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靄的重巒疊嶂中,本就寒氣重的晨風,在這還未放亮的早晨格外的冰寒。
而在山腳寨子角落一個院落房屋前,一個身穿素衣,身材纖細,頭扎蓬鬆馬尾辮的少女,焦急的在屋外徘徊。
看她溼漉漉的髮梢,顯然等了許久,被露水打溼了衣衫和髮梢。
嘎吱。
房門吱呀呀的打開,走出一名面露疲憊,滿目擔憂之色,三十歲許的婦人,看到少女明顯愣了下。
“嬸兒,阿蠻哥哥醒了嗎。”
少女迫不及待道。
“哎”
婦人愁眉不展的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向屋內。
“嗚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哀嚎,令兩人激靈靈打個寒顫。
嘩啦。
婦人潑掉盆中早就冷卻,滿是血污的水,滿目複雜,噙着淚水悲痛的對少女道:“大小姐,阿蠻這孩子命苦,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了。
您若顧念當年他救過你,一起長大的情誼,就請給他一棵寒烏草吧。”
“嬸兒,寒烏草可是毒草啊,您”
少女手捂紅脣,驚慌的倒退數步,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大小姐,阿蠻是怎麼受傷的您很清楚,他個性要強,活着就是受罪,您就發發慈悲吧。”
婦人泣不成聲,說到傷心處便作勢要跪。
“嬸兒,您別這樣,快起來”
少女慌張攙扶,可怎麼也拗不過,最終只能美眸含淚答應,“嬸兒,我去拿,我去拿還不行嗎。”
“謝謝大小姐。”
婦人千恩萬謝,目送少女離開,返身回到屋內,滿面悲慼的看着牀榻上,身形佝僂,瘦弱無比的半大少年。
雖然滿頭是汗,面露痛苦之色,嘴角都在忍受痛苦中咬破,鮮血橫流,但卻難掩這少年眉宇間的剛毅。
“阿蠻,別怪爲娘心狠,娘是怕嗚嗚。”
婦人伏在少年身上痛哭了好一會兒,才面色蒼白的緩緩起身,“阿蠻,這裡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咱娘倆路上也好有個伴兒,希望你父親還沒走遠”
說着說着,眼淚乾了,雙目再也沒了神采。
“嬸兒,嬸兒”
不知過了多久,去而復返的少女,握着一個青木匣子,推着婦人。
“大小姐,您來了。”
婦人回神,看到少女懷中的木匣,露出害怕有希冀的神色。
不管到了怎樣讓人絕望的地步,她到底是一個婦人,畢竟這木匣中之物,她已經猜出,是可以讓愛子擺脫痛苦的毒草。
“嬸兒,你再想想吧,這寒烏草可是劇毒之物,一旦”
少女下意識的緊了緊懷中木匣道。
“大小姐,我知道您心善,可阿蠻的樣子您也看到了,再這樣下去同樣是個死,不如早點解脫。”
婦人悽聲道。
“好吧。”
少女終究沒忍心看痛苦的少年一眼,將木匣留下,掩面而去。
“兒啊,九黎山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咱娘倆這就上路吧。”
婦人打開木匣,取出裡面一棵指許長,散發淡淡灰綠色霧氣的青草,將之折成兩段。
考量了下,將一份小的遞到少年嘴邊。
“娘多吃點,先去等着你,免得你怕生。”
捏開少年乾裂滿是血污的嘴角,婦人慈愛的將寒烏草放入少年口中。
呼。
說來也奇怪,就在寒烏草入口的一瞬,破舊的窗口透進了一道明亮的陽光,正好灑在少年臉龐上。
“阿蠻,雖然你從小不問你父親,但你知道嗎,你長的跟他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婦人輕撫少年漸漸烏青,散發寒氣的面龐,看的竟是有些癡了,最後不捨的趴在了兒子胸前,卻是沒有看到,少年身上閃爍的淡淡九色光影,將寒氣一掃而空。
“瞧我這記性,爲娘這就去陪你。”
過了好一會,婦人自責起身,拿起剩下的半截毒草,就要往嘴裡送。
啪。
就在她的手顫巍巍的將碰觸到嘴脣時,手腕卻被一隻乾瘦至皮包骨的手掌握住,令她下意識看去。
“娘,我餓。”
如眼間,是面色雖然蒼白,但雙目卻燦若星辰,被她視作心頭肉的兒子,那久違的呼喚。
啪嗒。
手中的毒草,隨着盒子同時落在了牀榻上。
“兒啊。”
婦人乾涸的眼淚再一次涌出,這是喜極而泣,伏在了少年胸前。
“娘,哭吧。”
少年輕拍婦人,燦若星辰的眸子中卻閃過一抹迷茫。
“瞧我,瞧我都忘了,娘這就給你做吃的去。”
好一會,婦人擦着眼淚起身,急忙忙就去準備吃的去了,卻是忘記了落在牀榻上的半截毒草。
“我是誰。”
少年拿過毒草,端詳了下,又或是猶豫了下,望着窗外的陽光,有些不適應的眯了下眼睛,將毒草放入口中滿面咀嚼。
本應致命的毒草,在他口中卻化作了無法想象的甘甜,融入到他的奇經八脈之中,修補着受傷的經脈。
甚至於,少年能夠感受到,陽光中的一種力量,不由自主的浸入他的體內,使得他整個身體暖洋洋一片。
而那毒草的力量卻有些冰寒,雖然是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但卻正好形成水**融之態,將效用發揮到最佳。
這是天地間第一縷晨曦,傳說中擁有莫測的力量。
而隨着清風吹散了漫天霧氣之時,這寨子中,身穿粗布麻衣,披着獸袍的人們已經忙碌起來了。
隱隱可聞,厚重綿長的號角聲響起。
短短半刻鐘過去,少年就好似恢復了生機,半月未曾離開牀的身體竟然一骨碌的爬了起來。
“哦”
只不過,少年好像有些不適應,捂着頭差點摔倒,晃了幾下,扶着牆才站穩,使勁晃了晃頭,才清醒過來。
這些微的迷茫,並非是身體生理上的反應,而是來自少年本身最神秘的地方,,靈魂。
此時,在他靈魂深處,有兩個聲音在糾纏着,不斷的向他灌輸着許多不明白,卻又覺得極爲熟悉的信息。
“呀,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快躺下。”
婦人端着一個熱氣騰騰,不知裡面是什麼的粗糙大碗快步來到近前,不由分說的讓少年躺下,同木勺舀起一勺,輕輕吹散了熱氣送到少年嘴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