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色調漆黑,卻又偏偏散發着熒光的靈獸蛋,在吸收了孵化池裡所有的金線後,如同醉漢一般,晃晃悠悠的飛向燕九。
正正好的落在燕九的掌心,燕九一碰到那靈獸蛋,就聽“咔嚓”一聲脆響。
“這靈獸怕是要出來了。”
清硯看着那靈獸蛋說到,只見他話音剛落,那漆黑的蛋殼上就裂開了一條細小的裂縫。
燕九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我還以爲是自己失手將這蛋給捏碎了,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那條細小的裂紋不斷擴大,呈橫向開始擴散,將那枚靈獸蛋,自中間一分爲二。
眼見那靈獸就要破殼而出,清硯看向燕九,“阿九不滴血認主嗎?”
“滴血認主?”燕九看着手中的靈獸蛋,搖頭,“不用了,這小傢伙或許不願意哪,還是等他長大些再說吧。”
果然,清硯笑笑,這纔是我認識的燕九。
一旁的商丘聞言,掌中凝聚的靈力,無聲消散,他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馭靈師,卻見那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裡的馭靈師,正向着燕九的方向走去。
一雙綠豆小黑眼,透過蛋殼上那道縫隙向外好奇的探看,可隨即它又將頭上的蛋殼扣的更加結實,不爲別的,只因爲它見到了走近的馭靈師。
就在燕九說話的這會功夫,燕九覺得掌心裡的靈獸蛋,輕輕的動了動,就在燕九以爲他要出來時,那蛋殼又恢復了原樣。
就在那一閃而逝的時間裡,燕九也只看見一雙小小黑黑的眼睛,曾透過那道縫隙打量過自己。
那馭靈師佝僂着身子,手中拄着的烏木杖撞擊着地面,發出悶悶的聲響,他停在燕九近前,看着那枚漆黑的靈獸蛋。
“你何必躲藏,早晚都要出來的。”
那馭靈師聲音沙啞的說着,既像說給那靈獸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那馭靈師轉過身來,瞥了身後的商丘一眼,“此間事了,我也要回去了。”
這本就平常的告別之語,竟讓一旁的燕九聽出訣別之意。
燕九心想:大概是這馭靈師與商丘,又或者是這多寶閣定有某種約定,就如同楊過與郭襄的三個約定一般。
但更讓人吃驚的卻是商丘。
只見商丘沒有言語,卻是雙膝跪地,向着那馭靈師俯身行了一禮,算作告別。
其實這一拜倒是沒有什麼,但讓燕九驚訝的卻是商丘這一拜的態度。
掌心朝上,額心觸地,其恭敬程度,宛如朝聖者一般虔誠。
就在這一拜裡,那佝僂着腰身的馭靈師,如同來時那般,重新化作一陣墨綠色的煙霧。
在圍着那靈獸蛋縈繞了兩圈後,向着遠方倏忽消散。
燕九看向那煙霧消散的方向,卻如同燈下黑一般,忽視了手裡的靈獸蛋。
只見一縷墨綠色的煙氣,順着那蛋身裂開的縫隙,悄然鑽入。
那半截漆黑的蛋殼動了動,露出一張軟軟嫩嫩的“人臉”來。
那“人臉”頂着大半片蛋殼,那比雪蓮還要軟嫩的臉上,生了一雙綠豆大小的小黑眼,好似落在饅頭上的芝麻一般,醒目可愛。
它沒有鼻子,卻又偏生了張咧至臉頰的大嘴。
那嘴巴,就如同畫在白紙上的線條一樣,簡單到堪稱簡陋,兩顆略彎的犬齒就那麼大咧咧的露在線條外。
此時那“人臉”正頂着半截蛋殼,直勾勾的看着燕九,明明不是十分柔軟可愛的樣子,可是卻莫名的戳種了燕九的萌點。
“你長的可真醜。”
燕九看着那大半縮在蛋殼裡的妖獸,直白的說到。
不知是不是燕九的錯覺,她竟在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失落,還有一絲驚喜!
這實在是太怪了,燕九想到:妖獸有自己的思維不奇怪,但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能一同表達出來的卻不多見。
“你的樣子確實不怎麼漂亮,不過,我一見到你,就想養着你!”
