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嫣然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在聽完他的話後,直覺的認爲他一定有事,自然而然的也就放下了筆,朝他走了過去。
無可厚非,眼前的楊嫣然與楊豔萍有九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比起楊豔萍的豔壓羣芳,楊嫣然則給人一種嫺靜淡雅的氣質,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溫婉,讓人感覺異常的溫馨舒服。
“說吧,可是又碰到什麼化不開的結了?”以往,澹臺璃出現在這裡,總會向她傾訴這樣那樣的煩惱,今天的他,眉宇間卻帶着濃濃的猶豫,這倒讓嫣然有些不解了:“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你這孩子,有什麼事總喜歡憋在心裡面,這些年若不是我強逼着你朝我傾訴,你指不定已經憋死了!”
“父皇呢?”澹臺璃不自在的別過了臉,拒絕楊嫣然的撫摸,他都已經二十四了,怎麼還能像孩子已經摸他的頭呢?
“你以爲這裡是後宮想來就來啊,你父皇來這裡,從來就是隨着自己的心意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什麼時候會走,怎麼了?難不成你有事找他?”嫣然自顧自的倒了杯水,漫不經心的說道。
澹臺璃抿了抿脣,漆黑幽邃的瞳眸落向楊嫣然清麗絕美的容顏上,啞聲道:“他,要來了。”
嫣然握着茶杯的手猛然一緊,詫異的擡眸,對上澹臺璃幽邃肯定的眼神後,手中一滑,溫熱的水瞬時灑了一桌,而澹臺璃卻就這般看着,一動不動,母子倆靜靜的坐着,任憑茶水順着桌子往下滴落,任憑彼此之間只剩下呼吸聲,任憑楊嫣然的眼眶微微開始發紅,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時,澹臺璃再度開口:“不只是他,還有,我的外公,鬼霸天!”
接二連三的震驚後,楊嫣然豁然站起身,眼中隱含着激動的淚花看向澹臺璃:“他,他終於要來認我了,是嗎?璃兒,他原諒了我,是嗎?”
面對楊嫣然過度的興奮,以及那無法控制的情緒,澹臺璃淡漠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在信中什麼也沒說,我總覺得,他這次突然出現,一定帶着原因。”
楊嫣然聲音一滯:“原因?”
澹臺璃點了點頭:“據天照國傳來消息,太子側妃夏侯霏突然失蹤,太子連夜率領大軍趕往京城。當然,這裡的太子定然不是他,可太子側妃失蹤與他此時前往臨月,一定有關係。”
楊嫣然聽言,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聲音略顯沙啞的道:“不管基於什麼原因,能讓我在有生之年見他一面,就算是死,也無遺憾了。這孩子,我虧欠他太多太多,所以,不管他怎麼對我,認不認我,我都不在意,只要,只要能讓我見到他,我就滿足了,滿足了……。”
澹臺璃聽到這裡,薄脣微揚起,瞳孔逐漸幽深起來,他看着滿臉哀痛之色,沉浸在自己回憶當中的楊嫣然,緩緩的站起了身:“母妃,既然父皇不在這裡,就由您轉告給他吧!畢竟,我……不適合進宮。若是沒事的話,孩兒先告退了!”話落,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
楊嫣然卻在這個時候猛然拉住他的手:“璃兒,你也是恨我的對不對?爲了保證瑾兒的安危,我從小就讓你戴着這個可惡的面具;爲了你們兄弟的將來,你隱藏了自己的實力;爲了我們娘三能在臨月皇宮平安的活下去,你父皇編造了你不祥之身的謊言……。”
“璃兒,母妃知道,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對於你來說是不公平的,對你弟弟來說,更是不公平的,母妃對不起你們,母妃更對不起你的外婆、外公,這些年來,我甚至不敢走到陽光下去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因爲我的自私,我們一家四口不能團聚,四個人,四個地方,這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
“好了,別說了,母妃,不要再說了。”澹臺璃緩緩轉過身,俊美清冷的神色一瞬暗沉下來,他看着站在那裡哭的傷心欲絕的楊嫣然,想要開口去勸,卻又感覺什麼東西卡在喉嚨深處,每說出一個字,都感覺有千斤重一般的痛苦:“誰也不願這樣,等他來了,孩兒帶他來見你們,這個結,或許也該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璃兒,母妃……。”澹臺璃似是不願多說,他輕輕的拭去楊嫣然臉頰上的淚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璃兒,對不起,對不起……。”望着澹臺璃的背影,楊嫣然軟軟的癱坐在地,神色悲憫的默默流淚,如果,如果不是他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如果不是因爲這裡潛藏着太多的危險,她又怎麼會忍心讓自己的骨肉分離,家離子散?璃兒、瑾兒,爲娘,對不起你們,對不起!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好端端的,怎麼坐在地下?”當澹臺滅明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暖宮偏殿時,看到癱坐在地下的愛妻時,一顆心瞬時揪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將她攔腰抱在了懷裡。
直到此時,楊嫣然似乎纔剛剛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過來,她看着澹臺滅明俊美如昔的臉,神色激動的揪住他的衣袖,“明,瑾兒回來了,瑾兒要回來了。”
澹臺滅明內心猛然顫抖了一下,他看着楊嫣然臉上斑駁的淚水,心疼的道:“你又做夢了對不對?沒……。”
“不,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剛剛璃兒過來告訴我的,他真的要來了,還有我爹,我爹也要來,明,這是真的,真的,老天一定聽到了我的禱告,老天一定是可憐我們一家,所以要讓我們團圓了,對不對?”楊嫣然激動莫名的話,讓澹臺滅明身軀一震,短暫的震驚後,他皺起了劍眉,揚聲喊道:“青兒?”
