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興嚇了一跳,連忙作揖道:“苾玉姑娘別開玩笑了,你今日的修爲已遠遠高於我等一衆老朽,怎會說病就病哦?至於帝尊爲何不親手修復地陷,這個......這個我們也不甚清楚,可帝尊行事,自有分寸,我們當奴才的,只需恪守本分,爲君分憂便是。 ”
苾玉哼了一聲,臉色冷凝:“我不是開玩笑!我如今是用性命去修復裂縫,你等卻連實話都不肯告之,實在令人寒心,如果真是這麼見外,那苾玉和奶孃即日便迴轉下界去。”
合興一愕,你這苾玉,以爲這上界仙境是什麼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苾玉,你在數十年前自願割斷所有塵世羈絆,脫胎換骨,入籍上界,而這數十年裡,你多是待在剎鄔後殿修煉,只有在光幕開裂之際方需出手協防,就這點的功勞,帝尊已破例晉升你爲初級黑甲武士,況且還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子黑甲武士!還賜予松茸養氣丸提升你的修爲,你心中還有何不足?”
合興加重了語氣,道:“松茸養氣丸,我等一衆元老,至今也只是服用了三丸,帝尊一下子賜予你五丸,這等隆恩, 已是超越前人,姑娘可知?”
苾玉淡淡道:“那是帝尊心痛苾玉,生怕苾玉在修復裂縫時受了傷,這隆恩我自是記得,可這與帝尊爲何放任烈火焚燒疆土是兩碼事,老先生,你們定知原委,爲何不肯坦承相告?”
合興長嘆一聲,雙手一攤,道:“這姬芮山脈的火患來源,我上次不是對你詳述過了嗎?斷崖上的那個無底黑洞,通向異域,當年不知何故,洞**出幾枚妖孽的長箭,嵌入山體內,折斷了整條山脈,引發了這場禍事。”
苾玉哦了一聲,這番話當年確實是聽過,可好端端的,異域爲何挑釁?
那個所謂的主母,來自異域,異域......異域,莫非和她有關麼?
“主母年紀輕輕的,何故殤去?”
合興臉色大變,退後數步,反手攀住懸崖邊的老樹,顫聲道:“這個......除了帝尊,無人知道。此事是帝尊心中的痛,我們從來不敢提及,姑娘日後也請謹記,切勿提起。”
苾玉一臉不屑道:“主母......主母的,人早已灰飛煙滅數十年,你們爲何還是這般的畏懼?我方纔在蒼莽閣內對着帝尊,不也一樣提起了麼?”
合興神情古怪地打量着苾玉,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並不像是被帝尊責罰過。
合興吐出一口長氣,道:“確實是數十年了,可在帝尊心中,可能還是記憶猶新,主母的名分,早已在史冊上刻錄印記,這是不可抹殺的事實。只要帝尊一直惦記着,我們當奴才的,就必須日夜敬畏着,帝尊是主子,主母也是主子,雖然故去了,依然是主子,奴才敬畏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苾玉姑娘,你既然晉身爲黑甲武士,那心中也該敬畏主母,在言語間可得留意一下,免得惹禍上身,知道不?”
苾玉胸膛上下起伏着,她緊緊咬着下脣,心想我爲何要敬畏一個早已湮滅無痕的孤魂野鬼?她活着我尚且不屑於她,況且當下?
合興說完,一指山下,道:“時辰不早了,苾玉姑娘還是回去吧!”
苾玉忽而湊在合興耳邊,低聲道:“老頭兒,帝尊爲何受了傷?”
合興頓時大驚失色,顫聲道:“帝尊的傷......帝尊的傷不是好了麼?他前天還以血祭劍,將光幕重新加固了一遍,如果有傷在身,他怎能這樣?”
苾玉眉心一擰,吒道:“你這老糊塗,帝尊元氣不足,連我也覺察倒了,你們枉稱元老,竟是懵然不覺,帝尊強行消耗元氣修補光幕,只會加重他的傷勢,你們爲何不早點告訴我?”
合興連連跺腳,道:“那時你在病中啊!帝尊體恤下屬,絕不會強行令你出手修復,可姬芮山脈那邊險情兇猛,帝尊身爲天地主子,出手修復是責無旁貸的啊,我們怎知......哎!”
苾玉臉上一燙,垂眸望着腳下洶涌的雲霧,低聲道:“嗯,我確實在......病中,這......這是意外,帝尊這些年很少閉關,這次爲何一去就是十年,合興先生,上次帝尊閉關之前,是否也曾出手修復過裂縫?”
合興一拍額頭,恍然大悟,三十多年前帝尊以血祭劍後便即宣佈入靜調養,而這次出手修復光幕後數日,也宣佈入靜修煉,看來這傷勢雖然經過長年的調養,還沒能痊癒!
