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琰笑了笑,快步回到房間去換衣服。他這時候回去,正好趕上那些評委準備離開,打聲招呼,送上自己帶去的禮物就好。這樣他既能避開自己不喜歡的事,又不會讓別人覺察到,反而因爲他送上的厚禮覺得他爲人好相處。
席磊跟在他身後問:“那我的事,你既然答應辦了,我就交給你了。東區那塊地一到手,我給你三千萬答謝。”
“先把錢打帳上。”舒琰穿好襯衣,淡淡地說道。
“你小子,胃口越來越大。”席磊擰擰眉,拿起手機開始安排轉帳的事。
“對了,溫泉酒店的老闆,還沒有眉目嗎?那地方我看中很久了,真拿不下來?”席磊又問。
“對方表現很強硬,你先做東區的項目。低調一點,程序都走到位。同時競標的那些人,我都教你方法了,讓他們主動退出。生病也好,車禍也好,各種問題被抓也好,一定要做得乾淨。”舒琰大步走到門邊,扭頭看了他一眼,“還有,只做這一次。小心爲上。”
“知道了。”席磊朝他舉了舉杯,笑吟吟地說道。
目送舒琰關門離開,席磊小聲罵道:“真是一頭惡狼,咬誰誰倒黴。”
房間裡還殘留着雪茄和紅酒的香,席磊拿着消毒噴霧四處噴了幾遍,回到露臺上,抱着天文望遠鏡四處看。
酒店裡到處都是妙齡少女的身影,當然,他不感興趣。女人對他來說,都是髒的,除非裡外消毒數遍,他不會碰。
他就是在看風景,窺探別人的夜晚。
有的窗戶後面,少女穿着小巧可愛的內衣,正站在牀上蹦蹦跳跳。有的窗後是外國人,端着酒杯愜意地品嚐。
入住的全部是舞團的人,除了單獨給舒琰的這套房間,酒店難得地滿房了。
最後他的望遠鏡看向了游泳池,莫越琛正抱童心晚上輪椅,大浴巾包住童心晚,推着她往前。
“也是一個神經病,要個廢物當太太。”他嘲笑完,打了個哈欠,回到房間看電視。
正在播放晚間特別專題。YOYO化妝品有限公司總裁榮宇突然遇車禍,所售產品美容丸被查出有違禁成份,全面收回。傅家小女兒傅婭正式入主公司,成爲新的掌門人,她正帶着十幾名高管向消費者鞠躬賠罪。並宣佈,所有購買了美容丸的消費者,只要查出對身體產生了危害,都可獲得鉅額賠償。而暫時沒有檢查出問題的,都能獲得鉅額保險一份。
傅婭全程沒有說話,臉色蒼白,眼睛浮腫,身子緊緊繃着,不時配合着新聞發言人點點頭,或者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傅家人空前團結的都站出來了,尤其是她的姐姐和姐夫,破天荒地一起出現,聲明給她強有力的支持,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全力幫助傅婭重建YOYO公司。
席磊看了一會兒,不屑一顧地冷笑幾聲,關上了電視。
——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預賽正式開始。六十多支參賽隊伍,要在一個星期內比完。
讓童心晚鬱悶的是,本來定於最後一天比賽的她們,現在調到了第一天下午最後一場。這是昨晚徐慧和她們交涉後,各個領隊齊聚投票的結果。爲了證明她們有能力,而不是靠關係進入比賽,她們必須在第一天向所有參賽隊伍拿實力做出證明。
童心晚已經不讓莫越琛管這件事了,若現在又去把他搬出來,那不是更讓大家覺得她是在走後門?
第一天的隊伍都較弱,除了那羣紅衣少女,基本上今天就能止步。而對童心晚最大的威脅就是這羣紅衣少女。
童心晚只有一年多沒見到這幾個骨幹力量,發現她們真的進步太多了。她們的實力變得非常強悍,就算是童心晚之前的學校舞團,現在也比不上這支隊伍。
最可怕的事就是,對手在不斷努力前進,你卻站在原地,甚至有所退步。
童心晚有點忐忑,除了實力之外,現場發揮也至關重要,萬一她帶的這羣丫頭怯場怎麼辦?萬一失誤怎麼辦?
“太棒了。”評委們全票通過,直接發了PASS卡。臺下一片掌聲雷動。
因爲前面的人多次出現狀況,輪到童心晚她們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半,隊員們從下午一點開始做準備,水也不敢多喝,也不敢吃太多,怕鬧肚子。現在好了,一個個都餓了。
“加油。”童心晚把手伸出去,環顧衆人,小聲說:“不要害怕,不要緊張,不要慌,我們可以的。”
“可是,心晚,我真的好害怕啊。”芳芳扭着手指,看向臺上。他們正在裝威亞輪滑。
“怕什麼呢?就算輸了,那也是我腿不好的緣故,你們就照平時跳的來,一定可以的。”童心晚一個挨一個地拉她們的手,給她們鼓勁。
丫頭們第一次參加全國性的大賽,沒有經驗,飽受質疑,說實話,沒多少信心。紅衣少女們的表現也太棒了,給她們的心理壓力也大。童心晚握她們的手時,發現沒有一個不在發抖,沒有一個不在冒冷汗的。
她一個一個地把她們的手拉過來,小聲說:“人生能幾次機會?我們豁出去這一回,就當臺下沒有人。我們是跳給我們自己看,跳給我們的過往看,跳給我們的父母看。我們不會輸的,一定不會輸!”
