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並不回頭,只是擡起一隻手揮揮,便揚長而去,孔令錚也是無可奈何,楊硯卿定走,直至三天後,纔在方副官的婚禮上見到他,楊硯卿一反常態地穿上了一身西裝,脫去了平時的長衫,他的出現自然引發一陣騷動,不少賓客的家眷都面露驚喜,見此情形,孔令錚將楊硯卿拉到一邊:“你倒是挺會搶風頭的,今天的新郎官是方偉,對了,齊石呢?”
“還在醫院。”楊硯卿說道:“洪門與孔家同一日辦酒宴,兩邊都不能落,我來你們孔家,齊石一會兒去洪門。”
“這樣的安排倒好。”孔令錚說道:“齊石熟悉他們江湖人士的規矩。”
“那你是說我不懂規矩?”
孔令錚一時語塞,楊硯卿說道:“方副官的婚事最終還是定在孔家進行。”
“父親對方偉感情很深,雖然是方管家娶媳婦,父親也很看中,提議婚事在孔家辦,結束後就讓他們搬到新宅子住。”
“不止如此吧,孔老爺還有一層用意,在孔家辦,婚禮會更熱鬧,賞臉的人更多,洪三小姐嫁得更風光。”楊硯卿說道:“這樣也算是對方管家的體恤,過來人就是過來人。”
孔令錚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不由得愣在那裡,此時,孔老爺走過來,一拱手:“楊老闆,我有位朋友想見見你,勞煩你給看看手機。”
“爹,今天是方偉的婚禮,這種事情就省省吧。”孔令錚沒好氣地說道:“今天楊老闆是賓客,你怎麼能讓他幫你籠絡人?”
“籠絡?”孔老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麼……”
“不礙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楊硯卿說道:“孔老爺,我們走吧。”
“你……”孔令錚再次有種好心被當作驢肝肺的感覺,看着楊硯卿的背影,老久才嘀咕了一句:“這個姓楊的,難得我心情好想理你。”
再說楊硯卿跟着孔老爺走進內室,原本以爲會是某位高官或是富賈,沒料到裡面坐着一位氣質雍容的夫人,見楊硯卿進來,這位夫人馬上站起身,看一眼楊硯卿後,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然後愕然道:“他,他,他是?”
“史夫人,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榮豐戲院的老闆楊硯卿。”孔老爺只以爲這史夫人是見到楊硯卿英俊不凡,所以才失態,不禁輕咳了一聲:“楊老闆除了經營有方外,在風水術數上的造詣更是非凡,楊老闆,史夫人一直在國外生活,所以對你不太瞭解。”
史夫人的臉生得富態,身材卻纖瘦,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保養得宜,唯有眼角的細紋出賣了她的真實年齡,楊硯卿說道:“不妨,不知道夫人想看什麼?”
“手相。”史夫人說道:“不瞞楊老闆說,最近我有些時運不濟,國外的生意不太順利。”
楊硯卿吃了一驚,原本以爲這史夫人是哪位名流的妻子,沾的是丈夫的光,沒想到是她自己的生意,若是生活在國外的話,這倒是說得過去了,“史夫人也信手相一說?”楊硯卿說道:“右手。”
握起史夫人的手,楊硯卿吃了一驚,史夫人笑道:“我的雙手自小就是如此,手比較厚,比起其它地方,要厚實得多。”
“人瘦手實,這是好手相。”楊硯卿說道:“瘦人掌厚是奇特相格,財富名譽齊來,身體也較其他人健康,這就是俗稱的富貴手,我們再來看骨肉,肉多於骨則福人之象,只要手不露骨就是好相格,史夫人的手骨肉均勻,從這些來看,問題不大,既然說最近有些頹勢,我想從掌紋來看看。”
“那就麻煩楊老闆了。”史夫人說道。
“明堂位深,這明堂方能聚水聚財,掌色呈粉紅色,可惜,掌心中央呈現深紅。”楊硯卿說道:“掌心呈粉紅色是最佳狀態,若爲暗色或是有青、黃、黑、白、深紅等,皆有不利之處,史夫人掌心的深紅若是持續下去,恐怕不妙。”
史夫人倒抽了一口氣:“還有嗎?”
“我們看掌紋,首先要看橫直,直紋比橫紋爲佳,直紋多,可見其人頭腦精明,做事專心,橫紋多見,則不能集中精神,或受慾望薰心,不能明辨情況,不過,在手指上,則以橫紋爲佳,主得清貴,縱貧亦享聲名。若手指多直紋,則性情過於率直,脾氣暴躁。”
楊硯卿說完了,只是盯着史夫人看:“史夫人覺得自己的掌紋和指紋如何?”