想到這裡,合興頓時憂形於色,苾玉愣愣看着他,心中又驚又悔,她一臉痛色,哀聲道:“是苾玉錯了,苾玉不該......病,帝尊爲了顧全大局,隱瞞傷情,而我等卻總是肆意猜測,苾玉該死,這就去向帝尊磕頭認錯。”
合興忙拽住她的手,道:“這個時辰,帝尊想必已經入靜,你莫要驚擾帝尊了,還是遵循帝尊的囑咐,回去好好修煉,應付光幕下一次的開裂,好讓帝尊安心調養身子吧!”
苾玉不假思索,道:“好。”
話聲剛落,她已縱身往山峰下跳去,合興這一下真是被她鎮住了,慌忙也躍下山去。
苾玉雙腳一沾實地,便要往剎鄔殿跑去,忽覺眼前閃過一道亮光,一個臉容討喜的宮女橫在自己身前。
“苾玉姑娘,行色匆匆,欲往何方?”
苾玉心頭一凜,這宮女竟然能把自己攔下來,看來非泛泛之輩。
“你是......”
那個宮女一臉溫和的笑,向她福了一禮,朗聲道:“苾玉姑娘請留步,帝尊方纔吩咐了,令苾玉姑娘遷居內宮燮雲殿,我是雲啓,特來接引姑娘入宮。”
苾玉一驚一乍,呆了一會才失聲叫道:“帝尊許我遷居燮雲殿?內宮的燮雲殿?”
雲啓微微一笑,道:“帝尊言道苾玉姑娘這些年盡心盡力修復光幕上的裂縫,勞苦功高,而剎鄔殿內全是男子,你一個女子混居在內,諸多不便,燮雲殿空置多年,以後就賜予你居住了。”
苾玉驚喜莫名,忙躬身回了一禮,道:“苾玉謝過帝尊眷顧,啊,這位雲啓姑娘,帝尊何在?苾玉向親自向帝尊磕頭謝罪。”
雲啓秀眉一擡,道:“謝罪?”
苾玉呵呵一笑,神情微露窘態,道:“是,苾玉方纔在言語間冒犯了帝尊,如今心感惶恐......”
雲啓抿嘴一笑,道:“那可不湊巧了,帝尊此時已入靜,苾玉姑娘如果想認錯,可要留待十年之後了。”
苾玉大感悵然,不由的木在當地。
她只覺黯然神傷,帝尊你這入靜,便是十年。
你我緣分何其淺薄,我上界數十年,只是見了你兩面,你始終待我冷冷淡淡,還未曾真心細看苾玉一眼,便要入靜十年。
今天我的心意終是說與你聽了,雖然你冷淡地回我一句:“隨你!”可我還是願意等下去,總有一天,你會體味到苾玉的好......
我就不相信,你會懷念那異域女子一輩子,我有足夠的耐心和癡心,等你忘卻那段過往。
這十年裡我必竭盡全力,修復裂縫,保住姬芮山脈一帶的平衡格局, 十年後,當你出關時,能否體會到苾玉的一腔柔情?
苾玉心內不禁生出忿然,那個異域妖女什麼好?只不過樣子狐媚點罷了,我苾玉哪點比不上她呢?
儘管這些老頭們對當年之事閃爍其詞,諸多隱瞞,可只要用心思量,便可猜到-----姬芮山脈的禍害和那女子定是脫不了干係,否則,與幽冥兩不相干的異域爲何要射箭挑釁,帝尊又怎會受了傷呢?
紅顏禍水!那個絕對是紅顏禍水!
雲啓低咳一聲道:“苾玉姑娘,你可要收拾一些日常需用的物事?雲啓待會要回冥殿爲主母守靈,時間無多!姑娘的動作可要快點了!”
苾玉啊了一聲,收斂心神,笑道:“那我先回剎鄔殿收拾一下,雲啓姑娘可否稍候片刻?”
雲啓頜首道:“好,一個時辰後我到剎鄔殿尋姑娘。”
雲啓看着苾玉走得沒了影方轉身和站在三丈外的合興見禮,合興大爲高興,走上前道:“雲啓姑娘,帝尊真的把燮雲殿賜給苾玉姑娘居住麼?”
雲啓臉色平靜,點頭道:“是啊,帝尊既然交待了,我就按常規將她接引進去,可是帝尊的心意,我等當奴才的,最好不好妄自猜測,是不是?”
合興捋須微笑,帝尊在入靜前將苾玉姑娘遷入燮雲殿內居住,這其中有何玄機?莫非方纔他們在蒼莽閣內真的擦出了火花?
平心而論,苾玉在形貌和能耐這兩方面,都是上上之選,如果帝尊不是遭遇了一段異域情緣在先,說不定真會對她動心.....
想到這裡,合興雙眼笑成兩彎月牙兒,連連拍手道:“好事,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