“皇上,奴婢在。”名喚青兒的宮女是楊嫣然的貼身宮女,聽到澹臺滅明的聲音後,立刻開門走了進來。
“璃兒剛剛過來了?”青兒恭敬的垂眸:“稟告皇上,四爺的確來過,只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
嫣然這樣激動,他會停留久了纔會奇怪。澹臺滅明輕輕的嘆了口氣,揮手屏退左右,擡眸看向楊嫣然若有所思的臉,柔聲道:“咱們盼了這麼多年,不就盼着這一天嗎?你應該高興纔是,做什麼這般傷心欲絕?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的內疚……。”
“不,不怨你,我是高興的,你看看,我真的是高興的掉眼淚,我們一家四口就要團聚了,我怎麼會傷心呢,我高興,嗚嗚,我真的是高興……。”說到最後,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高興還是悔恨,她緊緊的抱着澹臺滅明,似要將這些年受盡的苦難一次哭個夠,而澹臺滅明,就這樣抱着懷中的女人,任她發泄,任她捶打,這是他欠她的,更是他欠——他們的。
——
當楊嫣然哭累了沉沉睡去後,澹臺滅明走出暖宮,站在高高的山上,神色隱晦不明的望着下方的皇宮,漫不經心的對身側的太監吩咐:“擺駕四皇子府。”
“是,皇上。”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立刻挑上燈籠走進暖宮,下密道。
四皇子府內,不分白天黑夜,一如既往的安靜。
突然,一道急促的敲門聲從湖心小築中傳過來:“爺?爺?快起來,皇上,皇上來了。”
剛剛躺下的澹臺璃聞言,猛的坐起了身,胡亂的披上一件衣服開了門,小廝猝不及防,險些趴倒在地,幸而澹臺璃反應迅速,將其攔了下來:“父皇來了?”
“回四爺,皇上來了,如今正在您的書房等着您呢!”澹臺璃聽到這裡,回房撈起自己的外衣就往前院趕,一邊走一邊猜測此時出現在這裡的澹臺滅明,定然是剛剛從暖宮裡過來。
“父皇,這麼晚了,您怎麼還親自跑一趟?有什麼事吩咐孩兒入宮回稟您……。”澹臺滅明朝他揮揮手,命他坐在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後,透着深邃光芒的黑眸落向他:“瑾兒他,要來了?”
澹臺璃點了點頭,“您稍等,這裡有他的一封信。”說着,走到書案前,從中抽出一張信封,遞了過去:“離開天照時,孩兒有告訴他聯絡方式,原以爲會用不到,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只是信中,他什麼也未提及,所以孩兒暫時也不清楚,他此次前來,是爲了什麼。”
澹臺滅明認真仔細的看完手中的信後,長長的嘆了口氣:“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盼到了這一天。”可爲什麼,他們一個個的心頭,都這麼沉重呢?楊嫣然是如此,澹臺璃的模樣也能透出七七.八八,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父皇,您……。”澹臺璃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澹臺滅明逐漸沉下來的神色,欲言又止。
“孩子,父皇沒事兒,只不過想到你那弟弟,有感而發罷了。行了,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父皇就是心裡不舒服,想出來走一走,你睡吧,朕回宮,回宮。”澹臺滅明重重的拍了拍澹臺璃的肩膀,輕嘆一聲,眼底流露着艱難晦澀的深意:“別恨你母妃,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這個父親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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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底五千,還4號欠一千,共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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