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餘長寧索性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去,笑嘻嘻地拱手道:“兩位姑娘,在下餘長寧,乃是貴派蘇紫若姑娘的朋友,不知能否請兩位向蘇姑娘通傳一聲,就說故人餘長寧來訪。”
其中一名白衣女子冷冷地審視了餘長寧一眼,有些懷疑地問道:“你是傳人的朋友?”
餘長寧點頭笑道:“當然,我與蘇姑娘乃是多年的好友,只要蘇姑娘聽到我的名字,一定會立即親自出來迎接於我。”
“那好,你候在這裡等着吧。”白衣女子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轉身進院去了。
碧雲院佔地足足有十餘畝,一棟三層小樓掩映在蒼松翠柏之中,院中亭臺樓榭,水池假山,綠樹花草樣樣不缺,乃是華山派內數一數二的院落,只有款待特別重要的貴客方纔啓用。
崑崙劍齋貴爲天下正道武林之首,在江湖中有着無以倫比的尊貴地位,加之有“寧羽仙子”之稱的歐寧羽,又是昔日率領正道武林擊敗魔教的主要功臣,所以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崑崙劍齋自然被安排在了碧雲院內。
此刻,歐寧羽與蘇紫若正在三樓平臺上對弈手談。
平臺無頂無棚擡頭就是星光璀璨的夜空,端坐其上恍若置身於雲端之中,朦朧的月光揮灑而下,照在兩女如花似玉的絕美臉龐上,如同月宮仙子一般清冷絕麗。
峰頂夜風寒涼,武功高深的歐寧羽蘇紫若皆是毫不在意,怔怔美目落在紅木製成的棋枰上面絲毫沒有移開,顯然都在凝神思索之中,棋枰旁擺放着一尊煮茶的銅爐,爐上的陶瓷茶壺正悠悠然蒸騰出一片異香,在四周瀰漫開來。
半響之後,歐寧羽鬆開了微蹙的眉頭,春蔥般的手指落下“啪”地一聲打下一子,悠然笑道:“好你個狡猾鬼,差點就着你的道了。”
聞言,蘇紫若俏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笑意,語氣雖然依舊清冷,但卻滿是敬佩之意:“師叔棋藝高超,紫若些許伎倆怎瞞得過你的眼睛?這一步棋一走,紫若可以說馬上就要兵敗如山倒,失敗已是遲早的事情。”
歐寧羽端起凝脂般的茶盞輕呷了一口,茶盞白玉邊兒留下了一個惹人遐想的脣印,淡淡道:“並非是師叔棋藝高超,而是最近紫若你有些魂不守舍而已。”
“哦?師叔此話何意?”蘇紫若美目中頓時流露出了驚訝之色。
“上次你奉命前往突厥保護那什麼駙馬,一去就是三年時間,歸來之後性格似乎改變了許多,變得不再似以前的紫若了。”
望着歐寧羽認真的神色,蘇紫若芳心急促跳動了幾下,輕輕笑道:“師叔,人總會長大的,紫若有所改變也很正常。”
歐寧羽早就想詢問此事,話音落點便很敏銳地捕捉到了,時才蘇紫若的氣息中出現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凌亂,此際聽她如此回答,歐寧羽不禁輕聲一嘆道:“我雖非你師,但也算從小看着你長大,你有什麼心事難道師叔還看不出來麼?若有什麼難以決定之事,不妨對師叔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想到解決的辦法。”
歐寧羽少女成名,此際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與蘇紫若年紀相差亦是不大,以前蘇紫若有什麼煩心之事,都喜歡向這年輕師叔傾述,不過眼下她心頭的煩惱來至於情感方面,自然不敢對歐寧羽道來,只得搖頭笑道:“真的沒有,師叔多慮了。”
歐寧羽美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閃即逝,展顏笑道:“若是沒有自然最好,你師已經到了天命之年,說不定哪天就要將齋主之位禪讓於你,以後崑崙劍齋還需要在你手中繼續發揚光大,紫若,不管何時你都要謹記:做人做事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蘇紫若細細地琢磨了此話半響,肅然正色道:“師叔金玉良言,紫若受教。”
歐寧羽輕笑頷首,端起茶盞微呷,竟是沉默不語。
蘇紫若猶豫半響,突然問出了一直縈繞在心中很久的問題:“師叔,你的武功可謂天下第一,若說劍齋齋主之位也應該舍你其誰,爲何以前師傅讓你擔任齋主,你卻百般推辭不就?”
歐寧羽纖手輕輕地撫摸着茶盞,嘴角劃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師叔乃是一個苦命之人,能夠存活於世已是天賜恩惠,今生別無他求,唯求一把長劍一支畫筆了此殘生,至於齋主之位,得之雖易,但居之則難啊!”
