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靈出現在清源律師事務所裡,帶着一雙浮腫的雙眼。陳志康還在整理雜亂的資料——這幾乎是他唯一的工作。朱若靈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來,陳志康看到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便把眼鏡推了推,盯着她說:“靈兒,你怎麼了?情緒不好?”
朱若靈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勁才說:“uncle,我想退出,我不想再打那個官司了。”
一聽此話,陳志康似乎是嚇了一跳,愣了愣神,好幾秒鐘後才說:“出什麼事了嗎?你遇到什麼問題了?”
朱若靈搖了搖頭說:“uncle,我不知道這個案子原來這麼複雜。我覺得我們一直生活在仇恨裡,這種仇恨讓我錯失了很多東西,讓我一直生活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我想了很多,uncle,我們爲什麼不把仇恨遺忘,然後遠離這裡呢?我們可以去別的城市,甚至別的國家生活。我都想好了,我想去新加坡,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很多新加坡的朋友。我去那邊找個工作,遺忘一切,遺忘仇恨。我不要再活得這麼累了。”
朱若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陳志康似乎是一時半會消化不了,所以長久地看着朱若靈,不置一詞。
時間似乎是過了很久,陳志康才說:“靈兒,我理解你的想法,作爲長輩,我應該尊重你纔對。也許這麼多年來我對你的教導方式本身就是錯誤的,我不該給你灌輸仇恨……你是多麼單純的一個姑娘啊,我都已經很久沒見你開心地笑過了。”
陳志康說得有些動情,朱若靈被他這麼一說,想到了那些跟着他到處躲債的日子,想到那些生死相依的時光,一時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在是太過自私了,她居然想要棄他而去——這個已經年過半百,鬢角霜白的老人。
“uncle,你和我一起去新加坡吧,我已經打算好了,你養了我這麼多年,以後你就不用再操勞了,換我來養你。”
陳志康伸手把朱若靈的手拉了出來,放在辦公桌上,用他滿是皺紋的粗糙手撫了撫她的手背,似乎是有一種欣慰的感情在他胸中衝撞。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溼潤,說話也略有哽塞:“靈兒啊,你的想法叔叔都明白,你有這份心,我也就知足了。也許我確實是不該把你拉進這是是非非中來,上一代的恩怨不該延續到你們的頭上。你要去的話,我當然沒有理由攔着你,沒理由不希望你過得更好嘛。可是,叔叔我,這輩子算是和這件事槓上了,沒有看到蘇氏破產,沒有看到兇手被繩之以法,我有何面目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陳志康的一席話,聽得朱若靈淚流不住。朱若靈帶着濃重的鼻音說:“uncle,對不起,我不該起這種念頭,對不起,uncle,對不起。”
陳志康見朱若靈情緒失控,只好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安撫她。朱若靈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悲傷不止,涕淚橫流,惹得在周圍上班的律師對他們不住地側目。
陳志康把朱若靈的情緒安撫好了之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後問她:“龐帥的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
朱若靈重重吸了一下鼻子,以打消鼻音,然後說:“一切都按照計劃
進行,不會有意外的。”
陳志康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說:“案子交給你去辦,我很放心,不過這案子對我們很重要,你還是要多加小心才行。”
朱若靈點了點頭,陳志康說:“好了,你去找龐帥談談,看看他想要的是什麼結果,這樣你纔好把握案子。”
朱若靈答應了,然後便起身離開了律師事務所。
周宇自從第一次見到蘇合後,對她頗有好感。那日分別時,蘇合給周宇留了電話號碼,這讓這傢伙以爲有機可乘,時不時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騷擾一下蘇合。但蘇合雖然並不討厭周宇,卻也沒有他那種一見鍾情的感覺,所以每次周宇要約她出來的時候,蘇合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
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周宇這書生,作爲讀書人便開始內自省了:想自己是不是不夠帥?是不是不夠有氣質?是不是不夠有錢……對了,這傢伙思來想去覺得除了沒錢之外,他應該也沒啥重大缺點了,但書生周宇對錢是不屑一顧的。
這日中午周宇再次撥打蘇合的電話,按以前慣例,手機得響很久對方纔會接的,不過今日一反常態,手機只響了一聲蘇合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喂——”
這讓周宇有點受寵若驚。
“你好,那個……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喝咖啡。”
剛剛被人打了一一巴掌,再加上最好的朋友突然對自己冷漠了,這讓蘇合情緒很不好,正想找個人陪她散散心,於是立即就答應了下來。
聽到答應的聲音,周宇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掛了電話後,周宇神經質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打上髮膠,換上最好的西裝,把自己從頭到尾打理了一番,直到對着鏡子看見自己有點人模狗樣的味道了,然後打了個響指,吹着口哨屁顛屁顛跑到旁邊的自行車鋪租了個自行車,打算喝完咖啡後騎自行車送她回家,乘機吃她點豆腐。
不過,心術不正的周宇哪裡想得到,待他把自行車騎到約定的地點後,發現蘇合正坐在一輛奔馳SUV駕駛座上,手把着方向盤,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和他的“座駕”。
周宇很不好意思地把他的座駕推到奔馳旁邊,看來計劃有變。
蘇合看了他一眼,那直立起來的誇張的髮型把她逗得咯咯直笑。周宇也不明白她在笑什麼,只好尷尬地附和着她笑。
蘇合示意周宇上車。周宇把那自行車架在奔馳車頂,然後繞到副駕駛座上坐好。周宇剛插好安全帶,蘇合打好檔位,油門一腳到底,SUV急速在公路上飛馳起來。
車速過快,周宇望着窗外箭一般往後退去的車輛嚇得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抓着座位,大氣不敢出。蘇合本來就是想找個人來解悶的,看見周宇連個屁都不敢放,於是便說:“你說話呀。”
周宇早已被車速嚇得口齒不清了:“說……說什麼?”
