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一個轉身,迦藍卻覺一陣天旋地轉襲來,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然而在轉頭的瞬間身體卻已不由自主的軟了下去,嗓子更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他指着身後的人,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最終,暈了過去……
藺滄涼詫異的看着及時接住迦藍的黑衣人,一臉不贊同:“你騙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他只是想要去見見她而已,難道這也不行?”
黑衣人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身體,不許就是不許,今天能讓他出現在這裡,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讓他們見面,你別忘了,她身上的毒,可還沒解呢!他們想要見面,還不是遲早的事?”話落,不再搭理他,扛起暈過去的人,幾個縱跳便消失在夏侯府……
在他離去後,一直隱在黑衣人身後的人驀然現身,以晉王無法想象的速度將戰場打掃乾淨,望着地面‘滋滋滋’直冒白煙的血水,藺滄涼胃中一陣反酸,頓時轉過身子嘔吐起來,今天這場宴會除了酒水,根本什麼也沒碰,可憐他吐了半天,也只是吐了些酸水出來,等他好不容易吐乾淨轉過身,那些奉命留下打掃戰場的人早已轉移地方,而他的腳下,原本的屍橫遍地、血水直流已經被徹底打掃乾淨,連根線都沒有,除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兒證明這裡曾經血戰過外,一切就好似什麼也未發生一樣。
這就是他的實力?這就是他處事不留任何蛛絲馬跡的習慣?
藺滄涼擡眸望望天,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白活了,他看不懂他,亦無法想象他而今強大的背後,到底有多少他們所不知道的事……
半個時辰後,等夏侯奎料理完手中的事查看府中傷亡情況時,卻意外的發現,所有的屍體都憑空消失了,丫鬟、婆子、小廝、侍衛、隱衛、以及他所不知道的各路人馬,所有的所有的屍體,統統不見了……
他被這個驚奇的發現震駭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直到宮中的人前來傳旨,他才顫抖着雙腿、踉蹌着前去接旨,聖旨上說了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夏侯府的未來,堪憂……
上千條人命,就這麼消失不見了?這背後的人,到底有多強大的力量?是他嗎?是那個爲他守護‘明月閣’的金面男子嗎?
“老,老爺?您沒事兒吧?進宮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您還沒換衣服吶?”管家王威在這場殺戮中左臂被砍傷,幸好沒有生命危險,拖着傷殘的手小心的提醒着夏侯奎。
夏侯奎經他這麼一提醒,才意識到自己耽誤太多的時間,趕忙接過王威命人取來的衣服,一邊更衣一邊瞭解府裡的情況,說到最後,他手中的動作僵了下來:“傷亡如此慘重?”
王威想到那些人的可怕,不由寒毛直豎,剛剛點名的時候,除了受傷的,相府傷亡居然近半,幾百條人命在旦夕間就被砍殺殆盡,究竟是什麼人對相府下如此重的手?如果沒有另一撥人,那麼今天的丞相府,會不會慘遭滅族?想到這裡,王威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在打顫,今天能保下這條老命,算不算他命大?
“老爺,今天皇宮、肅王府、厲王府、武王府、以及各別幾個大臣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襲擊,至於傷亡怎樣,還未有消息傳出,相府事發時,四周圍均被敵人控制住,派出去送信的人,全都沒有了音信。”失蹤代表着什麼,他們比誰都清楚,如今死去的人連一具屍體也找不到,夏侯奎面臨的不僅僅只是一個‘交代’,還有更多值得他推敲的謎題……
比如他的夫人明月心,究竟是什麼人?一個梅園,一個明月閣就能招來如此大的殺戮,看來這個問題,也唯有他知道了……
“肅王妃等王府可派人接走了?”
“三位王妃,兩位長公主,還有世子、郡主都已被各府接走,現在還有不少家族陸陸續續的朝相府趕過來,但,但這其中有不少,是要,是要找相府討說法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放在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輕言放過,更何況今日請來的人,哪一個不是天京城的上流家族?這次他們丞相府,真的攤上大事了!
