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誰也沒敢告訴。
她帶着斗笠,穿着黑袍,如今入了冬,還罩着件灰不溜秋的鼠毛領披風,傍晚時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刺客往馬廄走。
實際上這樣一個人偷偷溜過去,太過冒險了。
衛州與魏州之間,還是像模像樣的有一道防線,附近巡邏的軍探就不在少數,更何況她不是去見什麼隨便的人,見的是風頭浪尖樹敵不少卻執意要御駕親征的聖人啊。估計這兩天竄到衛州被抓住的刺客之多,掛起來也好比正月裡十口之家晾曬的臘腸了。
她小聲的埋着頭痛心疾首的唸叨:“不能去啊你不能去啊——你怎麼就管不住你這雙腳呢,這時候暴露了,往後怎麼做事兒!”
她就這樣埋頭走着,差點撞上了迎面來的人。
崔季明擡起頭來,眼前正是獨孤臧,他一瞪眼:“季將軍!你這是打算去幹嘛!”
崔季明扯嘴笑,不着痕跡的站直身子,隨意的倚着牆道,好像剛剛偷雞摸狗的人不是她一樣:“正要去會小情人,讓你抓着了。”
獨孤臧愛馬,剛給自家馬搓了個溫水澡,順帶巴結上司把金龍魚也洗了,崔季明比他矮了幾寸,他低頭無奈道:“別跟我說你這小情人又是個男的。將軍上次說的理由也未免太拙劣了,還買完回來才發現買錯了。不過幸好看得出來你喜歡的是那種口味的,否則我要先讓手下將士人人自危起來。”
崔季明:“……就你手底下那些兩三年不搓一次澡的新兵蛋子,我口味還沒那麼重。”
獨孤臧笑了笑,道:“聽聞這次鄭家與裴家開戰,有裴玉緋的功勞。她最近倒是也總往院外走動了。”
崔季明:“怎麼?”
獨孤臧眼睛掃了掃四下無人,拎着崔季明的胳膊,把她拽進又黑又臭的馬廄裡。崔季明就算是爺們了很多年,此情此景也拽了拽衣領,心想別以爲你長得跟我差不多帥就能對我出手啊喂——
獨孤臧進了馬廄,才特別小聲道:“你是不是因爲喜歡男人,從來沒碰過那個姓裴的。”
崔季明:……這話並沒有什麼問題。
她點頭。
獨孤臧垂了垂眼:“這話,我也只是猜測,你千萬別跟老張說是我說的。”
崔季明:“咋了。”
獨孤臧:“我覺得老張看你媳婦眼神就不太對。”
崔季明:“……不好意思,這個纔不是我媳婦。”我正要去見我媳婦呢。
等等,她這才反應過來,眼神都亮了:“你說張富十那小子對裴六——平日議事的時候,你不好好聽我說話,就觀察這個了?你怎麼就這麼八卦嘴碎?還是想擠兌張富十啊,我可知道你倆不對付!”
獨孤臧年紀畢竟輕,傲氣的一擡頭:“我至於拿這種事兒擠兌他麼,平日裡打仗我哪點比他差了。再說你對外不都說裴家女病死了麼,你也沒碰過姓裴的,也不算是他暨越太過吧。但我覺得是不是那姓裴的自己心術不正,我可也聽說過不少她的傳言,會不會是她看你光寵你屋裡那個小玩意兒,轉而失望去勾搭老張。要真是這樣,這女人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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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一臉嫌棄:“我真不覺得裴六會如此不忌口的去勾搭老張。就算是落魄了,吃慣了珍饈的也不會去主動啃窩頭啊,裴六傲的跟你有一拼,她以前找男人先看臉,再看聽不聽話,你覺得老張能符合哪一個。”
獨孤臧平日裡和張富十不合,如今卻瞪眼:“怎麼,就裴六那個經幾手的,還看不上老張了?老張不就是土一點,說話口音重一點,沒咱倆這麼好看麼!”