蘇紫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看見歐寧羽已是走到了憑欄之處遙望遠方月色,料峭的秋風掠過她的身軀,帶飛髮絲衣袂,直如那月宮嫦娥飄飄欲仙。
不知爲何,蘇紫若竟覺得歐寧羽的背影看起來竟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深深孤獨哀愁。
或許在很多年前,師叔也與自己這樣有着爲之深愛的人兒,卻因爲不能在一起,而留下了一生揮之不去的遺憾……
正在她心念電閃之際,突然一名女弟子走上樓來,對着蘇紫若拱手稟告道:“傳人,院外有一自稱爲餘長寧的人,說是你的好友故交,想要見你一面?”
“什麼?餘長寧?你說他叫餘長寧?”蘇紫若驚疑不定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都已經呆住了。
歐寧羽聞言回身,眼見蘇紫若失魂落魄的模樣,走來淡淡問道:“紫若,你認識他?”
蘇紫若眼見師叔過問此事,不由心頭一慌,搖頭連聲道:“不,紫若根本不認識他。”
一絲異色從歐寧羽眼眸中一閃即逝,她淡淡笑道:“既然不認識,那麼此人必定使招搖撞騙之徒,將他轟走便可。”
女弟子恭敬應命,轉身去了。
望着女弟子離開的背影,蘇紫若心頭掠過一絲悲喜交加之色,暗暗嘆息道:“這冤家怎麼到華山來了?也不知剛纔師叔是否有所懷疑,若被她知道我與餘郎的關係,那就糟糕了。”
歐寧羽如同沒事人般重新落座在了棋案之前,望着愣怔怔的蘇紫若淡淡笑道:“還下一局麼?”
蘇紫若搖頭笑道:“接連三局,紫若已感心神疲累,還是明日繼續吧,師叔,紫若告辭了。”
歐寧羽微笑頷首,待到她離去之後,一雙好看的黛眉不禁蹙了起來,略一思忖,突然起身朝着樓下而去。
月門前,餘長寧正滿懷希望地等待蘇紫若出來,不料卻看見時才入內稟告的白衣女子一臉寒霜地走了出來,怒聲怒氣地嬌叱道:“好你個招搖撞騙的小賊,竟連崑崙劍齋的弟子也敢欺騙,你是哪個門派的?”
餘長寧驚奇地一瞪眼睛,不解問道:“我多久騙了你?對了,姐姐可有將我的話告知蘇姑娘。”
白衣女子餘怒未泯,連聲冷笑道:“哼,自然告訴了,傳人卻說根本不認識你,你不是招搖撞騙之徒是甚?”
“什麼,紫若怎會不認識我?”餘長寧頓時哭笑不得,正色道:“你可有將我的名字說清楚,我叫餘長寧!”
白衣女子冷着臉道:“管你是餘長寧還是餘短寧的,若不離去,休怪我們無情了。”
見兩女已是俏臉帶煞纖手按劍,餘長寧後退一步笑嘻嘻地開口道:“大家都是文明人,又何必動粗了?這樣,勞煩姐姐帶我親自去見傳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罰酒!”白衣女子冷冷一笑,哐啷一聲抽出長劍竟朝着餘長寧攻來。
“駙馬爺當心!”
在這電光石火間,一個黑影飛快掠過突然抓住了愣怔中的餘長寧,帶着他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
“此人好快的輕功。”白衣女子對同伴驚訝說的一句,俏臉滿是凝重之色。
同伴點頭回答道:“此人輕功只怕不在傳人之下,也不知師出何門,竟如此了得!”
此刻,歐寧羽步履輕捷地走了出來,問道:“剛纔找紫若那人去了何處?”
白衣女子拱手回答道:“啓稟師叔,那人招搖撞騙謊稱認識傳人,我們本想教訓他一頓,不料突然出現一人將他救走了。”
“救走了?”
“對。”
歐寧羽沉吟了半響,美目不經意望向了院內的小木樓,突見蘇紫若所在的房間窗戶微微開啓一絲縫隙,心裡的疑竇不禁更深了。
回到房中,餘長寧臉色鐵青地坐在桌前,嘆息道:“還好你來得快,否者本駙馬差點就被那兩個臭小娘給欺負了?對了,你怎會及時出現?”
在崑崙劍齋弟子前出手救人,焦森林現在回想起來還忍不住冷汗直流,走過來輕聲解釋道:“屬下擔心駙馬爺前去會有危險,所以才偷偷跟在你後面,結果……”
餘長寧站起身來踱得幾步,疑惑不解地喃喃道:“不可能啊!她怎會裝作不認識我?莫非她有什麼苦衷不成?”
剛唸叨完一句,餘長寧突然靈光一閃恍然擊掌道:“啊,對了,她不是跟她師叔來的麼?時才歐寧羽肯定在她身旁,所以纔會故意說不認識我,免得被歐寧羽看出了端倪,對,一定如此!”
焦森林一臉鬱悶地開口道:“駙馬爺,哪個她究竟是誰啊?”
餘長寧也未回答,自言自語地笑道:“無妨,我明日再去找她便是,她一定會出來見我的。”
說完,他突然恍然回神,望着焦森林笑道:“對了,時辰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是,屬下告退。”見餘長寧變得有些神經叨叨,百思不得其解的焦森林只得抱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