此時此刻的夏侯奎已經一身疲憊,沉重的按了按發脹的太陽xue,轉身對王威吩咐:“來了就安排他們先等着,一切等我從宮裡回來再說。”他們找他要說法,那他,應該找誰去要說法?
“對了,菲兒呢?菲兒怎麼樣了?”這樣一場殺戮後,他到現在纔想到夏侯菲,王威不由爲他可憐的六小姐感到心寒,“回老爺,六小姐安好,如今已回了紫竹苑。”
夏侯奎原本提着的心,驟然歸了位,又交代了幾句,這纔出了門。看着他的背影,王威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
夏侯奎走進御書房的時候,禮部侍郎、工部侍郎正滿眼通紅的往外走,看到夏侯奎的瞬間,他們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後眼睛瞬間爆紅,就朝夏侯奎撲了過去,內侍太監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將夏侯奎撲倒在地,一邊撕扯一邊怒喊:“夏侯奎,你還我的夫人,還我的女兒。”
“夏侯奎,我就那麼一個嫡子,你讓我後半生可怎麼活,怎麼活啊!”
在今日的屠殺中,禮部侍郎的夫人與女兒雙雙遇難,而工部侍郎僅有的嫡子,也慘遭殺害,兩人得知消息後直接進了宮,原以爲能討要個說法,沒想到皇上以一句‘事情正在調查中’將他們請了出來。雖然他們明知道這件事事有蹊蹺,也確實是個意外,可是人既然死在了夏侯府,總要得到一個說法吧?如今看到夏侯府的主人,焉能不恨?
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憐他們這些親屬,卻連屍體都看不到,這樣的結果,換誰能夠接受?
夏侯奎自然理解他們的心情,也深深的自責,面對二人的推搡、震怒,他最終選擇了沉默,任憑他們如何發泄,也不還手,最後若不是被侍衛強行拉走,指不定被人揍成什麼樣!
夏侯奎面無表情的將嘴角的血擦去,站在能印出人影的御書房,眉目一沉,現在他急需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只有坐在這裡的那個人,才能給出答案!
——
檀香嫋嫋中,一抹明黃色的身影負手而立,窗外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他眉頭輕蹙,龍袍飄動間,渾身散發而出一股凜然的氣質。夏侯奎進來的時候,他面朝窗外,頭也不回的道:“你來了?”
“微臣夏侯奎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夏侯奎不語,直接磕頭行禮,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怨憤。
藺天琊緩緩轉過身,英挺俊逸的容顏上滿是疲倦之色,較之夏侯奎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夏侯奎詫異的看着他:“皇上,您這是……*未眠?”
藺天琊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坐吧,今天咱們無需君臣之禮,好好的談一談。”
夏侯奎凝立不語,略帶深思的看着藺天琊,良久,方聽到他略顯悠遠的聲音:“皇上,這麼多年,您終於肯告訴微臣當年的真相了?”
“昨晚,天心閣發生火災,朕趕過去時,又突然竄出數十個黑衣人……眼睜睜的看着天心閣化爲灰燼,卻無能爲力。同時,當年但凡跟她稍有聯絡的人,甚至於講過話的人,都無一避免的遭遇了襲擊,狀況雖然沒有你丞相府慘然,卻沒有意外的都與她有關聯。”藺天琊目不轉睛的望着御書房先皇親自題寫的字畫,目光深遠幽長,思緒早已通過眼前的字畫,回到了二十年前……
“原因呢?總要有個原因吧?她到底是誰?這些人又是來找什麼的?”這些話已經憋了他近二十年,今天,真的能給出一個答案嗎?
藺天琊一怔,心底一黯,終是無言的搖了搖頭:“如果她有個身份,當年就不會嫁給你。”
“您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夏侯奎詫異的站起身,眼底滿是對這個答案的深深質疑。
藺天琊回首看着他,脣角露出一抹只有他能品味出的苦澀笑意:“失去她,是朕這一生的痛;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你,是朕這一生的悔;她的死,朕難辭其咎,朕這些年心裡有多疼你知道嗎?”
