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看到孔令錚是獨自一人駕車,心裡居然暗爽,他輕咳一聲:“也好,就坐你的車好了。”
在車上,楊硯卿將陳阿七的情況一一講來,孔令錚便說道:“趁着我們操辦方副官婚事的空當,在最不可能的環節上出了問題,陳阿七,這傢伙知道那麼多事情,要是早點和他攤牌就好了。”
這正好戳中了楊硯卿的痛處,他悶聲悶氣地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惜是時機已晚,陳阿七還沒有死,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打楊硯卿一上車,孔令錚便注意到了。
“陳阿七藏起來的東西,因爲太複雜,讓我很在意。”楊硯卿說道:“你放心,我會取得吳老六的同意後再帶回去仔細研究。”
醫院裡,吳老六一直守在病牀邊上,楊硯卿送來的信,讓疲倦徹底消失:“這是師父的筆跡,師父早有交代。”
吳老六看完了,便痛快地將信放到楊硯卿手上:“楊老闆,你看看。”
“老六,師父最近心神不寧,好像有人在跟蹤我,不管走到哪裡,身後就像多了一個影子,總甩不掉,多少年了,從未有過這樣的對手,劉貴死了,是我讓他去查跟蹤我的人,他的死就像一個信號,慢慢地釋放出死意,老六,師父如果出事了,一定要去找楊老闆,只有他可以幫你。”楊硯卿唸到這裡,便看一眼躺在牀上的陳阿七,這老爺子居然相信自己,倒是出乎意料了。
剩下的這段內容倒像是陳阿七留給自己的,楊硯卿繼續念道:“楊老闆是天生聰慧之人,一定可以撥開迷霧,老六,你要與他好好配合,有些話,若是師父還活着,一定會全盤托出,一切就看命數如何吧。”
“可惡,爲什麼不直接在信裡寫明白?”孔令錚焦躁地一跺腳:“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除非事實對陳老先生十分重要。”楊硯卿說道:“或許是不堪回首的過去,這箱子裡的東西信息量很大,要想說得清楚,恐怕不是一言兩語可以交代清楚的,還有,你們看信的後面,這信並沒有寫完,這裡還有半個字,但是陳老先生馬上將信裝到了信封裡,藏到了樹上,這說明了什麼?”
“有人來?”孔令錚問道。
“終於機靈了一把。”楊硯卿說道:“確切地說,應該是聽到了動靜,所以情急之下才會把信藏到那裡,繼續往下推斷,陳老先生最後是躺在搖椅上的,這一點讓我很在意,是純屬湊巧,還是暗示信藏在樹上?”
畢竟只有躺在那裡,纔可以看到信,那個角度十分巧妙。
吳老六說道:“以師父的性子,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好,我們可以繼續往下想。”楊硯卿說道:“陳老先生聽到有動靜,先藏好了信,然後就躺在搖椅上……”
“這不可能。”吳老六說道:“明知道有人進來要對自己不利,當然是要想辦法避開,怎麼會躺在那裡任人宰割,師父絕不會這麼做。”
“那好,這種可能性就排除掉。”楊硯卿說道:“那人進來,與你師父針鋒相對,兩人交手,你師父落了下風,讓人投毒,在最後的空當,他爲了提示我們,掙扎着去到了躺椅那裡,就在那時候,我們恰好過去,那人急於離開,你上前追捕,只拽下他身上衣服的布條,讓他跑了。”
吳老六恨恨地說道:“下次一定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孔令錚搖搖頭:“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這信沒寫完,就來人了,姓楊的,什麼事情和你掛鉤,總是會產生微妙的化學作用。”
“我不懂什麼是化學作用。”楊硯卿說道:“我只知道什麼叫機緣巧合。”
“得,現在你說吧,怎麼辦?”孔令錚說道:“好不容易查到這個份上,關鍵人卻成了這幅樣子。”
“治,想辦法治好他。”楊硯卿說道:“你們孔家認識的名醫不少吧?”
“這件事情交給我。”孔令錚說道。
正說話間,楊硯卿的肚子咕咕叫起來,他拍着自己的肚子說道:“老六,你也餓了吧,我出去買點吃的回來。”
“麻煩楊老闆了。”
楊硯卿突然想到齊石還不知道自己的去處,已經是這個點,他一直是心急如焚,出去的時候就順便打了一個電話,齊石已經是心急如焚,馬上就趕過來,楊硯卿帶着吃食回到醫院,齊石已經站在病房裡了,看到兩人,不禁埋怨道:“大哥連孔少爺也通知了,就是不記得通知我一聲,太偏心了。”
“遇上孔少爺是湊巧。”楊硯卿說道:“齊石,你在巡捕房不是有認識的人麼,明天去打聽一下劉貴的事。”
“知道了。”齊石突然一怔:“劉貴死了?”
