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幹什麼!?”
尉遲清河畢竟是世界總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就是被兒子逼宮了,他也經得住。
倒是顧卿晚,反射弧有點長,夜辰都殺進來了,她還以爲兒子回家看父母來的。
“夜辰,您總算想到要回來了,元媽,快,給三少爺添副碗筷……”
元媽哪敢動啊,這明顯就是出大事了,誰動,誰估摸着就會去見閻王,她斜眼看向王陸,不看還好,一看更怕,王陸這貨腦門上都滲出豆大的汗了,她更不敢動了。
“元媽,讓你去添副碗筷,怎麼還不去?”顧卿晚素來霸道慣了,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夫人,您看……三少爺他不像是來吃早飯的……”
當然不是來吃早飯的,但夜辰還是將輪椅行進到了餐桌旁,吩咐了一句,“去拿吧。”
元媽愣住了,看向夜辰,夜辰目光森冷到極致,驚得她踉蹌得後退了一步,吞了口唾沫道:“是……是……這就去拿,這就去拿。”
她像是逃命去了,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等了好半天,碗筷纔上來,夜辰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小米粥,顧卿晚殷勤地往他碗裡夾菜,不住嘮叨道:“你這孩子連着好幾個月都不回家了,軍校有那麼忙嗎,還有家裡的東西你怎麼都搬走了。這天也開始熱了,你要注意點,多喝水。”
她一派慈母樣兒,嘮叨着,叮囑着,但夜辰有沒有聽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尉遲清河聽煩了,喝道:“你給我閉嘴!”
顧卿晚不明所以地回道:“你那麼大聲做什麼,兒子難得回來,你就不能給他點好臉色。你不只尉遲明辰一個兒子,夜辰也是你兒子。”
“我沒有帶着一羣來歷不明的殺手闖進家裡的兒子。”
“殺……殺手?”顧卿晚頓住了夾菜的手,看向不遠處面無表情的一衆夜家人。
九歌不明白這時候夜辰怎麼還有心思吃早飯,不該速戰速決嗎?
若不是沐風指派的,他真心不樂意來,有這功夫還不如多找一塊海域尋宗主的下落。
“夜辰,他們是……”顧卿晚總算反應過來了,九歌那張生人勿近的臉,她越看越猙獰。
“他們不是殺手!”
聽聞,顧卿晚鬆了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你看……”她瞪向尉遲清河,“他們不是殺手。估計是軍校裡的人。夜辰怎麼會帶着殺手回家,你別老是埋汰他。”
“我埋汰他……你問問他都幹了什麼!?聯盟的事,是不是和他有關?”
“什麼聯盟的事,聯盟的事怎麼會和夜辰有關係。娶聯盟小姐的是你那個寶貝長子,有事也是找他!”
“我懶得和你說話!”尉遲清河顯然煩透她了,直盯着夜辰道,“說吧,你要什麼?弄出那麼大陣仗,總不見得是想告訴我,幹倒聯盟就能統一了吧。”
儘管聯盟覆滅的事還沒有確認,但夜辰突然來到,還那麼凶神惡煞,已經證明了這事不是子虛烏有的,而且他是知道這個兒子有什麼能耐的。
論資質,論能力,他比明辰強,就算自己不想承認,也是事實。
父親在世時,就曾和他說過,若尉遲家還想繼續延續下去,那麼夜辰纔是那個最適合接任總統的人。對任何事都嚴苛的父親,總是對他這個小兒子讚口不絕,已經證明他不是凡品。
他也清楚,其實夜辰不像他,更像自己的父親,不愧是老爺子帶在身邊的孫兒,盡得真傳了。
但那又怎麼樣?
他就是再聰明,再厲害,再不是凡品,他也喜歡不起來。只要看到他這張臉,他就厭惡。
爲什麼!?
爲什麼最討厭的女人生出來的兒子,在模樣上是最像他的。
卿晨……他最愛的卿晨,就是被這個兒子的親生母親害死的,他一輩子都沒法忘。
夜辰看到了他眼裡閃動的悲憤,嘲諷地勾起了嘴角,“其實小時候,我就差不多猜到了,我像你,正因爲像,你便更不喜歡我了。”
尉遲清河窒了窒,“你……你知道?”
