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來看!”一個士兵在門外喊道,幾人又匆匆跑出來,才現布莊後門的位置,今日採買的所有布匹、胭脂水粉都扔在角落裡無人問津,而那匹馬已經不見了! “難道有人劫持了郡主?”幾人連忙跑回布莊,逮住老闆質問道:“方纔進來買布的女子去哪兒了?” 那老闆一頭霧水:“小人這裡光顧的都是女子,您說的是哪一位?” “就是穿件青色斗篷,約莫半個時辰前進來的!” “哦,是她啊!”老闆恍然大悟:“那位姑娘只是借過啊!她進來之後,問了後門的位置,就……就從後門出去了啊!” 聞言,幾個士兵面面相覷。看到 ***** 在燕軍大營打聽到確切消息,微濃便心知不妙,又恐左副將攔着她離開,遂想出這金蟬脫殼之計逃出幽州府。其實她有信心去和明塵遠談判,但她沒有信心去面對這羣將士,也許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滋生出了新的野心,隨時可能挾持她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是微濃頭一次感受到某句話的真切含義——“國不可一日無君、將不可一日無帥”。聶星痕走後的燕國,究竟會走到什麼境地,她根本想象不出來,也不敢想象。 明塵遠若能鎮住三軍還算不幸中之萬幸,就怕時日一長,誰也不服氣誰…… 這般一想,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去墨門求證聶星痕的生死,於是便按照冀鳳致留下的記號,驅馬前往墨門。一直走到幽州最靠近南邊的渡口時,她卻遲疑了,她現自己面臨一個難題:究竟是先去墨門查探聶星痕的生死?還是先回燕國看看局勢? 若要去墨門,就必須一直走6路,而她可能要面臨寧王和左副將的雙重追捕; 若要回燕國,南下的河流已經解凍,她可以選擇走水路,如此就能避免與明塵遠正面遇上。 去墨門,有師父的庇護,相對安全,但路上兇險太大;回燕國,局勢不明危險重重,但路上相對安全。 情感告訴她,應該去墨門,因爲她太想知道聶星痕的生死了! 而理智告訴她,應該回燕國,如今燕國的局勢纔是頭等大事!因爲聶星痕只要沒死,墨門有師父冀鳳致在,他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記住,千萬別去找你師父,否則會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驀然間,原澈的這句話突然響起在她耳畔,及時提醒了她!對!她不能去墨門,萬一聶星痕還活着,她這一去,就會把寧王的目光引過去!她應該南下回國! 這般一想,微濃當即決定取道水路前往姜國。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沒錯,她一路上不僅沒再遇上寧王的人馬,就連左副將也沒有派人追來,她安安穩穩地進入姜國地界,改走6路。 正月的最後一天,微濃抵達蒼山腳下,雖然她心裡一直告訴自己,聶星痕極有可能沒死,可她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去面對這個殘忍的事實。畢竟,當初是她親眼看到了他的屍身,也是她親自將他埋葬在了蒼山腳下。 上蒼明明給出一點微茫的希望,而那希望就近在咫尺,可是由於種種緣由,卻無法立刻抓住,反而要繼續前行,離那希望越來越遠。這樣的煎熬,並不是人人都能承受。 墨門她一定會去,聶星痕的生死她也一定要去求證,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但不是現在。 如此想着,微濃還是決定去蒼山腳下看看,去看看聶星痕的陵墓。 姜王很守約,派了許多士兵守陵,因這只是座臨時置棺的陵墓,故而姜王並未下令嚴禁入內,反對燕姜兩國百姓開放,以供前來祭拜。因此,士兵們對微濃並無爲難,查看過通關文牒之後便直接將她放行。但讓微濃意想不到的是,墳陵前擺放了許多鮮花與祭品,這些祭品一看就不是姜王命人擺放的,那些鮮花更像是隨手從路邊採摘的,有些甚至還沒有凋謝,可見正月裡一直有人前來祭拜。 微濃原本醞釀了很多情緒,但瞧見這一幕,她心裡是滿滿的欣慰。當初那個嗜殺的男人確實變了,至少在他作爲燕國攝政王的這幾年裡,他還是受到了百姓的愛戴。 微濃輕撫聶星痕的墓碑,指尖纖塵不染,想起彼此過往種種,感慨萬分。她也不知在墓碑旁坐了多久,當一腔情緒終於平復,準備起身離開時,卻現她自己的鞋底很潮溼!確切地說,是墓碑四周的土壤很潮溼! 這是一個極其怪異的現象,蒼山處於姜國最北端,與寧國幽州接壤,冬季應該乾燥纔對,土壤爲何這麼溼?