童心晚的手越抓越緊,她得讓自己先自信,先冷靜,先鎮定,這些姑娘纔會有力量。
徐慧過來了,挨個抱了她們,冷靜地說:“我們已經很好了,我聽評委們說了,我們絕不比她們差。現在跟我一起說:必勝。”
“必勝。”童心晚握了握拳。
“必勝!”趙晶揮着雙拳,挨個打她們的背,“誰要慫,誰是熊,下了臺姐姐我就打死她。”
芳芳咬咬牙,伸高拳頭,小聲說:“必勝。”
“必勝。”丫頭們終於一個個地舉起了拳頭,紅着臉,互相擊拳。
主持人報幕了。
丫頭們戴上面具,魚貫入場。行禮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太急,把舞鞋一下踢出去了,直接飛進了觀衆席裡。臺下一陣轟笑。一名隊員面紅耳赤地過去,想撿回鞋。
“不要撿,手挽手全踢掉。”童心晚立刻下令。
隊員們手挽手,齊齊踢掉了舞鞋。
徐慧給童心晚綁好了威亞,脫掉她的鞋,用力揮手,遠遠地丟掉了。
隨着童心晚被緩緩吊起來,臺下一陣寧靜。這個傳說中創下了無數輝煌戰績,現在卻只能坐在輪椅上的舞蹈天才,真的能在空中跳舞給她們看嗎?
沒人相信。
但每一個人又期待這一幕發生。
每天要聽上百遍的音樂響起來了,姑娘們的動作整齊而又保守,分明還在緊張。
童心晚卻心裡平靜無波。她旋轉着,長長地甩出長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折下她的身體。她像一彎潔白的虹,高懸於衆人的視線盡頭。燈光暗下,影子投在了後面的大幕上。
“不許慫,給我好好跳。吃了心晚那麼多好吃的,長點臉啊。”趙晶突然吼了一嗓子。
隨着節奏的加急,姑娘甩袖,踢腿,旋轉,扭腰……所有的動作在高難度中保持着優雅和從容。
節奏越來越快了,隨着袖子甩出去的,還有姑娘們的汗水,大顆大顆地往外飛。她們看到了自己投在大幕上的影子,她們是從時光深處奔跑出來的光影之精靈。
童心晚被威亞吊着,時高時低。時而旋轉,時而倒立。她靠兩根威亞拉開她的腿,直直的橫一字,再下後腰,去抓自己的腳尖。她又聽到了自己腿上竄過的電流聲,那種麻痹感,就像針尖一樣,扎痛了她的腳趾。她被電到了,一個劇烈的顫抖,人搖晃了起來。
徐慧不知道她的情況,還以爲她出了什麼狀況,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拉緊了繩子。吩咐趙晶,準備隨時接住掉下來的童心晚。
童心晚其實是看不清檯下的那些人的,燈光讓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她的心跳很快,她努力穩住自己還在晃的身體,臨時加了兩個動作,掩飾剛剛的失誤。
臺下的姑娘們也不知道她的情況,越跳越從容,越跳越奔放。吳越河澗的浣紗女,穿過了晨曦薄暮,頭頂洗衣小籃,擺動纖腰,窈窕而至……
童心晚很快跟上了節奏,再次和光影融在一起。
這是真的腿斷了?
爲什麼臺上一片絢爛多姿,如同夏夜滿塘綻放的白荷。
最後白幕落下,擋住她們。臺下的人只能看到幕上的影子,漸行漸遠,彷彿真的回到了時光深處。
臺下面很靜,大家是懷揣質疑來的,幾乎所有人都到了,要看這支靠關係進來的舞團如何出洋相。
但是現實堵住了她們的嘴。這只是預賽,他們幾乎能想像到比賽結果。
“啊啊,我們心晚最棒了,我們心晚最好了!”趙晶幾個騰空翻,跳到了臺上,揮着雙掌大聲歡呼,“鼓掌,快鼓掌啊!”
臺下回過神來,有人開始鼓掌,漸漸掌聲響成一片。
評委們發出了今天的第二張通過卡。
“不對,她們藉助燈光增加舞臺效果,那是表演,不是舞蹈比賽。”紅衣少女們又開始反對了,領隊站起來,忿忿然地說道:“這樣不公平。”
“喂,你也可以吊起來啊!我還送你兩根繩子。”趙晶火了,衝過去,當着評委的面懟她。
“就是不公平!”女孩子們還是不肯退讓,“應該讓大家共同做出表決。”
“怎麼着,非得讓你得冠軍,那就是公平了?”趙晶牙咬得咯咯地響,“我告訴你們,什麼叫公平。”
她轉身跑到臺上,把還坐在地上的童心晚抱了下來,往評委們面前一放,直接掀起了童心晚的舞裙,把她的腿和腰露出來。
“她不是風溼,更不是摔了一跤,是他媽的被撞得差點穿越回秦國!她每天把自己吊在半空中,你們看看她的腿,看看她的腰,全他媽的破皮了。你們能嗎?”趙晶怒視着紅衣少女說道。
“這是比賽,又不是賣慘!”紅衣女子還是不依不饒,“她可以進殘聯,參加殘疾人的舞蹈比賽去。”
“大家表決吧。”童心晚拉下舞裙,坦然地看向評委。
莫越琛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看童心晚的比賽,衛東和周楓此時纔回過神來,雙雙看向他,等他發話。
“從來不想打小姑娘的,今天真想打。”衛東小聲嘀咕道。
“不用管。”莫越琛搖了搖頭,抱着雙臂,目光沉靜地看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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