“所以你纔要加倍的對菲兒好嗎?”夏侯奎冷笑一聲,雙手緊握成拳,“人都已經死了,你再彌補,也無事於補。”
“那你呢?這麼多年來,你可曾正眼瞧過你的這個女兒?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多年來你對她不聞不問?朕有時候,朕有時候恨不能廢了你,代替你好好的疼她,愛她,因爲,她是心兒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唯一的啊!”此時此刻的藺天琊滿臉悔意,沒有一絲一毫的帝王風範,在這一刻,他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曾經愛過並痛過的男人,一個因爲走錯一步,而懺悔一生的男人……
夏侯奎被他這一連番質問,愴然的垂下了眸,目光深邃的看着手中的白玉瓷杯,上好的碧色茶葉在清水中浮浮沉沉,青翠漂亮,一如她的清麗脫俗,一如她的雅緻婉約,漸漸的,他溼了眼眶,無言的搖了搖頭,連水帶茶葉一口吞了下去,脣齒間瀰漫的茶苦味兒,讓他澀然一笑:“是啊,我怎配爲她的父親?怎配?怎配?”
藺天琊轉眸直直的望着他,若有所思:“你,是不是……。”
“那,襲擊的人可查出來了?”很快,夏侯奎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刻意忽略掉藺天琊的懷疑,一連正色的轉首看着他。
“沒有,對方身手敏捷,辦事毫不拖泥帶水,且武藝高強,皇宮侍衛與普通的侍衛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朕現在懷疑的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如此大費周折的行動,究竟有什麼意義?”
夏侯奎聽言,聯想到夏侯府所遭重創,忽然冷笑,語氣如利劍:“聲東擊西,他們的目標本身就是夏侯府,之所以同時對這些地方發難,無非是阻撓你們前去救援罷了。這次她生前所住的明月閣,以及她親自設計的梅園,均傷亡慘重,尤其是梅園,幾乎全部被毀,目的如此明確,可見早已打聽好了。在此之前,這兩個地方也曾受過攻擊,但可惜,明月閣的陣法誰也破不了,至於梅園,內裡乾坤,也並不是我能夠參透的。她心思獨特,想必真的在這兩個地方掩藏了什麼秘密。只是我好奇的是,這些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藺天琊聽言,詫異的擡眸:“還有這等事?你之前爲什麼不說?”
夏侯奎劍眉高挑:“皇上又何曾問過微臣?更何況,這一切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的猜測,沒有證據的斷言,皇上信嗎?”
藺天琊被噎無語,驟然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對他太過容忍了,瞧,連他都敢頂撞了,這個夏侯奎,當真以爲自己不敢動他嗎?
夏侯奎涼涼的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嗤笑:“皇上若想定微臣的罪,微臣絕不敢有半絲怨言。”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你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猜出對方的心思,這麼多年來,大家的習慣都沒變,變的,是那顆越走越遠的心。
“你,你這是在怨朕?”當年太后親自爲她賜婚,遠嫁邊外,他又如何能捨得?千求萬求這下,才求的她嫁與自己的好兄弟夏侯奎,原以爲這樣是對她好,卻沒想到最終釀成了無法彌補的憾,這些年,他們三個人,誰也不好過。
於她,從知道自己無路可走,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那一刻起,心碎了無痕……
於自己,心愛的女人明明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於他,明明知道她不愛他,明明知道她是誰的女人,卻還要歡天喜地的迎她入府,他對她的愛,身爲兄弟,怎能不知?如若不是因爲夏侯奎愛她,他又怎會將她託付給她?可惜的是,他錯了,他也錯了,他們都錯了,因爲至始至終,沒有人去問過她,她心中所想,他們都是自私的,她的死,他們……難辭其咎。
“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怨不怨的?只是連累那麼多無辜的性命,即便她在九泉之下,也心難安。”夏侯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想到她連捏死一隻螞蟻的勇氣都沒有的菩薩心,不由皺了皺眉,這些無辜的生命,他該怎麼向家屬交代?
