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宸目光悠悠地看着孟夕嵐,卻不知自己也正在被人盯在眼裡。
那雙眼眸冷如冰窖,透着陣陣寒意。
絲竹聲聲,仙樂飄飄,一片祥和中,突然有人打破了這份愜意的安寧。
“皇上!”
突然之間,人羣之中有人拔高了嗓門說話。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周佑文醉紅着一張臉,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通紅,眼神迷醉,臉上帶着幾分惹人嫌的壞笑。
周佑宸總共有八個哥哥,早夭的大皇子和被廢貶黜京城的周佑平,在京城留守的六位皇子之中,周佑麟的下場是最爲悽慘的,終生幽禁,不得離京。而其他的幾人,在周佑宸登基繼位之後的兩年裡,都陸陸續續地被封爲了郡王,畢竟,他們和他一樣都是庶子,沒有資格得到親王的爵位。
不過對他們而言,周佑宸已經足夠仁慈了。
在他不得志的時候,他的哥哥們,從未有人關心過他一句,只把他視爲空氣一般的存在。
周佑宸登基之前,他們多半都是支持周佑麟的,然而,一切變化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他們還不等擺出虛僞的臉,周佑宸就已經先贏了。他不但贏了,而且,還有三年的三年的時間坐穩了皇位,贏得了民心。
以至於,讓他們有心謀反的陰謀詭計,最後只能“胎死腹中”,不了了之。
如今周佑文,雖說是被封爲郡王之位,但在朝中毫無官職,只是個混吃等死吃空響糧的空頭王爺。
今天他能出現在這裡,只因他是皇帝的兄弟,皇室宗親的身份。
周佑文的位置很靠後,臨進門口,是個很冷清的位置,也是一個很不重要的位置。
周佑麟倒臺之後,他的日子過得艱難,原本想要在周佑宸的跟前巴結獻媚,可又豁不出自己的臉面,最後弄得不上不下,甚是尷尬。
今兒的熱鬧,本就與他無關,他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吃完這桌飯,便可安然無恙,繼續回去做他的富貴閒人。然而,許是備受冷落的境遇,讓周佑文的心裡起了怨氣。
方纔,幾杯水酒下了肚,他便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周佑文來到周佑宸的面前,半跪在地上道:“皇上!本王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周佑宸剛剛不過二十歲,這樣的祝詞,用來實在不妥。
孟夕嵐抱着雲哥兒睨了他一眼,見他眼神渙散,便知他又沒了心智,定要闖禍。
“來人啊,六王爺醉了,把他送去長清閣休息吧。”
此話一出,便有太監躬身上前。
怎料,周佑文擡頭瞪着孟夕嵐,語氣不善道:“太妃娘娘!您管得是不是也太多了?我再給皇上敬酒,難道您也要管?”
周佑宸見他出言不遜,眸光一沉,只道:“六王爺,你的確醉了,還是下去醒醒酒吧。”
周佑文聽了這話,只是搖頭,一把撥開太監攙扶的手。
如此一來,引起了侍衛們的主意,他們立刻上前將他圍住,以免他對皇上和娘娘不利。
高福利更是提高嗓門道:“六王爺,喝醉了是小,抗旨不遵是大。您還是不要掃了衆人的興致纔好。”
真是個不要命的東西!平時出言不遜也就罷了,偏要今兒來到殿前撒潑耍瘋,死了都活該!
周佑文也不知自己爲何非要觸孟夕嵐的黴頭,反正,他就是看她不順眼,卻瞧着她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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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娘娘以爲本王要刺王殺駕?!哈哈哈……笑話!我怎麼敢?娘娘,我可是最怕您的……娘娘這一路來殺伐決斷,這宮裡宮外哪有人是不怕您的?哈哈哈……”笑完,他還朝着孟夕嵐豎起了一隻大拇指,以表她的厲害。
被他這麼一鬧,大殿之內全都安靜下來。衆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看先了周佑文,表情各異,心思不同。
孟夕嵐見狀,只是輕輕一笑道:“王爺最應該害怕的人,不該是哀家。”
她懷裡的雲哥兒轉身望去,看着周佑文瞪着一雙猩紅又惡狠狠的眼睛,不覺有些害怕。
孟夕嵐察覺到他的不安,伸手拍拍他的後背,繼續道:“王爺最該懼怕的人,該是王爺自己。”
他敢來觸自己的黴頭,找周佑宸的不痛快,那她就要讓他在衆人面前顏面掃地!
周佑文搖搖晃晃上前一步,只聽孟夕嵐輕斥道:“以前先帝在時,對王爺一直心存不滿。王爺從小到大,從不知何爲“尊重”二字……爲了你的不尊重,王爺吃了多少虧,捱了多少罰?想必,王爺自己很清楚。今兒是皇上的生辰壽宴,王爺能被邀請參加,已經是無上榮光的事情了。可惜啊可惜,王爺本性難移,終究做不來賢良恭順,只會令人生厭!”