“隨便啊,說什麼都行,別這樣悶着。”
SUV漸漸已經開入城郊,此地除了城郊小鎮之外,還到處可見大片大片被圍起來的空地,空地裡長滿了雜草,看來被圍堵起來已經有些時間了。蘇合知道,這些空地極有可能就是蘇氏收購的。她知道在
各種徵地與拆遷中,蘇氏向來名聲不好,在她心中,這是一種很不好的現象,她一直希望蘇氏是親民的,是至善的,可以昭顯一種儒商的風範。可惜的是,這似乎只能是她的一種奢望……行善與賺錢,在蘇氏經營之道中,完全不可兼得。
“那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周宇的聲音把蘇合拉回現實中。
蘇合點點頭,這個時候說點輕鬆的故事,對她而言自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周宇開始講起了故事:
“有個大銀行家,家世顯赫,事業蒸蒸日上。不過呢,銀行家在一次催債過程中逼死了客戶,雖然當時有人給他頂了罪名,但儘管如此,他卻被別人捏住了把柄。因此他很多年來經營一直如履薄冰,從未敢逾越雷池一步。大銀行家做人一直小心謹慎,意外發生時,他手下的銀行正如日中天,發展極其迅速,他正有一舉將他的銀行推向全國的雄心。不過可惜啊,造化弄人,天公不做美。事故發生後,這個大銀行家突然變得畏手畏腳,雖然其經營的銀行成績一直保持得不錯,不過多年不見發展。而且因爲時常遭人勒索,該銀行家多年來一直過得提心吊膽:在某次這個大銀行家再次遭到勒索時,他打算一舉除去一生的隱患,於是在與勒索他的人交易時,秘密派了人將此人做掉。本來事情做得很乾淨,神不知鬼不覺,豈料該銀行家做完這事不到一週就收到一封匿名信。銀行家一打開這匿名信,當場就嚇得心臟病復發……
“哈哈,你猜猜這匿名信的內容會是什麼?”
蘇合看了看周宇,周宇正故作神秘地看着她,她對這懸念似乎也有點興趣。
“怎麼回事?銀行家收到了什麼?”
“一隻被真空塑封起來的斷掌!勒索過他的那個人的。”
“啊!!”一聽這話蘇合驚叫了起來,汽車控制不穩差點開到了旁邊的稻田裡去。“討厭,你怎麼給我說這個?!”
周宇一臉壞笑地看着蘇合,蘇合輕輕伸手打了他一下,這一下打得他骨頭都酥化了,於是打算再接再厲給她講個更勁爆的恐怖故事——
“而且,這還沒完。銀行家嚇出心臟病後,當即被急救車拉走。過後幾天的一個深夜裡,銀行家在醫院裡突然心臟病發,暴斃而亡。據見過他的死相的人傳,銀行家死得那叫一個恐怖啊,七竅流血,雙目圓睜,衣衫被人解開了釦子,肥厚的胸膛上極其醒目地寫着六個大字‘冤有頭,債有主’。據說是那個被他秘密謀殺的勒索者陰魂不散來索他的命……”
這下蘇合已經嚇得不敢開車了,把車停在路邊,不住地捶打着周宇。“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盡說些亂七八糟的。”
周宇心裡早已美得飄然欲仙了,見蘇合這嬌羞模樣,他哪裡受得了,成日努力僞裝的君子形象早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正想趁熱打鐵伸手攬住蘇合,不料他的手剛一碰到蘇合,蘇合反應劇烈,立即把捶打他的雙手縮回。周宇只好尷尬地把手收了回來。
“你說的故事是真的嗎?”
“鬼怪那部分當然是假的了……”
“那其餘的……”蘇合欲言,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即住了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