死者爲大,入土爲安,可惜如今,他連屍體都拿不出,就算真的想處理這些事,也要人家相信啊?這次,真的麻煩大了!
“這次救你們的,又是什麼人?”藺天琊的話,讓夏侯奎猛然想起明月閣前那兩人的對話,他霍地擡首看着藺天琊:“我想起來了,這次襲擊相府的人是什麼‘鬼蜮’的人,而出面解救的是‘金鎏宗’的人,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兩個勢力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勢力,三年前,太子與焰兒的那場遭遇戰,鬼蜮與金鎏宗似乎也參與其中……。”
藺天琊皺了皺眉,沉吟半晌:“這麼說的話,這個鬼蜮恐怕沒這麼簡單,三年前?難道鬼蜮與焰兒的死有直接關聯?”畢竟,當年以太子與夏侯焰的本事,想要突破重圍,完全沒有問題,若不是後來……
想到這裡,藺天琊與夏侯奎深幽地眼眸不其然的撞在一起,三年前?又是三年前?那個時候心兒她還尚在人間……
——
夏侯奎回到府裡時,夜幕已經降臨,而事實也的確如藺天琊保證的那樣,沒有人再去夏侯府找他的麻煩,想必這件事,他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疲憊的揉了揉太陽xue,目光不其然的掃向北苑,想到他的女兒夏侯菲,腳步不由自主的朝紫竹苑走去……
“小姐,老爺來了。”靜嫺走進寢室,輕輕的拍了拍夏侯菲的俏臉,小聲的道。
夏侯菲緩緩的睜開眼,迷茫了片刻才漸漸醒了神兒,詫異的看向靜嫺:“爹爹?”原來,她還有個爹爹啊?
靜嫺點了點頭,“奴婢服侍您起來吧?”
夏侯菲輕輕的按住她的手,淡淡的搖首:“不用了,就這樣吧,反正一會兒還要睡。”講到這裡,眸底不其然的染上一股濃重的憂色,昨天在密室中,她毒發昏迷,經過靜雅全力的施救,才得以清醒過來,而這次清醒之後,身體便大不如之前的幾天,還特別特別的嗜睡,有時候,她真擔心自己就會這麼一睡不醒,從此告別她還未真正體驗的古代生活。
昨日的陰影在她的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即便入睡也不安寧,如若不是太過虛弱,想必會噩夢連連,或許她該慶幸,她中毒了,因爲這樣,纔可以讓她暫時忘掉昨日的驚魂。
今天早上,她聽說了這次事件造成的可怕後果,也聽到無數人造訪夏侯府討要說法,李芳馥迫於壓力託病閉門謝客,夏侯青、夏侯紫、夏侯淵紛紛出外躲避,幾個姨娘、五姐、三哥也縮在自己的房中不出門,那些人找不到主事人,竟將夏侯府砸了個稀巴爛。她的紫竹苑外有專人守護,才倖免遭難,如今前院突然安靜下來,難道是爹爹安撫住了?
想到這裡,她披上衣服,在靜嫺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夏侯奎正專注手中的茶,聽到聲音緩緩擡首,看到夏侯菲那憔悴不堪的臉時,心中一凜:“怎的如此虛弱?怎麼回事?”說着,輕扶着她坐了下來,不悅的掃向靜立在一旁的靜嫺等人。
夏侯菲精緻的五官微微一凝,淡淡的道:“不怪她們,昨晚毒發,她們也忙了*未曾閤眼。”話到這裡,她轉過頭看着靜嫺:“你們兩天未曾閤眼,快下去休息,這裡有人,不必擔心。”
靜嫺欲言又止,卻在看到夏侯菲認真的表情後,終嘆了氣,臨走之前,不忘交代手下的二等丫鬟,如何悉心照料,夏侯菲心中一暖,脣角勾起一抹舒心的笑。
“爹爹選的丫鬟,很好,女兒很喜歡,沒有她們,我這一次,說不定早就死了。”通過這一次,她徹底的信任了她們,能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來保護她,這種感情比之眼前的父女之情,更甚。
夏侯奎此時的腦海中還不停的迴響着剛剛夏侯菲漫不經心的那句話,‘昨晚毒發’,“毒發?怎麼會毒發呢?”
