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了會兒,童心晚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嘴角的飯粒,僵着脖子轉過頭。
“混蛋。”她往嘴裡塞飯的時候,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
他真的就是一盞聚光燈,走到哪裡都閃閃亮的。就是這燈散發出的不是溫度,是冰度。剛剛舒琰來的時候,大家爭先恐後的握手問好,莫越琛往這裡一站,大家爭先恐後地想裝瞎。
過了會兒,童心晚沒等到迴應,嗖地扭頭看,莫越琛人家壓根沒看她了,他正在聽傅婭和他說話。舒琰站在幾步之外,好像是在等他們二人的交流結果。
“混蛋!”童心晚真是氣着了,抓着桌上剛啃過的雞腿骨頭往外面丟,“莫越琛,你和我裝陌生人呢!你沒看到我坐在這裡?你出去之前怎麼和我說的?”
雞骨頭正打在他的身上,他和傅婭一起轉頭看向了童心晚。
傅婭的臉色難看至極,想說什麼,但見莫越琛沒表示,又把話吞了回去。
童心晚是不想忍了,忍不住。是生是死,是好是歹,莫越琛給她個明話,哪有這樣釣魚的,鉤子勾着她的喉嚨,拽着她往左往右,讓她喘不了氣。
混蛋!
“小祖宗你幹嗎呢!”趙姨急了,趕緊站起來,想攔住莫越琛鋒利的視線。莫家沒有好東西,被童爸爸罵過的男人更好不到哪裡去。
莫越琛看了她幾秒,從一臉驚愕的傅婭身邊走過,走進餐廳,穿過衆人錯愕複雜的眼神,徑直走到了她身後。
童心晚蹭地站起來,仰着小臉和他對視,“幹嗎,想打架?大勇哥!”
羅大勇抄起勺子就站了起來,怒瞪着莫越琛,“幹嗎,想打架?”
莫越琛停下了腳步,視線看向羅大勇。這鐵塔舉着勺子也威力十足。
“走開。”童心晚又虛張聲勢地嚷了一聲。
眼睛都被他給氣紅了。渣渣,帥渣渣……帶着傅小姐在她眼前晃個啥勁?
“氣包子。我提前趕回來,你就只會給我使臉色?”他驀地擡起食指,從她的眉心輕輕往下,在她的鼻尖上摁了摁,“亂跑還不和我說。你腿好了嗎?鄭醫生同意你出來了?”
“你居然會說這麼長的句子……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給我的腿綁上石膏,就是困住我。我早上還蹲了馬桶呢,你要不要知道啊?”
童心晚被他這一指摁得心都酥爛了,整個人往下軟,氣勢全無。莫越琛點到了她的死穴,她就喜歡他對她溫柔的時候。
當然,她這些毫無聲勢的反駁,對莫越琛沒什麼殺傷力。他嘴角彎了彎,笑了。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童心晚就想到一個詞,顛倒衆生。
“我是莫越琛。”莫越琛轉過頭,向桌邊的人問好。
“莫先生,我是吳青青。”吳青青先跳起來,伸着雙手想和他握手。
“我的莫先生。”童心晚抿抿脣,故意打開了吳青青的手。
吳青青一臉膜拜,小聲說:“那你還要租我家院子嗎?”
有這麼個大財閥在她身後站着,又沒自虐狂,要住她家的小院子。
“當然,我說了租。”童心晚故意說道。
羅大勇抹了一把油嘴,把勺子一放,伸着雙手要和莫越琛握手,“我是羅大勇,心晚的哥哥。”
莫越琛看看他油乎乎的巴掌,把手遞了過去。
“你的手有油,別把莫叔叔的手沾上油了,他脾氣爛,會打人的!”童心晚飛快地往羅大勇的手上包了一張紙巾。
莫越琛的手臂環過她的腰,在她的臀上輕輕拍了一下。
童心晚的臉,紅到了真皮層。
趙安琪看着她臉紅羞怯地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坐了下去。
“我下午辦點事,六點接你。”莫越琛沒久留,留下兩句話,和傅婭走了。
童心晚挺鬧心的,光天化日之下,莫越琛是怎麼能做到讓兩個女人都不出聲,眼睜睜看着對方的存在,還能維持形象的?
“你不是說傅婭是他的第五任嗎?你怎麼辦?”趙安琪擔憂地問道。
童心晚悶了會兒,小聲說:“我讓她五字的邊都挨不着。”
“你當真?”趙安琪又嘆氣了,“你看看莫越琛那樣子,一根手指頭就讓你找不到南北了,你有這本事嗎?”