崔季明:……很好,巴結的段位越來越高了。
崔季明:“回頭我問問老張吧,就怕是他有這個意思,裴六不願意搭理他。不過老張都二十六七了吧,這還沒娶過媳婦就……”
獨孤臧挑眉:“這算什麼,這年頭窮人還想找老婆?隊裡多少三十來歲找不着女人的,老張沒參與起義之前,估計連拿去送給女方的鵝都買不起。”
崔季明嘆氣:“那也沒辦法,我這個當主將的又不能分配媳婦,自己沒本事也就算了。”
她說完又要往馬廄深處走去,道:“我不能騎金龍魚,你借我一匹馬?”
獨孤臧:“你還真要去會小情人?”
崔季明轉了念,有點猶豫,期望獨孤臧能理智的攔住她。於是對獨孤臧道:“你也是知道咱們如今跟朝廷的關係的,如今朝廷順着黃河大批送物資進了魏州給我們,我覺得是不是應該與那位御駕親征的見個面,以表誠意。也爲了商議以後的計劃。”
獨孤臧聽聞這個直起身子來,與張富十不太期望被朝廷招安的態度相比,他是巴不得早點歸順朝廷。畢竟他也是自詡世家出身,當初做叛軍也是不得已想闖蕩出點事業,在如今這樣關鍵的時候能協助朝廷,往後也是要扶搖直上的啊!
獨孤臧興奮:“朝廷果然與你通信幾次了,你總是不愛與我們說這些,不過帶來的也是好消息?朝廷有要你去麼?你真的能面聖麼?估計只會是左軍或者右軍主將能面見咱們就不錯了吧。”
崔季明:“……咱們?”
獨孤臧:“你難道還要就這樣去?一個人?你就被當成探子打死在路上了,反正朝廷還用得着咱們,爲何不大張旗鼓的去,多帶點兵力,也顯得你有氣勢一點,好談條件啊!”
崔季明:不不我今天不是想去談條件的我就是想去偷偷見某人一面啊!
獨孤臧拎起她:“你怎麼能穿成這樣,快快把你那套明光甲弄出來,再弄個大紅披風,騎上金龍魚,我去拉一千多人過來,你可是要去見皇帝啊!”
獨孤臧一個人激動起來了,好似比她還想見殷胥幾百倍,把崔季明往外一推,道:“不告訴老張了,省的他又多事,這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落山了,咱們可以先到相州,再去衛州面聖!”
崔季明:“要不今天算了吧,這種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獨孤臧死命把她往內院拽:“魏軍裡你當家,還能跟誰計議,如今一天一個變化,你明天還要去博州,就今日得了!你這不都打算出門了麼?”
崔季明被獨孤臧強行拖回院內,一把推開了門,考蘭正爲了崔季明要走而狂歡,不知道從哪兒扒拉出來一堆糕點糖品,堆在牀上趴着吃,門猛地被推開,他正嚇得回頭就拿被子蓋住,尷尬的笑了笑:“將軍怎麼回來了……”
考蘭倒是知道人前從不叫她三郎,連忙裝殷勤的從掉滿了渣的牀上爬起來。
獨孤臧道:“那個誰,什麼蘭蘭來着,快給你家將軍拿鎧甲來。讓他更衣,這就要出門了。”
考蘭趕緊假笑着行禮,用上了崔季明給他取的這個令人深惡痛絕的花名,道:“蘭蘭知道了,這就幫將軍拿。”
崔季明進了屋,先把獨孤臧趕出去了,裝慣了深沉高傲的獨孤臧居然一溜小跑的出去要調兵到府外等着。考蘭瞪她:“你剛剛這不描畫半天了麼,就差我借你點胭脂搽臉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去見誰,怎麼又回來了。”
崔季明咳了咳:“看來沒法一個人去了,那我還不如打扮的帥一點。”
考蘭會意,拿了某人半個月前讓人趕工定製的暗紅色繡金翻領袍來,崔季明換了外衣,剛剛出門之前問過一遍,如今又問了:“你說要不要帶耳飾,會不會太容易讓別人認出我來了。我還是不想讓別人認出我來的。”
考蘭挑眉:“又不想讓人認出來,又想讓自己好看。要不我給你編個小辮兒?”