那縮在蛋殼中的靈獸聞言,眼中失落一掃而光,轉而變成一副欣喜的模樣。
兩片纖細柔軟的葉子自蛋殼裡伸出來,捂着那咧至臉頰的嘴巴,無聲的笑着,白白胖胖的小臉上一副滿足的樣子,左右搖晃着。
不知怎的,燕九看着這副模樣的靈獸,突然想起《植物大戰殭屍》裡,生產陽光的向日葵來。
可就在那笑着眯起的眼睛裡,卻有一絲失望毫無遮擋的顯露出來。
燕九有些疑惑的看着手裡的靈獸,所以,你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真是靈獸心海底針,身爲“新手”的燕九表示,摸不透……
一旁的清硯,卻突然皺起眉來。
“阿九,”清硯對着燕九說到,“小心一些。”
“這靈獸,有問題?”燕九對着清硯問到,清硯會有此一說,顯然手裡這靈獸存有問題。
“這乃是七階靈植人面大嘴花!我不知身爲靈植的它,爲何會從靈獸蛋裡孵化出來,可是……”清硯臉色凝重的說到。
“據我所知,這人面大嘴花不僅擁有堪稱能與人修一比的頭腦,更是戰鬥力驚人,它自生下就擁有金丹一轉的修爲(元嬰),最重要的是,它喉間沒有橫骨,生來既能口吐人言。”
“口吐人言?”燕九看向眼前捂嘴傻笑的人面大嘴花,既然能口吐人言,那眼前這朵人面大嘴花,爲什麼捂着嘴?
“清硯道友此言差矣,”一旁的商丘卻在此時開口。
“即使這人面大嘴花,生來就擁有金丹一轉的行爲,但它此時剛剛破殼,恐怕連自身實力的一、二分,也發揮不出,燕道友大可放心。”
那商丘頓了下,接着說到,“若實在不願,可交給我多寶閣,在下定然會給燕道友一個滿意的價格。”
商丘這邊正說着,卻見那燕九竟一臉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要撥開那人面大嘴花用來捂嘴的花葉。
“小心!”清硯出聲喝止!
“住手!”商丘正想出手阻止!
就見燕九指白如羊脂的指腹上,乍現出一枚殷紅的血珠來。
原來就在燕九撥弄那花葉的時候,被這二人一嚇,指腹碰到了那人面大嘴花露在脣外的犬齒,只這輕輕一碰,就被割破了手指。
燕九看着手指上的傷口有些怔然,自己這身體,別人或許不清楚,自己可是再清楚不過。
不僅經過了築基雷劫,還熬過了陰火、悽風的洗禮,再加上妖族強悍體質的加成,自己吞食的血佛……
就算不是無堅不摧,那也不是一隻剛剛出殼的靈獸,能輕而易舉劃傷的!
哪怕它是一隻生來就擁有金丹一轉修爲的七階靈獸!
眼見指上的那滴鮮血,巍巍顫顫的就要落下,卻被那人面大嘴花,長有細軟倒刺的粉嫩舌尖一卷,直接吞吃入腹。
商丘暗叫“糟糕”!
可是已是爲時已晚,只見一抹紅痕,瞬時出現在那人面大嘴花的額頭上,猶如點在糕點上的顯眼花印,醒目無比。
燕九用指腹戳戳人面大嘴花出現額印的地方,又軟又Q的手感,好似在戳一塊果凍。
被這一戳,人面大嘴花捧着自己的臉蛋好似害羞似的扭了兩扭,眯成月牙的眼睛裡,卻突現一抹惱怒。
燕九暗歎一聲:又來了!
這人面大嘴花的身體裡,好似居有兩個靈魂,一個拼命享受着,另一個卻在竭力阻止。
商丘掌中的靈力幾經凝聚,卻又無奈消散,燕九已於人面大嘴花定下靈契,此時還不確定定下的是“平等靈契”還是“主從靈契”,若是貿然出手,燕九是死是活他倒不在意,就怕會間接上了人面大嘴花。
“好奇怪,剛纔還沒有的,怎麼現在卻出現了?”燕九用指腹抹了兩下那額印,卻發現那額印好似長在上面一般,根本擦不掉。
清硯卻看着燕九的動作,倏忽一笑,“現在我倒相信阿九的運氣比我好了。”
燕九轉頭,“清硯知道這額印的來歷?”
“先前讓阿九與這靈獸締結契約,阿九還不願意,現在卻是弄拙成巧。”
“你的意思是說,我與這人面大嘴花結下了靈契?”
清硯點頭,“是的。”
說罷,清硯看向那靈獸頭上的額印,“看來這靈獸很喜歡阿九,竟願與阿九心甘情願的定下“主從契約”。”
主從契約!商丘瞳孔一凝!手中凝聚的靈力再次散去,妖主怎會與這女修定下主從契約!