“有。”童心晚咬咬脣,盯着遠去的車說道:“走着瞧。”
“心晚啊……”趙安琪擔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姨,人這一輩子,難得遇上讓自己想死想活想瘋想癲的人,是不是?你知道我的,我想做的事,就要做。我想要他……就要他……”她指着外面,一字一頓地說道:“莫家不是輕視我嗎,我把他們家的王給拿下來,我看林文佩她們怎麼和我橫。”
“那你到底是喜歡啊,還是賭氣啊?”趙安琪的心都要揪爛了。
童心晚眯了眯眼睛,小聲說:“喜歡。”
顧辭握筷子的手指發白,匆匆放下了,勉強笑笑,“我和師兄要去拜訪客戶了,你們慢吃。”
“顧辭,謝謝你啊。”趙安琪起身,送他到了門口。
舒琰沒進來,就在敞開的窗子邊上和衆人揮揮手,帶着顧辭匆匆走了。
“青青啊,看到沒,找老公要找舒律師這樣的,有事業有樣貌,還溫和有禮。”劉琴感概道。
趙安琪附和,擔憂地看向童心晚,“對啊……”
童心晚咋這麼沒眼色,挑了個莫越琛,真不是做老公的好人選。長得太好,桃花旺。脾氣太冷,難親近。
“對我一個人好就行了,又不是中央空調,暖灑人間。”童心晚反駁道。
趙安琪還真被問着了,想了好半天,捂着腦袋說:“頭疼,你要就要吧,我也管不着啊。”
童心晚抱着她,嘻嘻地笑,“放心,姨,我會好的。”
——
下午就把趙安琪和羅大勇的房子安頓好了。
房小,每間也就十來個平方,小單間。院子裡有個公衆浴室。吳成林是個很講究的人,浴室很乾淨,裝着天藍色的瓷磚,天花板上還裝了彩色的LED的燈管。
這院子一共五個租客,有個在前街做服裝生意的大姐放了一個小浴桶在裡面。童心晚挺喜歡的,想第二天也去買一個。
前面的房客留下了很多東西,買一點洗漱用品就行了。
童心晚本來要和趙姨住一個房,趙姨怕吵着她睡覺,也怕羅大勇不懂事,半夜跑出去嚇人,所以堅持和羅大勇住。扯了個簾子隔開,羅大勇打地鋪。
三個人都沒多少東西,顧辭把童心晚的東西送了過來,埋頭幹活,幾乎沒說什麼話。
“顧辭喜歡你這麼多年了,你這一來就瞄上了莫越琛,把人家可弄傷心了。”趙安琪看了看他,小聲說道。
童心晚也覺得挺無奈的,她能怎麼辦呢?她的心長了翅膀,自己都捉不住,更別提別人了。
“快六點了,說來接你的人來沒來啊?”趙安琪看看手機,小聲嘟囔:“我真怕莫越琛傷你的心。心晚,你再好好想想,別衝動、別賭氣。”
“我去看看。”童心晚這時候也坐不住了,第十一回 去院門口瞄了一眼。可能是巷子窄,他的車進不來?
院牆高,光線投到門口三米的距離就淺了,她站在暗光裡,雙手扳着門框,焦灼地看着巷子口。
若他失約,怎麼辦?
童心晚命令自己不要打電話,撐着點女孩子的驕傲,哪怕這驕傲其實沒剩下多少了。
“你朝哪兒看?”莫越琛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了過來。
“啊,你是鬼啊?”童心晚嚇了一大跳,飛快地轉頭看向他。
“那邊車進不來,也沒地方停車。”莫越琛擰擰眉,往院子裡看了一眼。
“哦……你走路沒聲音。”童心晚脣角抿了抿,垂下了眼睛,藏起眸子裡雀躍的光。
“是你不專心。”莫越琛的視線停在顧辭的身上。
顧辭早就聽到他的聲音了,但一直沒停下手裡的活,他在給童心晚的窗子上掛新買的窗簾。
這麼固執地喜歡着一個人,還沒有希望,也挺折磨人的。
“他給我幫忙。”童心晚輕聲說道。
“走吧。”莫越琛牽住她的手,往來時的巷子口方向走。
“趙姨,我出去玩會兒。”童心晚扭着頭大叫。
“九點半要回來啊。”趙姨追出來,大聲叮囑道:“莫先生要送她回來啊。”
“我九點半要回來。”童心晚眨眨眼睛,擡眸看莫越琛。
莫越琛不看她,淡淡地回道:“不回來。”
“我要……”童心晚軟着嗓子抗議。
“回不來。”莫越琛又彎了彎脣角。
童心晚看着他起來的樣子,有些迷糊。冰山會笑了,是不是代表春天要來了?
他開車很穩,不快。
童心晚坐在副駕上,不時看看他,挺想問他現在去哪裡的。
星辰漸起,燦夜已至。童心晚的第一次約會,在沉默裡開始了。
“那個……莫叔叔,我是你第幾任?”她忍不住問了句傻不拉嘰的話。
莫越琛的手伸過來,手指勾了勾。
童心晚琢磨那手勢,第七?
前面有六個了?集齊七龍珠嗎?那她算是終結者嗎?
“手給我。”他擰擰眉,扭頭看了她一眼。
童心晚反應過來,把小手往他掌心一擱。
“這麼涼。”他又擰眉,握緊了她的手,慢慢踩下剎車。
紅燈了。
童心晚大膽往他面前湊,小聲問:“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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