崔季明嫌棄搖頭:“就你之前編過的那種貼着頭皮的小辮兒,太浮誇了。”
考蘭聳肩作罷。
卻不料崔季明一會兒又轉過頭來:“要不試試?”
獨孤臧帶着一千精兵等在了州府門外,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簡直就跟迎新媳婦似的,總算是將他們季將軍迎出來了。
獨孤臧看了半天那個從門裡走出來,翻身上馬的青年,瞪着眼噎了半天才道:“季子介,你弄啥嘞。你打扮得跟個突厥小皇子似的幹嘛!”
崔季明臉上有幾不可見的泛紅,嘴硬道:“你家將軍想換個路線不成?外頭不都說我有突厥血統麼,我這麼打扮能怎麼了!”
獨孤臧:……那你也不用扒拉出來貂兒穿啊。
崔季明左邊鬢角往後的發編成了小辮,一把辮梢扣着金墜子,其餘的捲髮散着搭在肩上,幾縷發還搭在額前,說好聽點是胡人瀟灑不羈的髮型,說不好聽的在山東這大風吹的冬天,就是想吃一嘴頭髮啊!
平日裡崔季明也算走樸素路線,不知道是何時屯的一件皮毛大氅讓她穿上了,裡頭是暗紅色的翻領袍,皮靴黑褲,手上戴兩個金扳指,脖子上掛着玉珠佛。
要不是一張臉撐着,簡直就是個暴發戶。
獨孤臧自詡上流人士,痛苦的搖了搖頭:“你們村的審美我真的理解不了,快別回去換了吧,再等就來不及走了。”
崔季明也覺得自己打扮的有點過分,一路上不停擺弄自己衣領,出了城馬匹跑起來,天上還落了點小雪,頭髮糊了一臉,崔季明是真的後悔了。
獨孤臧不斷在夜色裡回頭對某人的髮型恥笑不已,崔季明惴惴不安了好久,讓他笑話的都有點玻璃心,真想扭頭回魏州算了!
獨孤臧路上也終於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回頭道:“你說我們這樣來,不會被朝廷扣押,反用我們來威脅魏軍吧。”
崔季明搖了搖頭:“這不會,若沒有把握我不會來,你不必擔心這個。”
獨孤臧:“要是真能面聖,你記得向聖人介紹我啊!”
崔季明:……要是真能面聖我就撲上去啃了,還介紹你個毛線!
隊伍中都是最早跟着崔季明的那些兵,下頭人因爲撤退和得到物資,對於魏軍和朝廷的關係也算是知曉一些,此刻居然各個榮光煥發,就好似要奔向新的明天一般。
夜奔了幾個時辰,屁股都癲麻了,再等等估計就要天亮,眼見着就要離衛州不遠,崔季明卻沒預料到眼前的這個狀況。
顯然朝廷的部隊也是知道黎明是最容易被攻擊的時候,因此也安排了多幾倍的兵力巡視凌晨前的這個時段。朝廷此次派軍近十萬,駐紮在衛州的就有六萬多人,營帳連天,再加上又是御駕親征,陣仗也大得離譜,大老遠就能看見了衛州城外連綿的燈火,然而他們卻被多幾倍人數的朝廷軍圍住了。
崔季明擡手解釋道:“我是魏州主將季子介,特來面聖,若是將軍能通報一聲,聖人會明白的。我可以在這裡等。”
對方畢竟是朝廷軍,這兩年大鄴也是富起來了,一水兒的明光甲,整齊劃一。前頭率領幾千人,手持長戟包圍住他們的將軍聽見這話,嗤笑了:“就你這等不明人士想要靠近軍營,還通報聖人?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崔季明:“……那你說怎麼辦。聖人密信要我來見,我都到這兒了總不能還回去吧。再說衛州、滑州本來是我的地界,你們對外宣稱激戰幾天幾夜,實際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來了,也要想想原因啊,我讓出兩座城,總也不是白讓的。”
那將軍倒是眯了眯眼:“罷,我不可能信你的鬼話,這年頭誰都可以冒出來說自己是叛軍頭子。你一個人,隨我走,押你入營,我再將此事報予主將,若真有你這個人,自然讓你去面聖。若你是心懷不軌,腦袋乾脆留在衛州別走了。”
獨孤臧冷笑:“呵,帶主將進軍營,找個由頭殺了再攻打我們魏軍,你倒是想的明白。季將軍,走罷!既然朝廷不需要咱們,也就等着停在衛州別往前走一步了!”