“回去後再詳細和你講一遍。”楊硯卿說道。
“那這個箱子呢?”齊石指着地上的箱子說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老六兄弟,這個箱子裡的東西我想帶回去仔細研究,這些可能與陳老先生的過去有關。” 楊硯卿說道:“無法徵求他的意見,只有向你請求了。”
“只要對師父有幫助,儘管拿去。”
“多謝了。”
楊硯卿也不客氣,帶着行李箱回到家中,孔令錚送兩人到家門口,並不打算離開,楊硯卿冷冷地說道:“方副官的婚事在即,你不回去張羅,還在這裡幹什麼?”
“我也要看箱子裡的東西。”孔令錚走下車,一下子就將車門關上:“進去吧。”
“這是你家,還是我家?”楊硯卿反問道。
“你進我孔家多少次,我這才第一次拜訪,”孔令錚還較上勁了:“有本事你就把我關在門外試試。”
楊硯卿看着孔令錚,良久,纔不耐煩地說道:“進來吧。”
夜已經深了,月亮懸掛在半空中,甚至開始西沉,楊硯卿費了一些時間纔將當時的情景一一講明,連同對這箱子裡物品的置疑:“男人與女人用的東西,還有那頂六合帽,感覺陳阿七越來越複雜了,衣服上面的血跡也很可疑,這些古舊的東西,陳阿七一直精心保存,又是爲什麼?如果他是陳鵬飛,會不會與我爺爺當年被追殺有關係,其餘二人又在何處?”
孔令錚打了一個呵欠:“反正只要治好陳阿七就好了,是吧?會馬上安排十里洋場最好的醫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準備方副官的婚事。”
“早就讓你走了。”楊硯卿說道:“我們也要休息。”
“真是無情的楊老闆。”孔令錚沒好氣地說道:“走了。”
聽着汽車引擎遠去的聲音,齊石說道:“奇怪,孔少爺的心情好像很好,難道是和謝七小姐的好事近了?大哥?”
“睡吧。”楊硯卿說道:“天亮後再去醫院看看。”
天亮以後,楊硯卿與齊石一分爲二,齊石在巡捕房前攔截到了黑皮,一看到齊石,黑皮轉身就走,齊石快步追過去,推攘着黑皮的身子,將他擠到牆角:“黑皮,看到我跑什麼跑?”
“看到你準沒有好事,上次問我打聽曼麗的案子,這回來又是爲什麼?”黑皮沒好氣地說道:“你肚子裡的花花腸子,我可是一清二楚。”
“那個,有個叫劉貴的,被人開槍打死,屍體還在你們巡捕房。”齊石說道:“帶我去看看屍體,知道些什麼,也告訴我。”
齊石一邊說着,一邊將一疊鈔票塞到黑皮手上:“反正這些消息遲早會到許豐年那裡吧,與其向他買,不如便宜你,是不是?”
那疊鈔票握在手裡,份量十足,黑皮的臉馬上糾結起來:“你這個傢伙,我上頭還有人,要是被發現,我可慘了。”
“我也是認識劉貴的人。”齊石又下一劑猛藥:“我去認屍有什麼說不過去的,你小子就安心吧,這錢活該你賺。”
黑皮左右張望了一下,將鈔票塞進衣服的內側口袋:“你小子,看屍體是假,還是想套當時的情況吧?是不是?”
“真聰明,不愧是在巡捕房幹活的,這活兒沒白乾呀,長了些心眼嘛。”齊石拍着黑皮的胸口說道:“這案子你們要查嗎?”
“查?怎麼查?當時是在鬧市,根本沒有目擊者。”黑皮說道:“十里洋場這地方,每天都有人死,死於槍的又不在少數,要是個個都去查,我們就沒有活路了,現在是什麼年頭,不過,有一點可以告訴你,殺劉貴的絕對是個行家,我是說,槍法精準。”
黑皮指着自己的心臟:“一槍命中,還有子彈,我們也找到了。”
這一點聽得齊石熱血沸騰:“這樣就能知道槍的型號了?”
“這是當然,那槍可不一般啊。”黑皮說道:“勃朗寧重機槍,而且是今年最新型的。”
“你小子對槍這麼瞭解?”齊石說道:“還是頭一回知道的,還勃朗寧呢,這可是國外貨,黑皮,你小子以前是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