“掌心倒是直紋多,我平時也的確是做事專心,一旦立定目標,便不會放棄。”史夫人遲頓了一下:“只是手指上的指紋也以直紋爲多。”
“性情率直,脾氣暴躁。”孔老爺說道:“史夫人,雖然有所得罪,但孔某也得說一句,史夫人素來喜怒形於色,一目瞭然。”
楊硯卿點頭:“史夫人最近生意不順,不妨想想是不是言語中有所缺失,以後多加註意就是了,史夫人的運勢還長着呢。”
經楊硯卿這麼一說,史夫人喜上眉梢:“要真如楊老闆所說,往後我改就是了,不過,楊老闆,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他和你一樣,也熟知風水術數。”
孔老爺脫口而出:“楊三年?”
“說是故人過分了,只是我父親當年曾認識一位叫做陳鵬飛的人。”史夫人突然面露難色,不願意再往下說下去。
楊硯卿突然明白了,史家的發家史絕不簡單,陳鵬飛是江城四傑之一,而且深諳盜墓之道,這史夫人的父親以前肯定與陳鵬飛有些生意往來,箇中詳情自不用說了,也是幹些發死人財的事,只是這史夫人不簡單,在她的手上,家業徹底做大了,而且做到了國外。
“當年和父親拜訪這位陳鵬飛時,曾在他家裡看到一位與楊老闆長相極相似的人,雖然只是一次,印象卻相當深刻。”史夫人說道:“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當年我才十三四歲,卻覺得他是我看到的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以後再看其他男人,總覺得不如他,直到看到楊老闆,又覺得,有可以比擬的人了,至於是不是叫楊三年,我就不清楚了。”
楊硯卿突然渾身一震:“不知道史夫人何時離開十里洋場?”
“三天以後,這回是爲了生意回來的。”史夫人說道。
“在下想等方副官的婚禮結束後,請史夫人去幫忙辨認一個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誰?”
“極有可能是陳鵬飛的人。”楊硯卿說道:“雖然有些無禮,但能不能當成我替史夫人查看手相的回禮?”
“好說,明天上午九點,到東城飯店來接我。”史夫人說道:“做生意都有來有往,更何況,只是認人而已?”
“多謝史夫人了。”
此時,孔令錚已經按捺不住前來敲門:“姓楊的,新娘子接回來了。”
孔老爺尷尬道:“這是犬子令錚,在國外留學回來,就成這幅樣子了,成天沒個禮數,讓史夫人笑話了。”
“哪裡哪裡。”史夫人說道:“我也好奇新娘子長什麼樣子呢,方管家可是有福之人。”
孔家門口鞭炮聲已經響起,跑過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將孔家門口的路堵了個水泄不通,洪三坐在汽車裡,緊張地說道:“怎麼辦?現在要下車嗎?”
“當然不可以了。”身邊的喜婆說道:“姑娘不要心急,依老規矩,是要新郎抱你進去的,還要邁火盆,再等等吧,姑娘,別人家接新娘子是用高頭大馬和花轎,也只有孔家時興,是用汽車接過來的,一會兒拜堂,也不要急,跟着我的動作做就是了,保管讓姑娘不出錯。”
要是出錯,以後就沒臉見人了,洪三暗想。
突然有人敲着車窗,喜婆開門,是一個粉嫩的小男孩,手裡拿着兩個橘子,喜婆讓洪三去摸一下橘子,洪三伸手隨意一摸,只摸到一個便縮回手,那孩子得了紅包就歡天喜地地離開,喜婆突然埋怨道:“唉喲,你剛纔怎麼才摸一個?這橘子晚上要由你親自剝皮,意謂招來長壽,這一雙橘子就代表着你們這對新人。”
“唉呀,喜婆,哪有這麼講究的。”洪三不以爲然道:“後面我全聽你的就是了。”
話雖這麼說,洪三的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幸好接下來就一切順利,方副官今天格外地精神,只是在抱起洪三邁火盆的時候險些一個踉蹌,這也惹來了鬨笑聲一片,孔令錚看着方副官如少年般,不禁感嘆道:“身邊的人都在發生變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和謝七。”
說者有意,聽者無心,楊硯卿的心思全在史夫人說的那件往事上,若是能夠指認陳鵬飛當然好,只是,楊硯卿不知道現在是希望躺在病牀上的陳阿七是陳鵬飛,還是,不是?
“姓楊的,你走什麼神,要拜堂了。”孔令錚扯着楊硯卿往前走。
洪三與方副官熱熱鬧鬧地拜完堂,就被衆人拱着進了洞房,此時,齊石也趕了過來,吵着要去鬧洞房,被楊硯卿一把扯住:“你這傢伙,不怕被洪三記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