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凝釋然點頭,似笑非笑地淡淡道:“你們兩個小滑頭還有什麼瞞着我,還不快老實招來。”
餘長寧心知已瞞不過她,只得從發明黃金鴨的那天說起,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羅凝。
羅凝聽完一番揣摩,終是展顏笑了,纖手手指一點餘長寧的額頭,嗔怪道:“既然這些菜式都是你發明的,爲何要騙着姨娘,老實說出來不是很好嗎?”
餘長寧沉默了半響,突然嘆息道:“唉,我還不是擔心大哥,他身爲長子,以後可要繼承家業,若不能闖出一點名頭來,怎能讓賓滿樓生意好起來了?姨娘,我求你個事,這件事還是先暫不讓大哥知曉,怎麼樣?”
羅凝同意地輕輕頷首,不禁欣慰他們的兄弟情深,卻不知餘長寧是因爲怕麻煩纔將餘長致推到前臺,自己纔有閒工夫偷懶。
望着桌上搖曳的燭火,羅凝驀然一聲長嘆:“這段日子賓滿樓的生意確實有了很大的好轉,長致一天從早忙到晚,我也是看在眼裡的,但是生意越好,也意味着壓力越大,我們黃金鴨和叫化雞皆賣的三兩銀子一隻,目前其他酒肆已摸索出了仿版,味道也是不差,價格卻比我們便宜了不少,我擔心這樣下去,酒肆的客人又要被搶走。”
餘長寧搖手笑道:“姨娘勿憂,我倒有一計,可以扭轉此等局面。”
羅凝聞言大是振奮,急忙道:“你快說,姨娘聽聽是否可行。”
餘長寧端起茶盞輕呷一口,沉默有傾,突然問道:“姨娘,賓滿樓一天能作出多少隻黃金鴨。”
羅凝一愣,思忖片刻道:“若是按照常速推測,大概能做一百五十隻上下。”
餘長寧點頭笑道:“這一百五十隻烤鴨咱們還得分出一小半專供皇宮,真正能夠投入市場的恐怕只有一百隻左右。”
“對,你說的不錯。”
“姨娘,你想想看,單單一百隻鴨子怎能供應長安如此大的市場,自然是杯水車薪,所以別家出現仿冒也是必然。”
“那你的意思是否要我們加大黃金鴨的產量,這樣生意纔會好起來。”
“這也是一個辦法,卻是下策。”
“啊?”
餘長寧湊攏過來低聲道:“咱們不是要加大產量,反而要限制產量,我以爲,咱們一天做個百隻黃金鴨便足矣。”
羅凝愣愣地想了半天,望着他依舊是疑惑搖頭。
“俗語說物以稀爲貴,量多則賤。我們賓滿樓的黃金鴨爲天下正宗,怎能與那些仿冒鴨子打價格戰,走低端市場?我們關鍵是要做出精品,做出正宗,做出品牌,走高端路線。”
羅凝想了半天才跟上他的思路,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咱們讓出低端市場,保持黃金鴨的價格不變,以質量取勝?”
“對,可以這麼說。”餘長寧猛然擊掌,笑道:“除了黃金鴨之外,咱們還需推出其他的菜式,多管齊下,遍地開花,這樣賓滿樓才能又好又快地發展。”
羅凝又是愣怔怔了半天,蹙眉道:“那我們怎樣才能走高端路線?可有好辦法?”
