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將手自天帝掌內抽出,站起向他莊重施了一禮,道:“永久終止這段無謂的殺戮,對天域的安寧確是一件好事,帝君能留青娥姑娘一條活路,讓那片土地不致於易手他人,可謂功德無量,我和青娥有緣,先代她謝過帝君了。”
天帝將她扶起,笑道:“那天你說想到金陵遺址看看,那時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偕你同往,既然你對那個地方如此感興趣,日後找個空暇的時間,我偕你同去那兒轉轉,可是你看到的,可能只是一片荒涼,生命的醞釀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沒那麼快的。”
媚兒沉默不語,如果那天你答應我的請求,准許我隨你一同前往那裡,也許你我早已相認,那將是一副怎樣的光景呢?
她覺得滿嘴苦澀,和羲,所有的一切已經太遲了,正如你所說,世事沒有如果,可知時光不會倒流,江海不會倒灌,陰陽差錯中,我遭遇了冥皇,執起了一把怨念之劍,此刻一切已是不可回頭。
媚兒輕輕笑着,透過臉上璀璨的華彩,她看到天帝眼眸內閃動着脈脈的柔憐,可她卻寧願,他冷淡如昔日。
“帝君,你想聽聽我的……我的過去嗎?”
天帝默默望着她,她幾度拒絕他的接近,難道在她心中,也同樣存有一份不爲人知的情愫嗎?
不知爲何,他心中竟多了幾分不自在。
“我剛出生,孃親便故去了,我由舅舅撫養長大,自我懂事起,我就特別渴望知道父母的過往,尋找自己的根源,我十七歲那年,爲了解開心中這個困惑,悄悄從舅舅家跑了出來,在天域間遊蕩,想不到卻結識了一個……一個男子,自此我把他留在心裡。”
她停下,一步步走近桌邊,拿起一杯酒,輕撩珠簾,一口喝下,她感覺疲累,需要藉助酒醇厚的後勁來支撐,完成這一番艱難的敘說。
“這些年來,他一直遊蕩在我的夢境中,你說當年並不願意和我成親,其實我也一樣。呵呵,如今我才知道,我倆做着同一場虛無的夢,在夢中迷失了彼此……現在這夢醒了,可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
天帝望着她曼妙的背影,是那個浮現在她夢中的人,促使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的接近嗎?
“帝君若非真心相待,請勿揭此冠?”
“帝君,你可真心相待與我否?”
真心相待!她以這個理由搪塞我,究竟是真的生怕我不能真心相待她,還是因爲忘不了駐留在心中的那個影像?
他低咳一聲,淡淡道:“既然是一場虛無的夢,就應該把它忘卻,回到現實中來。”
媚兒走到那副惹事的緞畫前,畫中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繁華似錦,盡是一片迤邐風光。
她困惑的眸光停留在畫中那扇紅木小窗上,這是誰遺留在琴瑟宮中的佳作?如果那天我不是碰巧推開了它,就不會進入那個神秘詭異的空間內,遇上那個青衣皇者。
背後傳來天帝沉穩的氣息之聲,媚兒向旁微微滑開一步,正要說話,身上已是一緊,天帝已把她環入懷中:“你累了?歇息去吧!”
他的手很燙,這令媚兒全身泛起一層顫慄,她驚慌起來,小手覆在天帝的手上正想掰開他環在腰肢上的手,可他順勢已將她的小手也收入掌內,媚兒失聲叫道:“別,帝君,請自重,我還沒說完。”
天帝的眉心重重擰起,他只想抱抱她,她竟然要他自重!
妻子要丈夫自重,這真是笑話!
淡淡的香氣,滲入他的鼻端,他的眸光深沉莫測。
“帝君,老先生總是說,鳳冠所賜,必爲良緣,你相信嗎?”
天帝鬆開手,揭開逶迤的帷幔,琉璃池內水汽繚繞,輕煙瀰漫,他的聲音如輕煙般飄散在琴瑟宮內:“我相信,過往每一代帝后,傳出的俱是琴瑟和鳴的佳話,我們也不會例外。”
“可我不相信,帝君。”
“這就是你三番幾次拒絕我的原因?”
天帝霍地轉過身,眸光冷冽地望着媚兒“你是爲了那個隱匿在夢中的男人拒絕我,而不是因爲我來遲了,就算我在大婚當晚就走進來,你也會用同樣的說辭來拒絕我,是不是?”
媚兒腳步踉蹌往後退着,顫聲道:“帝君,我曾問你可否真心相待於我?爲何你當時不顧而去?”
天帝跨前一步,手落在她纖弱的肩膀上,淡然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會在以後的歲月中好好待你,你心中可滿意了?”
媚兒揪住他垂下的袍袖,囁嚅道:“我……我不知道。”
她繼而輕輕一笑:“有些事情,可能已是太遲了,帝君,如果……”
天帝的手掠過媚兒臉上那層璀璨的珠簾,眼眸內閃過幾點火星,沉聲道:“你覺得太晚了?那我今晚就好好看看,上天究竟賜給我一個怎樣的妻子?”
媚兒用力抓住他的手,哀聲道:“給我一個月,不,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到時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
驀然間她手腕沉刺起來,似有什麼東西正要噴薄而出,她的心一寒,忙捂住手腕,啞聲道:“帝君,請放開我。”
天帝的手倏爾離開媚兒的肩膀,隔着閃動的珠簾,他看不清媚兒臉上的神情,正如媚兒也看不到他臉上正盪漾着怒意,他退後兩步,語氣漠然:“好,你既然喜歡維持這種狀態,我也不會勉強你,那就以三月爲期,我希望到時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你放心,這三個月內,我絕不會擾你的清淨。”
媚兒愣愣看着他,他醇厚的聲音裡含着壓抑的怒火氣,我惹他生氣了,一層水霧涌上她的眼眸,她垂首向天帝斂衽爲禮,聲音重複溫婉:“謝過帝君。嗯,我有一不情之請,請帝君應允。”
天帝淡然而笑,道:“你還有何事?在天宮中,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你,你想怎樣都可以。”
“我長日無聊,可和清心澗內那位青娥姑娘一見如故,還請帝君許我流連於此,好聊天解悶。”
天帝嘿嘿笑着:“你既長日無聊,自可隨意安排你的時間,不過,有一處所在,是你不能涉足的,智者應該告訴過你,我就不多說了。”
媚兒全身微微一顫,低聲道:“我知道,謝過帝君提醒。”
天帝幽深的眸光在媚兒身上溜了一圈,徑自越過她,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