“就算一開始不知道,久了也就知道了,小時候你每次看到我的臉都會憤恨地咬牙,忘了嗎,你忘記了,我卻沒忘記。”
顧卿晚驚道:“夜辰,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胡說嗎?只有你還癡心妄想着他的心早晚會是你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當真以爲自己當年做的事,沒人知道了嗎。可笑!他早就知道了,不過是沒有證據將你送進牢裡而已。”
顧卿晚當下白了臉,抖着手看向尉遲清河。
尉遲清河眼裡此刻充滿了對她的厭惡,她心慌了,手抖得愈發顫了。
不,不可能的,當年的事,她做得那麼完美,絲毫破綻都沒有,怎麼會被他知道,她不相信,絕對不相信。
她下意識的使勁搖頭,“你們父子倆,別開這種……這種玩笑。”
夜辰喝完了最後一口小米粥,優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這大約是我頭一次和你像這樣一起吃早餐。”
因爲大多時候,他總在別院用早飯,陪着他的愛妾,還有最愛的兒子。
“我還以爲你會說這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可沒這麼說,畢竟你是我的父親……”
“呵呵呵……夜辰,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夜辰沒說話,嘲諷的嘴角弧度卻是越來越大了。
尉遲清河又道:“你不會信,我也不會信,就算我和你的親子鑑定百分之一百,也血濃於水,我們彼此也不願意承認,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父親,對嗎?其實我想過,總有一天你會耐不住的,沒想到來得那麼快,你和莊嚴博聯手了,是不是?”
他這個總統,雖然比不過父親,還有前幾代,但也算做得差強人意,畢竟尉遲家的血統擺在那,從古至今精英多於庸才,他自知稱不上尉遲家最精英的人才,但比起四房五房的一代,還是好很多的。
從尉遲明辰出生起,他就認定了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即便後來次子出生了,緊接着這個不喜歡的小兒子也出生了,還那麼優秀,那麼入自己父親的眼,他也沒動搖過。
尉遲家啊,出的精英多,也是出了名的容易出癡情種。
第一代的尉遲楓臣是這樣,他的父親也是這樣,還有好幾代也是如此,到了他也一樣。
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顧卿晨,顧卿晚同父異母的姐姐,再沒愛過其他女人,沈運梅是個意外,因爲她太像顧卿晨了,而當年顧卿晚在他的刻意安排下,一直沒能生出孩子,爲了內心無法宣泄的仇恨,他要了沈運梅,讓她有了孩子,起初只是想氣死顧卿晨,但是明辰長得太像沈運梅了,這讓他聯想到如果卿晨還活着,他與她的孩子就是這等模樣吧。他也就越來越喜歡這個兒子了。
如果沒有夜辰做對比的話,明辰他也沒有什麼差的。
但是,顧卿晚還是想盡辦法生下了一個兒子,還是那麼優秀的兒子。
既生瑜何生亮啊,他也就更恨顧卿晚了。
他也曾想過母親再可惡,也不該禍及兒子,但每每想到卿晨的慘死,那份憐惜和惜才之心就如同焚盡的香,風一吹就滅了,太愛一個女人的下場,就是容不得害她的人活到最後,笑到最後。
所以,他從不認爲自己錯了。
“你既然都猜到了,那麼也不用我解釋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給我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麼?”
“二十八區以南邊和東邊的各十二區,也就是臨近衛海的二十四個區。”
這片區域正好是以十一區爲中心的地區,面積正好是世界三分之一的。
尉遲清河愣住了,他以爲他想逼他退位,登上總統的寶座,而不是……
他不明白了,這算什麼!?
他蹙起眉頭問道:“你要做什麼?”
“與你無關!”
“你……不想當總統嗎?”
尉遲明辰從小的目標就是總統的寶座,這也是他自小灌輸給他的,一次一次的告訴他,他會是下一任的世界總統,成爲站在世界頂端的男人。
但是夜辰,他從沒有給他過這樣的期望,甚至暗示過無數次,他沒有那個機會,趁早死了那份心,雖然沒有明說,但他那麼聰明,早該知道了,卻在成長的歲月中,發揮着他的軍事和政治才幹,聯盟是他壓制的,而對他父親十分忠心的老一派,有一半是支持夜辰的,儘管後來,在他的威逼利誘,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讓他們倒戈支持明辰,但阮家,寒家,顏家,卻巍然不動,依舊支持着夜辰。
這三家在世界政治的舞臺上是不可或缺的,從初代總統開始,就與尉遲家一路同行,一路風雨,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背叛之心,他也知道這三家絕不會動搖初心,很難說服他們,只能等明辰蓄滿了能夠反擊的實力後,一舉殲滅,他若想坐穩總統的寶座,那麼這三家人不能不除。
不能爲己所用的人,就不再是忠臣良相,而是禍害。
他以爲夜辰走到今天這一步,最想做的應該是清除所有的障礙,而不是僅僅要獲取三分之一的世界版圖。
他不懂,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等不到他的回答,夜辰挑了挑眉毛,“你不願意給?”