微濃忍不住詢問守墓的士兵:“蒼山最近下過雨嗎?” 士兵們搖了搖頭:“正月一直很乾燥。” 正月裡一直乾燥?那土壤爲何這麼潮溼?難道是…… 剎那間,微濃想起來元宵節當晚遇見的事,在這一刻,所有的線索彷彿都明晰起來,她心頭有什麼期待似乎就要破土而出,迫使她脫口喊道:“快!快把陵墓挖開,我要驗屍!” ***** 微濃自然沒能驗屍,士兵們不知她的身份,把她當做瘋子趕了出去。然而微濃卻因此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決定趕往蒼榆城見姜王一面。 從蒼山到蒼榆城路程並不算太遠,畢竟姜國只佔了一個蟾州,且境內多河流與山脈。微濃快馬加鞭趕到蒼榆城,輾轉找到了燕國駐紮在此的驛館,才最終見到姜王。她也知道,自己在驛館露面之後,明塵遠必定會找來,但她要求證的事情太重要了,她顧不得這麼多了! 不過,她還算保有一絲理智,謹慎起見,她沒有將聶星痕極有可能生還的事說出來,只是故作生氣地詢問姜王:“事隔敝國攝政王入葬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但我正月底從寧國返燕,途徑蒼山前去祭拜,卻現陵墓有過被人挖開的痕跡,不知姜王作何解釋?” 姜王見微濃怒氣衝衝,只好解釋道:“您別生氣,攝政王的陵墓不是被人挖開了,而是蒼山上的陵寢已經初步建好,經由貴國長公主及鎮國侯做主,已將其棺槨移入陵寢之中了。” 移棺?微濃覺得很疑惑:“既然已經移棺,爲何不昭告天下?許多百姓根本不知情,還在原址上祭拜,就連守陵的士兵也沒提過隻字片語!” “此事需擇吉日而行,貴國國內目前……是鎮國侯說暫時按下,待國內局勢穩定再昭告天下。”姜王無奈解釋:“而且,如今陵寢主體雖已建好,但時值冬日,萬物凋敝,園中甚是荒涼。敝國正在想法子移植花草樹木,所以總體而言,陵園尚未最後竣工。” 這理由聽起來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微濃只是覺得奇怪,聶星痕移棺這麼大的事,爲何長公主和明塵遠沒有知會她一聲?哪怕她在寧王宮,也該派人傳個話纔對。以寧王和聶星痕的關係,他不會瞞着自己的。 微濃半信半疑,忽又想起左副將說起過的那件事,能求證一件是一件,她便也直白問道:“我在幽州時聽說,寧王向您採買藥材了?” 姜王並未隱瞞,予以確認:“寧王不只今年採買,這已經是第六年了。” “是什麼藥材,非要找姜國採買?而且……”微濃欲言又止,沒有往下說。 姜王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無奈嘆道:“不瞞您說,這是從前姜寧聯盟時定下的合作,一直延續至今。我也想過放棄這筆生意,但我們姜國地方小,沒有耕地,全靠山上這些稀有的草藥蟲蟻換取糧食。寧王給的條件實在太誘人,即便兩國不再修誼,這合作之事我們也得繼續下去。” 話雖如此沒錯,但微濃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寧王買的都是什麼藥材?難道寧國境內沒有嗎?” “有些有,有些應該是沒有,他年年採買的都不一樣,今年的尤其奇怪,數量也多。”姜王話到此處,卻不肯再往下說了,只向微濃請罪道:“還請您見諒,當初兩國談這筆生意時,寧王就要求我們保密,我不能再細說了。” 聽聞此言,微濃還是覺得此事大有蹊蹺。元宵節那日她在豐州見到大隊人馬,前些日子又見聶星痕的陵墓有過翻掘痕跡,即便不是寧王偷偷來挖走了聶星痕的棺槨,此事也絕對和聶星痕、祁湛的死有聯繫。 會不會是寧王也知道了假死秘藥的藥方?所以今年才向姜國採買了許多稀奇古怪的藥材?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祁湛出身墨門,又做了那麼多年王太孫,也許他從前對寧王提過此事也未可知! 姜王見微濃蹙着娥眉,久久不作聲,還以爲她不滿姜國向寧國出賣藥材,忙討好道:“郡主既然來了蒼榆城,不妨在宮中小住幾日,恰好鎮國侯大軍近日已抵達境內,也省得您來回跑了。” 明塵遠要來了?這麼快?微濃立即追問:“他幾時能到?” “昨日已經收到知應書,預計後日抵達蒼榆城外,但十萬大軍不會進城。” 經歷了聶星痕移棺材之事,微濃也改變了主意,她決定見明塵遠一面,至少要確定他是否與自己一心。想到此處,她定了定神,朝姜王回道:“那就勞煩您給鎮國侯再送一封信,請他抵達當日務必進城一趟,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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