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方一驚,眼眸中閃動着驚恐與動搖,向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的靠在了桌前。
玫兒,親自向太后提出要下嫁王爺……這意味着,她要離開他,而且……根本就沒打算給他去攔住她的機會。
東方上前,眼中霎時蹦出血絲,狠狠的說,“走了多久了!”
“應該走了兩個時辰了……怕是已經被王爺接到了。”
東方冷笑,一把拿過自己的劍,而後便似風火一般衝向了外面,留下小太監一人,小太監一見,連忙又轉向皇后的鳳宮,聽了小太監的稟報,焉兒只是淡淡一笑,繼續整修她的花草,而後似是頗具深意的喃喃自語,“本宮,很久沒看戲了,這不……可以飲上一口茶,看上一出好戲了……呵呵呵……”
送親車馬,不似公主那般盛行,只有幾個隨行的侍從,還有一個丫鬟,嫁妝便是入宮不久前母親給予自己的一隻玉鐲,其他的,早已在政變之時被當朝官員徵繳去了。
忽然摸了下胸口的一個小盒子,玫兒想起方纔臨走前皇后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當是她正要出宮,皇后焉兒聞風而來,先是將一隻小盒子交與她手,而後告訴她,這個盒子裡裝的是一種名叫情殤的蟲子,在廝殺之後成爲蠱蟲,一旦侵入人心,便會讓被下蠱之人永生忠於自己,焉兒說,她一定會有用上的一天的。
玫兒苦笑,將衣服拉好,這種危險的東西,她豈會去用,雖然東方和自己有緣無分,卻依舊是她心中最真摯的所愛,爲了他,她依舊可以傾盡一生,默默在遠方注視着他,因爲她知道,倘若留了自己,朝廷大員便有機會對東方瑾惠不利,而她,不想成爲他的軟肋。
然而,說起來,自從皇后送行與自己一杯同飲後,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從剛纔到現在,一直有一種似是煙霧般的東西充斥着自己的腦海,似是要尋找什麼。
怕是昨日沒有睡好產生的影響吧,玫兒苦笑,昨日畫面再度浮現腦海,忽然在這時,瞳孔急速的收縮了一下,玫兒重重的倒在了轎中,雙手捂住頭,似是快要
接近崩潰的邊緣。
一切都來得如此的迅速,而那杯酒……
“啊……”玫兒痛苦的掙扎着,額角泛出了些許的晶瑩,她大口喘息,似是快要死掉,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腦中流走,同樣有什麼東西愈發的清晰,不停的霸佔着她的靈魂,霸佔着她的思考,溫柔的俊顏似是變得模糊不清,大婚當夜的嗜血之人仿若正在獰笑。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那麼痛苦……爲什麼……那麼恨……此恨,從何而來……
“啊!!!”終於在一聲嘶吼之後,玫兒再也沒了聲音,同時在離轎子的不遠處,正有一匹駿馬極速奔馳而來,原是已經被怒氣攻入心扉的東方瑾惠。
“玫兒!!!”東方大喊,止住了前行的侍從,然而半響卻毫無動靜,東方咬脣,跨下馬兒,直奔轎前,一把掀開簾子,在看到玫兒那傾城的面龐時,在東方的臉上慢慢的浮現了溫柔,可是僅僅是一瞬間,他便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輕笑,依舊帶着那無邪的面容,只是手上緊握的利劍,毫不留情的將東方的身體刺穿,鮮紅的血順着指尖滑下,將她的笑容襯托的更加蒼白,粉潤的脣微微開啓,而後便飄出讓東方的心徹底凍結的聲音,“瑾惠,爲了我……你死一次……可好……?”
他低頭,望向已然被穿入的胸口,然而此等撕心的痛,卻不及心口那萬分之一,顫抖的擡起已經降至冰冷的指尖,溫柔的拂過玫兒蒼白的臉,他暗淡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傷,有些掙扎,有些痛苦,逐漸退去血色的脣微微張開,而後用着虛弱的聲音說,“爲什麼……”
玫兒輕笑,將利劍一點一點的拔出,望着他的眼神也愈發的空洞,而後轉爲了一世的恨意。
“你殺我夫君,辱我身體,讓我背上人盡可夫的罪名,你說,你當死不當死?”玫兒輕笑,望着劍上的血紅,沒有絲毫的疼惜,脣角勾動的笑,如同世上最殘忍的冰刃,深深穿入他的心扉。
“殺你夫君……辱你身體……呵呵呵……”東方似是聽到了最好笑的話,不停的笑着,卻鋪滿了一世的悲涼,探出指尖,狠狠握住穿入胸口的劍柄,緊緊攥住,劍刃深入他指上的肌膚,血紅之色慢慢溢出,似是最絢麗的曼珠沙華,悲鳴着,哭泣着。
稍加用力,那短劍便被東方狠狠折斷,俊美的臉愈發的蒼白,而他看着玫兒的眼神,卻又是那麼的深,有着繼續掙扎,有着幾許痛楚,就是這樣凝望着,仿若想看到她那殘忍的笑下深藏的靈魂。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如此恨我……”東方再度笑了,似是過去那般溫柔,眼角之處有着點滴溼潤,滴落而下,與血紅混在一起,打溼了衣襟後又急速暈開,蔓延至深。
他垂下眼眸,染血的手一把抓住玫兒拿劍的柔荑,低聲說着,“玫兒,和我回去……”
“和你回去?哈哈哈……”玫兒大笑,一把甩開東方的手,“憑什麼要我和你回去!”