“我只是想知道理由,這麼做和你的理想不背道而馳嗎?”
“哈哈哈……我的理想,你也會知道我的理想嗎?”
他無話可說,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他從沒想要了解,又怎麼會真正知道。
顧卿晚聽到這裡,按耐不住了,她算是開竅了,知道夜辰這是反叛了,怪不得會帶一羣來歷不明的人闖進來,她內心慌然,卻又有些竊喜。
如果夜辰這時候篡位登上了總統,那她就是總統的母親,她還需要看尉遲清河的眼色過活嗎?還有沈運梅這個狐狸精,沒了尉遲清河的保護,她和兒子就什麼也不是了。
這個時候她絕對支持兒子,但兒子要的卻不是總統之位,而是二十三區往南和北的區域,要它做什麼,那片區域也就二十三區是醫療中心,發達些,旁邊的區域卻不富庶,甚至還有部分就是鄉下,人煙稀少,和總統的大位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夜辰,你可別那麼傻,二十三區那……”
“你閉嘴!”夜辰扭頭喝道。
顧卿晚顯得很委屈,“我是爲了你的好啊。”
“你的好,對我未必是好。”
“可是顧家不在那幾個區啊。”
顧家根基在一區,產業遍佈的區域也是一區以東,較爲富庶的地方。
他哼道:“和顧家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那可是你外祖家,真有什麼事,他們能幫到你。我知道你父親寒了你的心,可你別忘了,你是嫡子,尉遲家的所有都是你的,聽媽的話,別犯傻,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但有些時候……”
“我說了,和顧家無關,也和你無關,你要是聽不懂,我再說最後一遍,拿到我要的東西后,我便不再姓尉遲,也不姓顧,與你,與顧家,與尉遲家再沒有瓜葛,日後相見,我是我,你們是你們,你依舊是第一夫人,總統的妻子,當然了,換總統了,你也就不是什麼第一夫人了。”
顧卿晚愣在了當場,好久之後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尖叫:“你連我都不要了!”
“你剛明白過來嗎。”
“不,不會的,夜辰,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我是你生的,但我該還的也還了,顧家如果不是有我監督着,你以爲還有現在這樣的光景,就憑你那敗家子的哥哥和他生的小畜生嗎?”
顧卿晚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氣顫抖,“那是你的外祖家……”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我的外祖家了。好了,你可以閉嘴了,如果再說一個字,九歌……”
九歌站了出來,一臉凶神惡煞。
顧卿晚明白到他不是在開玩笑,整個人都亂了。
尉遲清河反應了過來,“你是打算分裂世府,獨立嗎?”
“對!”
他喝道:“你怕是瘋了!”
“我沒瘋,這本就是我想要做的,給與不給一句話。”
“你知道這個世界廢了多大的勁兒才統一的嗎,你卻打算在這樣和平平等的時期分裂它?你以爲會有人響應你嗎?”
“和平?平等?統一?真的和平嗎,世府和聯盟暗地裡較真的事,你會不知道?統一不過是個美好的修飾詞。你信嗎?每一代的尉遲家所做的都是儘可能的平等對待,爺爺死後,這樣的平等對待就被打破了,對,就是從你開始的,爲了拉攏那些個政治官宦,你放棄了曾經的信條,醫生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是醫生,銀行家的孩子未來也會是銀行家,同樣的,政治家的孩子,長大了就是不用唸書也能踏進政治領域,做個一官半職。這就是你所謂的和平,統一,平等!?哈哈,不過是你自己意淫罷了,聯盟不死,哪來的統一,這樣的平等,不過表面現象。自欺欺人罷了。你看不到,是你眼瞎!”
“你……”尉遲清河被氣得說不出話了,費了好大力氣喘了一口氣道:“所以,你想三分天下,自立爲王!?你和莊嚴博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然後壓制剩下一半的世府?”
“對!”
一個對字,讓尉遲清河從腳底涼到了牙縫。
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告訴過他,要報復,就要報復得更徹底一些,先別急着殺光敵人,要讓他們飽受被欺辱的滋味,而這個他不待見的小兒子正在這麼做。
他在報復,用最欺辱他和明辰的方式。
總統,世界總統,有世界纔有總統,但當天下三分的時候,他和莊嚴博是一國的,兩面夾擊殘餘的世府。
那時候的世府成了什麼了!?
成了他倆可以隨意愚弄的地界。
不,他不允許他這麼做。
哐啷一聲,餐廳的偏門衝出了尉遲明辰的人,將夜辰和夜家人團團圍住。
夜辰安靜地坐在輪椅上,那麼的淡定,彷彿是知道他會這麼做似的,只是看着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