難道……
商丘目光復雜的看向燕九,可是認他左看右看,也實在看不出這修爲不過築基的女修身上,有何特別之處,竟能得到妖主如此青睞。
“主從契約!”
燕九聞言卻是更加愕然,“你說的不會是:主人身死,靈寵相隨!的主從契約吧?”
“應該是,”清硯接着說到,“阿九的額頭上沒有與之相同的額印,這說明即使這靈獸死亡,也波及不到阿九身上。”
燕九忽覺得有種,莫名其妙就被人“託付終身”的感覺。
燕九看向手裡捧着的人面大嘴花,此時它還蜷縮在蛋殼裡,一副不願意出來見人的模樣,又好似它十分喜歡這種,被燕九捧在手裡的感覺。
那人面大嘴花,意猶未盡的舔舔自己露出的犬牙,滿足眯起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燕九的手指。
此時那被它劃開的傷口已經重新癒合,再沒有讓人癡迷的血液流出,那人面大嘴花對着燕九晃晃腦袋,一副催促的樣子。
燕九竟然隱隱約約的看懂了。
燕九從儲物袋了掏出幾株靈藥、靈果,猶如餵養鳥雀般,投餵給人面大嘴花。
那是自己在霖天境裡,閒來無事採來的,卻沒想到,此時排上了用場。
那人面大嘴花也不挑食,只要燕九遞過來,它就來者不拒紛紛吞下。
燕九卻看的清楚,原來這人面大嘴花的闊嘴裡,遍佈細細密密的尖牙!
但凡落入其中的靈果,只被它上下鄂輕輕一擠,就從他的嘴巴里爆成一團汁液。
先前它笑時,捂住嘴巴,應該是怕燕九嫌棄,害怕,又或者說是——害羞?
燕九現在卻是有些相信,那人面大嘴花擁有與人修差不多的頭腦了。
燕九儲物袋裡的東西本就不多,經這人面大嘴花一頓“大餐”,很快就捉襟見肘起來。
燕九抖落抖落自己的儲物袋,再沒發現一枚靈果,這才停止了這場“餵食。”
燕九看看人面大嘴花那纖細的身子,很難想象那麼多的東西,竟然都被這個“小傢伙”給吃掉了。
那人面大嘴花見燕九不再投喂,它也不惱,反而直接掰下一塊蛋殼,放到嘴裡啃起來。
燕九看着那人面大嘴花,用自己纖細的花葉,拿着一塊蛋殼放到嘴裡“咔嚓咔嚓”的模樣,就覺得一陣眼疼。
彷彿它啃食不是質地堅硬的靈獸蛋殼,而是美味的韌性餅乾。
“你胃口真好……”
燕九由衷的讚歎到,可隨即她又深深的憂愁起來。
原本只覺得自己正奔赴在一條吃貨的道路上,現下突然有了另一個同伴,這種感覺好奇妙又奇怪。
與燕九一同覺得眼疼的,還有商丘。
即使知道妖主體內一魂雙生,但此刻妖主啃着蛋殼的樣子,實在是太過顛覆!
此時的商丘已經想開,反正定下主從契約需得妖主同意,自己這種無關輕重的小人物,還是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來的妥當。
妖主既然選擇了這女修,就定然有它自己的打算,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別看那人面大嘴花此刻吃的酣暢,其實體內卻是另一幡景象。
“你爲什麼要與她定下靈契!”一道漆黑的影子,問向那正在啃食靈氣團的白影。
“我喜歡她。”白影眯着眼睛享受的啃食着手裡的靈氣團。
“若是她死,你我可是要一同身隕的!你知是不知!”那黑影質問到。
“我知道啊,”那白影停下進食的動作,“可是我喜歡她啊,從第一眼就喜歡。”
說罷,白影將靈氣團一口塞進嘴巴里,“反正“妖主”需要一個主人,爲什麼不能是她哪?”
誰知那黑影聞言,更是惱怒,“你要把妖族的存亡,交到一個築基女修的手上嗎!”
“大不了再死一次唄,”那白影費勁的鼓動着嘴巴,“反正也不知死過多少次了。”
“好了,你也不用再生氣,就算你主管所有的負面情緒,也不能整天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見那黑影聞言更是惱火,白影連忙安撫:“都是一魂雙生的親兄弟,你就不能向我一般“隨和”些?”
那白影將嘴裡的靈氣團嚥下,這才笑着看向那黑影,“再說了,你不是也喜歡她的血嗎?所以纔會在嚐到血的時候失神,任我定下主從契約。”
末了,那白影一臉回味的舔舔舌尖,“話說,真是美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