羅長寧早已成算在胸,神秘地一笑,湊到羅凝耳畔低聲說了起來。
羅凝的美目漸漸亮了,聽完之後不由興奮起身,在屋內轉悠思忖片刻,猛然點頭道:“這個主意很好,須得儘快進行,長寧,你獨自去辦理便可。”
餘長寧起身笑道:“姨娘你放心,我明天便去殿中省找蕭駙馬,保管他同意。”
又與羅凝閒談片刻,餘長寧回到了房中,點亮油燈掏出了包袱中那塊殘壁,放在燈光下一看,竟是晶瑩剔透,光彩四溢,說不出的漂亮。
這塊殘壁既然關係到了魏公寶藏藏寶所在,雖只有區區一塊,然而餘長寧心頭還是振奮不已。
瓦崗軍從前割據中原久矣,收羅的奇珍異寶自然無數,若翟讓真藏了一大批珠寶在裡面,價值必定是驚人無比,說不定揮霍幾輩子也用給他不完。
想着想着,餘長寧暗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得將它藏到一個隱蔽的地方纔是,等找其了剩下的三塊殘壁再取出來。
在屋內轉悠半天,他終於打定了注意,將玉璧裝入一個帶鎖的匣內,搭起竹梯藏在了房樑之上。
蕭銳最近過得很不如意,不僅大白天在官衙忙得是焦頭爛額,夜晚回去還要被永麗公主欺凌,幾個月下來,人已瘦了一圈,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英氣。
人人皆以爲當帝婿威風八面,風光無限,然而哪能看得到帝婿背後的幸酸。
像他蕭銳,怎麼說也是名臣之後,出身顯赫,然則到了公主面前,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上一聲,即便是遭到公主的辱罵毆打,也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要裝作一副笑臉,其中的淒涼,想起來便讓人覺得既無奈又心酸。
一大早到了官衙,蕭銳頂着一隻黑眼圈直入廳堂,沿途對官吏們驚訝的目光似乎視而不見。
待向殿中監大人稟告了相關工作,他才用冰水敷了敷腫脹的眼眶,坐到桌前處理起每天的公文來。
殿中省掌皇宮生活諸事,皇帝妃嬪們的衣食住行皆在其管轄範圍之內,是個出力不討好的活,動輒便因一件小事被做好而遭到內宮的責怪。
剛翻開第一件公文,蕭銳便皺起了眉頭。
公文的內容很簡單,侍御史高馮上了一份奏疏呈送天子,稟告說朝參的官員們因廊下食的飯菜味道太差,所以寧可餓上一頓也不願意享受天子的恩賜,實在於理不合,有負聖恩,建議進行整頓,以正官風。”
所謂的“廊下食”便是朝參結束後,上朝的官員們要在宮殿飛檐下,廊廡上坐地吃午飯,接受天子的賞賜。
原本侍御史的奏疏可以直接送達天子案前,不料那天尚書檯正好是左僕射房玄齡當值,這個老頭兒早已對廊下食味道不滿,便拿起筆在奏疏後面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提出整頓官風的同時,還要改善廊下食的味道,此等問題自然便迎刃而解。
李世民看到奏疏後,深知飯菜伙食關係着大臣們切身的福祉,絕對不能有所馬虎,便在房玄齡意見之處畫了一個圓圈,表示同意。
所以這份奏疏便連着尚書省的交辦公文送到了殿中省,放在了蕭銳案頭。
細細地看了一遍,蕭銳立即感到了問題的棘手,這些大臣們在家中個個都是錦衣玉食的主兒,口味早已養得極刁,加之人人口味不同,衆口難調,所以廊下食一直是處於風口浪尖上,說是怨聲載道也不以爲過。
蕭銳也不是沒想過要改善伙食,然而要達到大臣們所提出的高要求,卻是萬萬不可能,首先朝廷撥付的廊下食經費便沒有這麼多,加之天子又提倡節儉,是斷然不可上些山珍海味供大家品嚐。
正在他煩惱地轉悠當兒,一個隨從官吏進屋輕聲稟告道:“大人,門外有一自稱是餘長寧的人求見。”
蕭銳此刻正是心煩意亂,煩躁地揮手道:“什麼餘長寧,餘短寧的,我不認識,不見不見!”
隨從官吏應了一聲,正欲轉身出門。
正在此時,蕭銳突又一愣,問道:“餘長寧?莫非是賓滿樓的二少?”
“大人說得不錯,那人的確報上了賓滿樓的名字。”
蕭銳聞言緩緩點頭,又在屋內轉悠數圈,轉身道:“既然如此,便領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