮的司徒緒快馬加鞭的向着釋家奔去,而且不會武功的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帶,深色的眸子彷彿就一個信念,那邊是將釋嵐帶回,他……當真不想就因爲自己的任性而永遠的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