東方怔住,眼眸愈發的迷離,此刻的他,沒了那份霸道,多了一份無助,緩緩放下自己的手,歸於沉寂。
“我可以和你回去。”玫兒忽然發聲,打破了這份寂靜,風吹過她的面龐,讓東方的眸中多了一些光芒,上前走近,眼中有着難以言喻的情愫。
玫兒輕笑,執起東方的手說,“可是,我隨時都可能殺了你。”
“那便殺了我。”東方深吸一口氣,雖然胸口剩餘刀刃依舊埋在肉中,卻還是一咬牙,直接扛起眼前的玫兒,向着騎來的駿馬走去,胸前的傷不停的淌着血,滴滴落在泥土之中,而他身上的玫兒不停的動着,甚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熟悉的對話飄入東方的耳中,他輕笑,但是沒有迴應,眼神逐漸的暗淡,再沒了前些時候的輕鬆,絕美眼中流出的屬於悲傷的藍,似是流水一樣輕輕搖動。
將她輕柔的放上馬背,依舊不捨的鬆開她的手,帥氣跨上,從後面將她緊緊的擁住,只是在玫兒看不到的地方,有着一抹自嘲的笑。
策馬奔騰,再度向着皇宮而去,身前玫兒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指尖輕撫胸口*,脣角緩慢揚動了一抹笑意,似是看不透一般。
這一天,皇宮大亂,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聖上竟然劫持了即將成爲王妃的清玫,羣臣反對,但是在看到東方瑾惠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和氣勢後,也什麼都不敢說了。
皇后太后都因爲擔心東方的傷勢前來探望,揚言要誅殺刺客,東方只是沉默的說了句,“是朕自己刺傷的。”而後便再也沒有說話。
夜晚襲來,東方只是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寢宮中,哪裡也沒有去,更是沒有去探望玫兒,胸口依舊隱隱作痛,而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讓東方瑾惠覺得很不對勁。
閉上絕美卻疲憊的眸子,仔細的回想着白日所發生的一切,指尖攥緊,慢慢扶上胸口剛被太醫包紮好的傷,悄然坐起,身上散發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寒氣。
一定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過什麼,就算玫兒當真恨他,那麼爲何不報復他,反而選擇逃開,遠嫁王爺。
起身下牀,隨意的將旁邊的袍子套在身上,如同風火一般的向外走去,可是剛一到門口,就頓住了腳步。
悽婉的夜中,冷風不停的從外灌入,雨前時而閃動着陣陣光亮,照亮了眼前的女子。
溫婉的笑容,束起的長髮,深情的眼神,依舊曼妙修長的身姿。
“陛下,玫兒來看陛下了。”玫兒輕笑,手上託着一個棕色的盤,上面有一個華麗的瓷碗,碗中玉白色的湯正泛着溫溫的熱度,同時也映照出了玫兒那略顯蒼白的臉。
東方微愣,似是不解她爲何出現在這裡,只是看她身體貌似無礙,便又將眸子放軟了下來。
幾度溫柔,幾度癡情,只爲伊人笑,殊不知,時過境遷,伊人再無笑。
“是你爲我熬的嗎?”東方輕語,似是怕驚着眼前的她,她勾脣,又向前走了兩步,舉高雙手放於他的眼前說,“是。”
東方似是有些感動,雙手接過,可是剛放於脣邊,他的眸子陡然收縮,捲簾般的睫毛有了些
許的顫抖,而在他絕美的眼中,似是流動着一抹掙扎和痛苦。
“陛下不喜歡嗎?”玫兒輕語,想要伸手拿回湯碗,可是東方卻搖搖頭,溫柔的用指尖掃過她額角的發,凝望着她癡癡的眼眸說,“玫兒給朕熬的,朕當然要喝……而且,一定不會剩下。”
東方溫柔而笑,稍一仰頭便將玉白的湯全數灌下,頓時覺得一陣熱流淌過,慢慢爬入他的心扉,而後便有小蟲般的東西,狠狠的扎入他的心中,啃咬着他,仿若要將他吞噬,而他,依舊是淡淡的笑着,甚至傾身在玫兒脣上烙下一吻,幽幽而語,“這是我……喝過最美味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