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分別的時候,歐寧羽突然停下了腳步,輕輕說道:“我們暫定後日啓程,屆時將會與餘大人他們同路返回,你好生準備一下吧。”
一抹驚喜之色從蘇紫若眼中一閃即逝,她飛快垂下眼簾,應道:“好,不知師叔還否有其他吩咐?”
歐寧羽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蘇紫若的欣喜,微笑道:“沒有了,你去吧。”
蘇紫若微微頷首,轉身離去,歐寧羽卻依舊矗立原地目送她離開,半響才喟嘆道:“真是一個爲情所困的傻丫頭。”
得知蘇紫若將與自己同行後,餘長寧不由喜形於色,就連一旁的柴秀雲也發現了他的異樣。
見狀,歐寧羽輕輕地蹙起了眉頭,說道:“餘大人,寧羽須在年底趕到長安,爲求爲妥,路途上可是耽擱不得,還請你多加註意。”
餘長寧點頭笑道:“師傅大可放心,我們日行百里,只需要一個月便能抵達。”
“如此甚好。”歐寧羽輕籲出聲,淡淡笑道:“還請餘大人替我和紫若單獨準備一輛馬車,並約束貴部,以免閒雜人等無端騷擾。”
餘長寧知道歐寧羽口中的閒雜人等也包括自己,一時間老臉不由爲之一紅,吭哧笑道:“好,我一定按照前輩的吩咐辦理。”
……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去,餘長寧帶領馬隊離開崑崙劍齋,徐徐返回長安。
時日已是進入了冬季,隴右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覆蓋了官道兩側的山川河流。
餘長寧並未乘坐馬車,而是騎着馬護持在晉陽公主的馬車邊。
今日他頭戴一頂三寸白玉冠,身着猩紅色的騎士軟甲,外面還罩着一領毛茸茸的黑色貂裘,這件貂裘乃是出行之前,長樂公主親手爲他準備的,爲的便是抵禦這嚴寒的天氣。
連日騎馬,餘長寧大腿內側被摩擦得說不出的難受,但他依舊咬牙堅持,希望能夠早日抵達長安,免受這般旅途勞累之苦。
而坐在馬車中的晉陽公主則是另外一種感受。
也不知爲何,這段時間她竟有了一種奇怪的嗜好,那就是掀開車廂帳簾一角,偷偷打量在外騎馬陪伴的餘長寧。
不知何時,晉陽公主覺得原本平凡無奇的餘長寧,看上去竟是那麼地英俊瀟灑,以至於一會兒不見便會心生想念,餘長寧揮鞭策馬的英姿、餘長寧與人說笑的神態、餘長寧皺眉沉思的認真……恍若畫卷一般展現在晉陽公主眼前,並深深地攜刻在她的心裡,以至於晉陽公主夜晚睡夢中,也時常出現他的影子,輾轉反側間,她癡癡地思念着餘長寧,心裡泛着羞怯的甜蜜,只希望這條路能夠一直就這麼走下去。
餘長寧卻不知道自己護持的小公主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在他的眼中,十三歲之齡乃是不折不扣的小女孩。
晉陽公主見他一路走來時常皺着眉頭,還以爲餘長寧是有什麼煩心事,卻不知道餘大人心裡面正在爲如何接近蘇紫若而大傷腦筋。
這次劍齋讓蘇紫若陪同歐寧羽一併前來長安,餘長寧心裡是非常高興的,他也想乘着這個機會消除蘇紫若心頭的顧慮,以便兩人能夠相守在一起。
然而歐寧羽似乎對餘長寧多加防備,幾乎與蘇紫若寸步不離,絲毫不給餘長寧機會,而蘇紫若也一直對他頗爲冷淡,即便是偶爾相見,也不過輕輕點頭招呼而已,一句話不說便就檫肩而過。
這種冷冷淡淡的態度,不禁令餘長寧回想起了當初兩人在突厥時的相濡以沫,生死相扶,一時間心頭不由大覺傷痛。
這日到得蘭州,眼見風餐露宿了這麼久,餘長寧吩咐馬隊進入了金城,決定休憩一天再行啓程。
晉陽公主前來,蘭州一干大小官員自然不敢怠慢,全都殷情地跑來噓寒問暖,蘭州刺史更請公主鑾駕離開驛館,前去刺史府歇息。
面對刺史的盈盈盛情,餘長寧自然不好拒絕,再告知了歐寧羽後,便與晉陽公主前去了刺史府。
誰料餘長寧走得沒多久,突然派人給歐寧羽帶來一封書信,歐寧羽接過剛剛一看,俏臉神色立即微變,對着蘇紫若吩咐道:“紫若,師叔要出去一會兒,你留在驛館便可。”
蘇紫若見她神色凝重,也不知所爲何事,便點頭同意了。
歐寧羽離開之後,蘇紫若萬般無聊,一個人喁喁獨行在後院漫天的雪花之中,大雪紛飛天地白茫茫一片,陰沉沉的天空恍如蘇紫若此際的心情。
畢竟,與意中人近在咫尺,自己的心卻遠在天涯,蘇紫若自然很是難過悲慟,她多想撲在他的懷中一番哭訴,但卻深深知道這麼做的結果,只會讓兩人越陷愈深,從而無法自拔。
緩步前行,到得一片池畔前,水池早就已經結成堅冰如同一面玉璧,奇石嶙峋的假山傲立其中,任由冰雪爲自己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
輕輕一嘆,蘇紫若正在沉思之際,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輕輕傳來。
這件跨院乃是餘長寧專門爲她和歐寧羽安排,由於是女眷居住,尋常人等豈能輕易入內?蘇紫若暗暗蹙起了眉頭,正想返回房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月門,一臉微笑地朝着自己走來。
“餘大人?”乍見此人,蘇紫若陡然就愣怔住了。
餘長寧四下張望了一眼,笑嘻嘻地說道:“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終於將你的師叔騙出去了。”蘇紫若聞言一震,頓時大感哭笑不得,心頭略一思忖,便明白餘長寧是想要與自己單獨相處,不由冷冷道:“師叔生平最恨別人的欺騙,餘大人如此兵行險着,難道不怕面對師叔的滔天怒火嗎?”餘長寧卻沒有回答此話,他面色複雜地看了蘇紫若半響,輕嘆道:“其實比起這句冷漠而又生疏的餘大人,我更喜歡聽你稱呼我爲餘郎,因爲當你這樣稱呼的時候,我才知道你的心是與我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