“女兒的毒並沒有解,太醫不是說只是暫時控制住了?毒發,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夏侯菲彎脣一笑,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對於這個便宜爹,她從始至終沒什麼感情,而今他能過來看他,或許也只是看在別人的面子上。卻從未想過,也許今天的夏侯奎,並不一樣了……
女兒雖然在笑,卻給他一種從內到外散發而出的冷漠,他看着她那張與她有着八分相似的臉,心驟然一疼,再看她明明十二歲,卻單薄的如十歲孩童,渾身上下沒幾兩肉不說,還如此的多災多難。他多麼想將她摟入懷中,痛哭懺悔自己這些年的無奈與心酸,可他沒有這個資格,這些年來,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挺過來,身爲她的父親,他除了給予她生命外,什麼都未曾給過她,她對他怨,對他恨,都在情理之中,他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父女兩人靜靜的坐在那裡,他不言,她不語,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夏侯奎才擡起他略顯僵硬的脖子,以往日從未用過的溫潤聲音對她道:“爹爹會盡快給你找大夫,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允許你有事,身體不好,就不要亂走動了,我會去向皇上申請,讓李太醫親自過來守着你,有什麼事直接找王管家,即便爹爹不在府,也沒人敢虧了你。”
最後,他語帶哽咽的看着她:“菲兒,原諒爹爹這些年對你的刻意無視,爹爹有爹爹的苦,現在你還小,沒辦法理解,等你長大了,爹爹會告訴你,你只需要相信,你是爹爹的孩子,爹爹沒理由不愛你,只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諸多的無可奈何!”話落,他輕輕擡手,揉了揉夏侯菲細膩的黑髮,滿含愧疚的看着她,終,默然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爲何,夏侯菲的眼眶竟開始微微發酸發澀,她明明不想哭的,爲何眼淚會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菲兒啊菲兒,是你,是你在感動嗎?傻孩子,你好天真,一句話,就能夠彌補你十二年來缺失的父愛?你感動,我琴瑟不感動,不管他有什麼樣的理由,錯了就是錯了,虧了就是虧了,有些事,絕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夠掀過去的……
——
“怎麼回事?人怎麼還沒到?你們沒接到人?”男人的聲音渾厚而凌厲,帶着攝人的威勢。
“稟殿下,老爺子,老爺子他半路拐道兒了!”回話的人頭越垂越低,恨不得一頭砸到地板上,暈過去,這樣,就能避免如此駭人的眼神兒了,想到這次的任務,想到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爺子,他恨不能噴血三尺,坑,太坑了,回去以後一定找那幾個兔崽子報仇!
“拐道兒?拐去哪兒了?”男人眸光微閃,那老頭兒還有這膽量?
趴在地下的隱衛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努力回想老人家當時的話,終於,他顫抖着聲音道:“回,回太子殿下,老爺子說,說去給他的徒弟瞧病去了!”
“你說什麼?”男人眸子一沉,他的徒弟?他什麼時候還有別的徒弟了?
“老人家去的地方,是南啓皇宮。”隱衛捂着自己快要跳出來小心臟,一臉惶恐的道。
“南啓?”男人寒冷的眸子不着痕跡地掃過跪在地下的人:“你確定你沒腦子進水接錯人?”
隱衛身子一抖,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脣,哭喪着臉:“殿下,屬下,屬下可是經過精挑細選才來到您身邊的。”意思就是,您要相信您手下人的能力啊喂,那麼大個人,那麼明顯的特徵,他能睜眼瞎的接錯人嗎?能嗎?
