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的一點,染在粉嫩的藕臂上,如瑪瑙,似紅豆,冥皇不可置信地呆望着她,不知爲何,心中竟多了幾分竊喜。按她所說,她和天君成婚已有些時日,但她竟還是處子之身,她還要想方設法跑去那片禁地去偷窺他的面容,這......他頗爲玩味地想,天君究竟是不是她的丈夫?
他癡癡望着懷中那個已無知無覺的姑娘,此刻她臉容恬靜自然,仿似只是沉沉睡去了,他輕輕撫摸着她滾燙的臉頰,心跳竟一度加速。
這是上天眷念我對她的一番癡念嗎?我這一生,竟然還可以有機會完整地擁有她?
儘管他在夢中,可以常常擁抱着那個虛幻的她,但醒後,身邊只有飄渺的空氣和無盡的暗夜,現在他是真真切切地把她抱在懷中,她的生與死,就掌握在他的手裡。
他的心迷亂起來,是否應該用這種方法來救她?
除了這個法子,他已沒有別的方法來熄滅她體內那正在蔓延着的熊熊煉火,就算他有通天之能,到最後,能留下的可能只是那一抹輕煙。
但如果用這個辦法來將她留下來,事後她會怎樣看待我?
她會接受這既成的事實嗎?會因此而痛恨我嗎?
懷內的她滾燙的灼手,那煉火正不停噬咬着她,同樣也在煎熬着他的心。如果她不再出現,他也許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思念她,把她永遠留在自己的心坎內,因爲他很清楚,他和她之間的距離,那是一條他無法跨域的鴻溝。
可是,她又來了,來到他的世界裡,把這個大難題扔在他的面前。
我應該怎樣抉擇?是讓她就此灰飛煙滅,還是用自己的方法,將她永遠留下來?
這究竟是我的緣還是我的劫?他仿似石化般愣愣望着她,她怎可這般的美好?竟能令我古井不波的心頻頻翻起驚濤駭浪?
終於他俯下頭,在媚兒耳邊輕輕道:“你現在可聽到我的話?嗯,就算你聽不到,我還是要跟你說的----或許事後你會怨恨我,但我只能這樣做了,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爲憐憫你,而是,而是因爲我……我喜歡你,當我在斷崖上第一眼看到你時,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我一直以爲,我倆此生無緣,只可思憶不可相親,可你如今卻又來了,或許這就是天意。也許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方是你今生良人所繫。”
他的脣輕輕柔柔地點在她滾燙的額頭上,沉聲道:“我要娶你爲妻,帶你進入幽冥極樂之所,因爲只有裡面冰河中的寒冰玄水,方可熄滅你體內焚燒的煉火,我將與你合爲一體,重塑你體內的真元,這是我能救你的唯一辦法。”
他的臉貼在她柔膩的臉頰上,感受着那份灼熱,神情慢慢變得莊重肅穆:“無論他日將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我將爲你一力承擔,沒有誰能將你難爲,我只希望今生能與你長相廝守,共對到老。”
他將擱在地上的青衣長袍撿起,把伏於懷內的那個無知無覺的嬌軀裹好,雙手將她環抱於胸前,匆匆遁入迷霧之中。
冥皇抱着媚兒穿過一條蜿蜒縱深的地下長廊,長廊兩壁光滑如鏡,泛着淡淡的,清冷的微光,他的身影折射在牆壁上,仿似化身千萬,重疊交錯的影像瞬間交匯成一個明亮的光圈,頓把清幽灰暗的長廊燃亮。
長廊的盡頭處是一扇巨大的深紅色雕花石門,石門旁佇立着兩個石雕男女人像,他佇立在門前,雙眼凝望着那扇紅門,臉上神色似喜似憂。
他眼神幾度變換,終於低頭望向伏在懷中昏迷的人兒。
這紅門一經開啓,他與她,此生必定交纏。
他輕輕執起了她的右手,皓如白玉的手腕上,有晶瑩圓潤的綠意在來迴游動,仿如此刻他的心,也正在茫茫雲霧間左右搖移。
昔日他將這碧玉鐲套於她手上時,是否已暗暗存了這樣的一份心意?
如今他只要將她導入這扇紅門內的夢幻極樂世界中,她與他,此生只可專屬於彼此,至死方可相分,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但是,這可能不是她的心意。
她若清醒着,相信就算是死,也不會應允的。
此刻她尚處在混沌迷糊中,當她清醒過來後,會否怨恨他?究竟此刻她的心內收藏另外一份奇怪的情感。
他需求的也是一份長久的可相依一生的情感。他不希望她心中因此留下陰影,他盼望她事後可以接受自己,但又害怕事與願違。如果那樣,只會令彼此痛苦終生。
他若不這樣做,她勢必灰飛煙滅在這無垠的時空中,這,他不想,亦不捨。
冥皇慢慢擡起左手,一隻明黃的玉鐲現於他的手腕上,他將自己的手鐲與媚兒腕上的碧玉鐲輕輕一碰,一聲清脆悅耳的叮噹聲響過寂靜的空間,一朵絢爛璀璨的火花以兩隻玉鐲爲中心向四周綻放開來,瞬間已將冥皇和媚兒籠罩在其中。
那扇厚重的紅石大門悄然滑開,一股淡淡的幽香自門內噴薄而出,瞬間已充盈了整條長廊,佇立在大門兩旁的那兩個石雕人像忽然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在彩光掩映下,竟幻化成真人一般,他們齊齊向冥皇跪下,恭聲道:“恭喜帝尊!”
冥皇輕輕頜首,那兩個人像站起身來,道:“帝尊今日大喜,請行留血蘸花之禮。”
冥皇抱着媚兒走近那扇紅石大門前,左手的食指在拇指間輕輕滑過,殷紅的血滴慢慢涌出指尖,他將拇指按在石門上那朵怒放的石雕合歡花花瓣上,殷紅的血滲入花間轉瞬無痕,他復將媚兒的右手拇指輕輕劃開,當他看到她的血慢慢重疊在自己所留的痕跡上時,心經不住微微一蕩。
石雕人形再度躬身行禮,冥皇向他們點點頭,沒有說話,抱着媚兒,慢慢走入了門內那個瀰漫着香氣與薄霧的空間中。大門復緩緩合上,將他倆隔絕在門內。那兩個石雕人影站在兩旁,又幻化成冰冷的石雕,寂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