對方都是中軍,在中央待慣了哪裡聽得別人這樣的威脅,幾千人齊齊長戟橫指:“都到了這裡來還想走?!”
獨孤臧也拔刀,身後千人拔刀聲齊齊響起:“敢對季將軍出手,也看我們讓不讓!”
崔季明連忙擡手:“我單獨跟你們進軍營還不成麼,要卸了刀是吧,能騎着馬麼?”
獨孤臧驚:“季子介!”
崔季明回頭:“哎別急麼,我不就是自己去見沒讓你露臉麼,下次下次。你還能真跟人家打起來麼,一千多人非死這兒就樂意了是吧,你往外退一點,就在咱們剛剛路過的梅林哪裡等我得了。”
獨孤臧:“季子介你瘋了麼,你真敢進去!那是六萬多人的大營啊!你知根知底麼?!”
崔季明把佩刀卸下扔給他,笑道:“勉強算是知根知底吧,不要緊,我真要是幾日出不來,你乾脆就回去跟老張商議吧。”
對方將軍狐疑的搜查了崔季明全身,勉強允她騎着她借來的那匹黑馬,被幾千人包圍着押入軍營了。獨孤臧又驚又氣的立在原地,簡直就像是目送單刀赴會的英雄一般望着崔季明的背影。
卻不知崔季明在馬上屁顛屁顛的偷笑,心裡一陣激動:哎呀馬上就要見到啦!
直到崔季明隨着他們走遠,夜色中已經看不清楚,獨孤臧這才垂下頭,氣的一拳打在馬鞍上:“說什麼心裡有譜!我就說不能跟朝廷合作!”
旁邊小兵:……臥槽你說了麼?最興奮最想跟朝廷合作的不是你麼?
但獨孤臧一臉深沉,他們也沒嘴賤開這個口,獨孤臧:“命人回魏州先將這個情況通知老張,其餘人隨我退到梅林的位置等。如果等不了,就讓老張從南北兩邊撤兵,死也要打進衛州去!”
旁邊小兵:……先別激動啊我看季將軍走的挺樂呵啊。
崔季明也是在馬背上有點興奮,半天擺弄自己吹的跟梅超風似的頭髮,對身邊那將軍道:“你要是一級一級往上報真的太慢了,你這品級也不算太低,還是去得了御前,我建議你直接去御前報,我還有急事兒等不了。”
這位將軍不是別人,正是馬藺道。大鄴文官武官不分,幾乎時常兼任文武職,此次莫天平也隨親征大軍,他作爲莫天平提拔的門生,自然也謀得了個武將職位。只是畢竟他打仗經驗不足,官職也不是戰場最前線的那種,今日恰逢巡邏,也順帶出來遛一遛。
馬藺道出身貧寒,平日裡吊兒郎當,然而自從進入叛軍境地,目中所見場景比他流離失所的童年還要悽慘,他心中一直壓着一股怨憤。聽見這個暴發戶打扮得胡漢混血如此口氣,氣得腦門上青筋都快凸出來了。
崔季明:“真的,你去御前就說季子介來了,聖人會起來的。你要是覺得跑一趟不值得,就多說一句討個賞,九、聖人大度,一定會賞你。”
馬藺道轉頭:“你覺得我還差個賞錢?”
他冷冰冰轉過頭去沒再說,崔季明被拽進了軍營,立刻就被押入一處單獨的營帳,營帳裡頭啥也沒有,就只在泥地上立了個木樁子,那將軍話也不多說,拿着繩子就把她給綁上了。
崔季明驚:“別啊,我啥武器也沒有幹嘛還要綁我。”這樣不好看啊!
