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過後。
破壞殆盡的第六營駐地，已然恢復了全貌，但卻不見絲毫波光嶙峋的陣法光影。
平整的地面，恢弘的古建築，難掩那份低迷，還有滲入地下的血腥怨氣。
人來人往的街道，冷冷清清，沒有了噪雜聲，若非還有人出現，恐怕都以爲這是一座鬼城。
蒼藍駐地大廳，原本只有數十把的座椅位置，已然全部撤去，跪滿了數百名倖存隊員。
而周圍掛着的白綾圍帳，上首處密密麻麻的靈牌，赫然是成了靈堂。
“散了吧。”
祭拜完後，莫蒼藍神情疲憊的擺了擺手，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些靈牌。
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他們的音容笑貌好似還在眼前，但卻已經陰陽兩隔。
“姐姐，你要振作，蒼藍戰隊需要你。”
端木昭華說着，不由自主的抽泣起來。
“你說，這就是你的方法。”
莫蒼藍目光一轉落在黎晨身上，猛的衝到近前，將他退到立柱旁，美眸中充斥着恨意。
看立柱嘎吱吱作響，不斷落下塵土的樣子，足可見用力之大。
當然，這還是有所收斂，否則的話，莫說一根立柱，整座大廳也垮塌了。
嗚嗚。
化作小貓模樣的旺財，齜牙咧嘴，目露兇芒，還沒發作，便被黎晨止住。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莫蒼藍，揹負了太多，需要發泄。
“姐姐，他也是不得已，若非有更好的辦法，李晨絕不會用這種方法。”
端木昭華勸道。
“這這傢伙歪門邪道不少，還不至於這麼絕。”
段雲向黎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服個軟。
雖然在之前，還被擺了一道，但三人能活命，也是多虧了黎晨，這不能作假。
“你說啊，爲什麼要用這種方法，死了這麼多人，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兒愧疚。”
莫蒼藍手掌鬆了鬆，驟然握緊，死死盯着黎晨的眼睛道。
“我”
黎晨嘴脣蠕動了下，終究沒有說出太過決絕的話。
畢竟，動用這個方法前，早已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但若有好方法，他也不想如此，畢竟引發兇獸潮，死傷數十萬，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裡面九成九的人命，都得算到他頭上。
“姐姐，這也不能都怪他啊，自我們出事，戰隊就散了八成，剩下的人中，又被張崇飛指派到第一線，能活下來這些人，已經是僥天之倖。”
端木昭華不忍道。
正如其所言，這是蒼藍戰隊的實情。
有句老話說的好，樹倒猢猻散。
雖然莫蒼藍平日裡豪爽無比，對兄弟姐妹極盡照顧，但無論怎樣，他們那時在別人看來，已然是必死無疑，誰還能守下去。
剩下來的人，能夠守到如今，也算不容易了。
在修煉界中，稱得上是有情有義。
試想想，在大戰之時，那些死命相求莫蒼藍出手之人，哪怕平日裡還有些交情之人，到現在一個都沒出現，便可見人情冷暖。
“炎羽戰隊，大統領鳳紫煊上香弔唁。”
驀地，外面傳來一聲高喝。
“姐姐。”
端木昭華拽開莫蒼藍，示意黎晨接待。
很明顯，鳳紫煊不是爲弔唁而來，而是別有目的。
到了他們的修爲階段，生命早已看的很淡。
“莫統領，節哀。”
鳳紫煊面無表情的走入內廳，向衆人拱手一禮，便即上香三拜。
作爲一名高級半聖存在，向普通武者如此行禮，也算大禮了，可惜這些人看不到。
“鬼麪人一事，現已查明，乃是龍嘯雲誣陷蒼藍戰隊。
張將軍已經昭告全營，爲你們正名，戰後事物繁忙，特命我前來告知。”
鳳紫煊取出一份文牒交予莫蒼藍，接着將一枚靈戒遞給黎晨，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即轉身離開。
摩挲着靈戒，黎晨久久不語，自始至終，沒看鳳紫煊一眼。
他深知，鳳紫煊這是要繼續之前的交易。
雖然有不滿，但也知道，對方沒有在莫蒼藍等人落難時幫一把，也怪不得對方。
畢竟，有姬華峰在，她雖然可以利用身份掣肘張崇飛，但卻對姬華峰無用。
而且雙方間，僅有的利益關係，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誰也不欠誰，也怪不得誰。
“大姐頭也是在氣頭上，你別生氣。”
見他默默無語，段雲寬慰道。
“好生安置他們吧。”
摸出幾枚靈戒，黎晨深深忘了一眼靈堂上的排位，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時間久了，自然會解開。
“你小子”
段雲伸手欲攔，最後頹然嘆了口氣。
如今的九世子，已然是孤家寡人。
因爲他的緣故，段五等人被段天明殺雞儆猴，若非黎晨惹出這麼多事情，怎麼會來的這慘狀。
說沒有一絲怨懟，那是不可能，畢竟一起修煉多年僅剩的兄弟就這麼沒了。
雖然沒有黎晨，他們一個也活不了，而且會備受折磨，但誰又能理解，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難受，更難以釋懷呢。
“你就想這麼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
莫蒼藍冷冷道。
“你們在明，我在暗。”
黎晨停在廳門前道。
“你已經暴露了實力，各大戰隊已經注意上你了”
端木昭華勸道。
“以你的實力，如何報得了仇。”
莫蒼藍神色有些好轉。
“事在人爲。”
黎晨仰首望天，接連下了七天的雪，依舊還有些微紅。
散入空中的血氣，因爲是武者血液的緣故，帶有極多的元氣，久久不散，被雪沾染了下來。
看着迷濛的天際，微微泛紅的血，似乎是在向他無聲的控訴。
他不是無情人，縱然一生殺戮從不手軟，但這一切，終究是他一手造成。
哪怕事出有因，也抹不開他的直接關係。
“你別犯傻。”
莫蒼藍語調擡高，透出一抹關心，隨即察覺到自己失態，面色再次轉冷。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說着，黎晨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蒼藍駐地。
“哎。”
端木昭華嘆了口氣。
“我我是不是太苛責他了，你怎麼不勸勸我。”
直至黎晨離開，莫蒼藍後悔了，抓着端木昭華的手臂，美眸一個勁兒的往外看，卻不見人回來。
“他心裡也不好受吧，這個人身上揹負了太多。”
端木昭華攬着莫蒼藍，輕拍着安慰道。
“你小子，那等節骨眼上，你也不忘整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嫉妒我長得帥。”
而段雲，則在自嘲一笑後，飛奔出了大廳，追上了黎晨，輕輕捶打了一拳，笑罵道。
“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酸甜苦辣，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