她的一番話說得不急不躁,有棱有角,着實給了周佑文一陣大大的難堪!
他正欲開口反駁,卻聽周佑宸已經下令:“六王爺酒醉失態,不宜再留,將其送回府中,好生照看。”
周佑宸格外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氣:“好生照看”,彷彿透着某種暗示。
高福利心領神會一般,揚起手裡的浮塵,淡淡道:“奴才遵命。”
這種差事,本不是他的份內事,可他今兒卻想要好好“送一送”六王爺。
周佑文掙扎着被太監們攙扶出去,嘴裡一直叫個不停,可惜,沒有人肯站出來爲他出頭。
看他語出不遜,冒犯孟夕嵐是一回事,站出來幫着他說情,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一出了大殿,高福利便用手帕堵住了周佑文的嘴。
他獰笑一聲道:“王爺,今兒可是您自找的。奴才不好好讓您醒醒酒,您是不會長記性的。”
高福利命人將周佑文帶到一處偏僻處,然後將周佑文整個人丟到蓄滿雨水的大水缸之中,這缸內的水是存着澆花用的,暴曬許久,水質渾濁,還帶着一點難聞的異味。
周佑文嗆了好幾口水,掙扎許久,才從水缸裡站了起來,他怒視高福利,指着他開罵。
高福利只是一徑地微笑,繼續吩咐道:
“看來,王爺的酒勁兒還是沒醒啊。你們還不趕緊過去幫幫他……”
那幾個小太監得令,直接上前用手按住周佑文,把他摁到水裡,讓他無法呼吸。
高福利心裡默默查着數,既不能把他給淹死了,又要讓他知道教訓。
如此反反覆覆折騰了十幾次,周佑文整個人癱在缸內,再也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了。
高福利這才一步一緩地走過去,望着他道:“虧您還是位王爺呢,怎麼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今兒是什麼日子,你敢冒犯太妃娘娘和皇上?別以爲娘娘真的不敢動你,她只是不稀罕殺你罷了,免得髒了誰的手。”
“再有下一次,不用皇上和娘娘吩咐,雜家自己就有辦法送你上西天!”
高福利不是故意嚇唬他,他不是沒殺過人,他不介意爲了主子,再髒一次自己的手。
周佑文短暫的失常,並沒有破壞孟夕嵐的好心情。
待他走後,她仍是一臉微笑。
雲哥兒不解看她,小聲問道;“姑姑,方纔六王爺爲何要那麼兇的看着您?”
孟夕嵐笑着解釋:“六王爺只是喝醉了。”
“喝醉的人都是那麼兇嗎?”
孟夕嵐正欲解釋,卻見周佑宸對雲哥兒招招手道:“雲哥兒,你來。”
雲哥兒見狀,連忙從孟夕嵐的懷裡跳了出來,然後走過去恭恭敬敬道:“皇上萬安。”
周佑宸見孟夕嵐總是喜歡抱着他,便也伸手將他抱了起來,然後站起身來道:“雲哥兒,你看看。這殿內喝醉的人,並不止六王爺一個,但只有他一個酒後失態,冒犯了你姑姑,這說明他心術不正。如果是內心堅定又有擔當的人,不會藉着酒勁兒爲難別人,只有懦夫纔會那麼做!”
雲哥兒倒也不認生,小小的胳膊搭在周佑宸的肩膀道:“回皇上,爹爹常常教導雲哥兒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做懦夫,更不能做壞人!”
他的童言童語惹得周佑宸笑得甚是開懷。他故意把他舉高几分,逗一逗他。
孟家的人,自然心裡歡喜。只是旁人看了,卻是另有想法。
皇上登基三年,膝下無子更無女,如今專寵太后,更是子嗣無望。看他抱着孟家的孩子,別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
孟夕嵐見狀心中微微一沉。
皇上能夠喜歡雲哥兒,自然是一件好事。不過若是祖母看見這一幕,必然又要多思多慮。
她知道,祖母不會輕易死心的。如果她的身子遲遲不好,祖母會動用一切手段來讓她以皇室之名收養雲哥兒……這樣的野心實在太大了,一旦雲哥兒成爲皇室養子,那麼家裡人的野心也會越變越大,一發不可收拾!
孟夕嵐眼中的憂色,引起了孟夕照的注意。
他很心疼妹妹的處境,只是不解她的心事。
從前,她每個月都會讓妻子帶着雲哥兒進宮覲見,可最近卻是故意不提此事,似乎心中有所顧忌。
她在擔心什麼?是皇上,還是雲哥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