馬藺道擡頭冷笑:“你一個叛軍頭子,殺了多少人,毀了多少村子纔有得今日,轉頭一句歸順朝廷就可以當作什麼惡事都沒幹過了是吧。或許朝廷爲了大局還會各種授官加爵,然而我可不會忘了你們這些叛軍的本性!”
崔季明:……好巧不巧遇見一個正義感爆棚的。
對方抓着崔季明一頭散發,眼見着一拳就要打在她臉上,崔季明連聲喊:“不要打臉不要打臉!一會兒要是真面聖了,臉上怎麼說的過去!”
馬藺道:“……謝謝提醒。”
說罷他一拳打在了崔季明腰側,崔季明真是日了狗了,特麼就是來見殷小九還要捱打!對方看體型瘦高不像是當兵出身,一拳卻使出勁兒,打的崔季明眼裡直冒金星,要不是繩子綁着,非疼成一團不可。
馬藺道冷笑:“你一個村夫出身,如今卻穿金戴銀,這裡頭有多少血多少民脂民膏,你自己心裡清楚。山東河朔這最富饒的地方,如今變成了這副樣子,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崔季明氣的嚎道:“他媽你有本事打於空韜去啊,你有本事解開我跟我單挑啊!老子能打得你滿地找媽!”
馬藺道也夠鬼畜,擦了擦手:“我沒當過幾年兵,打不過你。”
他擡腿一掃,崔季明膝蓋一彎,繩子綁的又不算太緊,啪一聲就跪在泥地裡了,崔季明真的是欲哭無淚,白穿貂兒了。
崔季明氣:“你能不能別在這兒跟我瞎逼逼了,你去報啊!快點去啊!我不想看見你這張老臉!”
馬藺道面無表情:“不用你說,我這就去了。”
他掀開帳簾走出去,崔季明跪在地上只想回家。白弄髮型了,白描眉毛了,白穿一身好衣裳了,她今兒要是不私報公仇一回,她就不算是個合格的千里送。
馬藺道畢竟也是天子門生,近御前還是容易的事兒,只是這個點兒聖人怕是還在睡着,他本來想去找俱泰商議一下,看着耐冬已經醒了,正帶黃門準備進聖人主帳,馬藺道快步踏過幾道車轅,道:“公公留步。”
耐冬胳膊上掛着一件新的披風,轉頭見他行了個禮:“馬侍郎,何事?”
馬藺道:“我剛剛在衛州外巡邏時,抓着個人,自稱是魏軍主將季子介,今來面聖,看模樣就覺得可疑,我沒有聲張,命人將他抓進營內來了。他說要面聖,這事兒應該往聖人前頭說麼?”
耐冬畢竟是御前第一人,頗受聖人信任,就算是莫天平對他也是說話客氣。
馬藺道還沒說完,看着耐冬就變了臉色:“她還真的來了!是皮膚有點黑,眼睛挺大的胡漢混血麼?頭髮還有點卷,耳朵上應該還帶了耳飾——”
馬藺道:“倒是沒帶耳飾……其他的都差不多。”
耐冬轉頭就往帳內衝:“我現在就叫聖人起來。”
馬藺道呆滯:喂……叫聖人起牀會不會有點太……
他心裡這句話還沒喊完,就聽見帳內似乎是聖人的一聲驚呼,一羣黃門魚貫而入,整個大帳內的燈火全都被點了起來。
此刻天還未亮,軍營中正是最安靜的時候,馬藺道等了還沒一會兒,就看着帳簾被人拉開,往常私下會談都穿的像上朝一樣的聖人,居然發也未束,潦草披了件外衣,罩着披風的兜帽,跑出來道:“她真的來了?在哪兒?!”
馬藺道:……我怎麼有一種自己藥丸的感覺。
曹操赤腳迎許攸,好歹也是梳着頭,聖人迎個叛軍頭子,矜持都不要了啊!
殷胥大步朝他而來,平日沉靜的面容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她還好麼?人在哪裡!”
馬藺道:本來挺好的,可惜讓我給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崔季明:其實也不算千里送啦,這叫兩百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