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見這三位駙馬越玩越過火,急忙搖手笑道:“若真燒燬了賬簿,只怕正遂了某些人的心願,而且李義府查案也算一絲不苟,我們又何必助紂爲虐呢?”
幾人都知道餘長寧對趙滿志等官員有些懷疑,相顧了一下不由紛紛點頭。
餘長寧手指關節叩着桌案正色道:“我們要做的,只是讓李義府終止查案按需撥放銀兩,當解決了洪災之後,纔是審查趙滿志等人究竟有沒有爲官不正之時,明日你們繼續前去吵鬧,只要打擾他查案便可,不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柴令武、房遺愛、王敬直聞言皆是開口道好。
刺史府西廂有一個僻靜的跨院,栽着高大的梧桐樹,種着芬香的芍藥花,彎月如鉤撒下一片銀輝,透過窗戶罩在了李義府扭曲不已的臉膛上。
此刻,李義府捏緊拳頭重重一砸座案,怒聲道:“那三個駙馬擺明着是餘長寧派來搗亂的,仗着身爲勳爵不受本官彈劾,做起事來竟是那般無法無天,今日還藉機毆打了本官一頓,當真是太可惡了!”
李義府對面坐着一個老年文士,鬚髮斑白,滿臉皺紋,此刻他捋須沉吟半響,開口道:“下官認爲大人實在不宜與天子帝婿們做對。”
李義府咬牙切齒道:“爲何?”
“大人身負凌雲之志,對於這些達官貴胄子弟應該以禮相待,以餘長寧的身份,一定不會接受趙滿志等人的請求從而阻擾我們查案,他的出發點一定是想解封府庫足額支付糧餉,其實這與我們查案並不矛盾。”
李義府氣咻咻道:“若是真解封府庫,不僅賬務方面盤查會更加困難,而且若是允許趙滿志的人進來做帳支出銀兩,他們在裡面搞怪做手腳怎麼辦?”
老年文士道:“下官覺得大人不妨對餘長寧坦誠相告作出一定讓步,必要之時還可以尋求他的幫助,畢竟他可是當朝重臣,大人你若討得他的歡心,以後在朝中也有人可以爲之仰仗。”
李義府心思剔透,聞言就明白了過來,緩緩點頭道:“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不過要我去登門拜訪只怕會被餘長寧看不起,看來還得想辦法讓這位餘大人親自前來啊。”
老年文士雙目一閃,笑道:“若是如此,下官到有一條良策將餘長寧請來。”
“哦,不妨說說看。”李義府頓時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
喁喁的低聲迴盪在屋內,搖曳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映照在了窗櫺之上,久久沒有離去。
……
第二日清晨,前去帳房的王敬直、房遺愛、柴令武三人沮喪來報:監察御史李義府因昨日傷了筋骨,躺在牀上一病不起了。
王敬直氣惱地開口道:“沒想到那廝竟使出這般伎倆,餘駙馬,我們要怎麼做纔是?”
餘長寧皺着眉頭在房內踱了數圈,輕嘆一聲道:“他們拖得,可是本官拖不得啊,這李義府若是不查案就這樣在牀榻上躺着,也是一件麻煩事。”
蕭銳沉吟半響問道:“既然已經無法履行刺史職責,那我們何不前去好言相勸讓他離開濟州?我相信以李義府的明智,他應該懂得如何取捨,因爲得罪了我們,也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餘長寧認同點頭道:“好,那我就去見見他。”
來到李義府所在的院落,一名老年吏員將餘長寧恭敬地請入了房中,指着榻上一句“大人正在休息”,便掩上房門出去了。
餘長寧慢悠悠地來到了牀榻邊,望着李義府開口道:“聽聞李御史重傷不能起身,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
李義府故作虛弱地笑道:“下官從小本就身體虛弱,昨日被房駙馬與王駙馬這般痛打了一頓,自然是傷筋錯骨不能起身,還望餘駙馬見諒。”
餘長寧尋來一個軟墩坐在了牀邊,正色道:“李御史若是無法正常履行公務,唯有讓御史臺另派御史前來徹查之案,雖然濟州府的賬務有些絮亂,但在頂替御史尚未到來之際,本官有權命令濟州府庫出銀修築堤防。”
李義府默然了一陣,笑道:“大人此言雖是不錯,但下官並不打算離開濟州。”
餘長寧搖頭道:“但是以李御史的身體,我想應該無法……嗯?”
餘長寧一言未了,李義府竟然輕而易舉地坐了起來,不禁讓他神色微變。
見狀,餘長寧陡然沉下了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義府抱拳一躬道:“餘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的目的是濟州府庫的銀兩,而下官的目的是濟州的貪官污吏,如今很明顯是那些貪官污吏想借着大人你來阻擾下官查案,不知你是否明白?”
餘長寧淡淡笑道:“來此之前,本官的確想將掣肘銀兩支出的李御史趕走,不過當聽聞了赤髯龍王顯靈的故事後,本官又覺得李御史離開一定會遂了有些人的心願,但是李御史緊緊封住濟州府庫不放,這樣的情況本官也不希望看見,本官的目的很簡單,先治水,後查案。”
李義府沉吟了一番,點頭道:“好,下官可以暫停查案,不過有一件事情下官想拜託大人。”
餘長寧見李義府同意了下來,心頭不由大覺高興,笑問道:“不知何事?李御史但說無妨。”
“若非緊急情況,請大人不要離開盧縣,下官擔心有人會因爲這賬簿,做那狗急跳牆的事情來。”
“你是要本官留在這裡震懾那些陰險之輩?”
“不錯,下官暫停查案解封府庫,那麼無可避免就要讓濟州府的吏員們進入帳房支出動用銀兩,這個環節若是有人故意搗亂,下官幸苦的調查就會付之東流,請大人能夠理解下官。”
餘長寧沉吟了一番,提議道:“本官光守在也盧縣不可能,要不這樣,每日打開帳房後,都由李御史的人、本官的人,以及濟州府的人共同清點賬務,並監視對方,不知御史意下如何?”李義府琢磨了半響,猛然點頭道:“這也不失爲一條良策,好,就這麼做,先治水,後查案。”眼見與他取得了共識,餘長寧不由露出了笑容,心裡也覺得這李義府看起來並不是那麼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