藺滄溟眉心猛然一蹙:“南啓?該死的老頭兒,就不怕玩兒出人命來?”而後一腳踢在隱衛的腿上:“自己下去領罰!”
隱衛哭喪着臉,委屈的點了點頭:“是,屬下遵令。”
越想臉色越難看的藺滄溟,猛地轉身喝道:“來人!”
——
夏侯青看着自打醒過來就一直鬱鬱寡歡的李芳馥,忍不住開口勸道:“娘,事情已經過去了,您就不要胡思亂想了,這件事皇上親自出面,不會再有人爲難爹爹的。”
李芳馥怔怔的轉過頭,看着夏侯青,腦中揮之不去的還是那些死在她面前的人,她緊緊攥住夏侯青的手,眼眶滿是恐懼:“青兒,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再回來,會不會?好多的血,好多的人頭,好可怕,好可怕……。”
此時的李芳馥滿頭大汗,激動異常,無論你怎麼安慰,她就始終重複着那幾句話,夏侯青看着她的眼眸之中,漸漸多了一絲不耐,也恰好此時夏侯紫與夏侯淵走了進來,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大姐,你快來安慰安慰娘,她真是越來越激動了。”
“別擔心,太醫開的安神藥已經熬好了,先喂娘服下吧!”夏侯淵將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與夏侯青配合極好的控制住亂動的李芳馥,夏侯紫一臉不忍的端着藥,忍着幾欲掉下的淚水強行灌了下去,喝了藥後,李芳馥漸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就沉沉入睡。
兄妹三人立在chuang邊,看着李芳馥熟睡的容顏,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你站住。”剛出芳苑的門,夏侯青就朝着夏侯淵的背影喝道。
夏侯紫見她一臉兇相,不由上前拉她:“青兒,你要幹什麼?這可是哥哥親自熬好的藥。”
夏侯青也不理她,徑直越過她走到夏侯淵面前,擡首,凌厲的眼光逼視着他:“你捫心自問,你有身爲夏侯家長子的責任心嗎?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爲什麼別人家的妹妹都活在哥哥的羽翼下,而我和姐姐,卻只能靠自己?你知不知道當時孃親倒在什麼地方?遍地殘肢斷臂,那個時候,身爲她兒子的你,在哪裡?如果有一天,我與姐姐嫁了人,你能照顧好母親嗎?能嗎?夏侯焰死去五年,五年之久,卻依然有人代替他照顧夏侯菲,你呢?當我們瑟瑟發抖的站在血污中時,你在哪裡?哪裡?”
原本還想拉扯她的夏侯紫,漸漸的,不再有動作,她靜靜的看着眼前她們稱之爲哥哥的男人,脣邊溢出一抹諷笑:“他們都說夏侯府的長子是個蠢貨,是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可是我們從來沒這麼認爲過,哥哥,你明明德才兼備,明明可以向他們證明你自己,爲什麼你要這樣活在陰暗之中?爲什麼?”
爲什麼?
夏侯淵面如冠玉、俊美如斯的臉上劃過一抹茫然,他擡眼望望天,蔚藍的天空白雲朵朵,陽光溫暖的照在大地,溫溫柔柔,很舒服,今天是個好天氣,可惜,卻不是個好日子。屬於他們夏侯家的災難,難道要上演了?
“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夏侯青見他思緒又不曉得飄到了哪裡去,不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夏侯淵緩緩垂眸,看着自己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他輕輕的拍了拍她們的肩膀,淡淡的道:“只要你們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蠢貨,不是孬種,不是混混就行了,至於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我有我的追求,也有我的夢想,暫時的沉默與逃避不代表一世,總有一天,你們會重新認識我的。”話落,意味深長的看着她們一眼,默然離去。
夏侯青認真的思索着他話中的意思,良久,擡眸,眼底一片清亮,夏侯淵?呵呵,有意思,看來這個人,需要讓主上重新認識一下了!
——
“我的小祖宗啊,您身體還沒好,這是要做什麼啊?”靜逸欲哭無淚的看着身着男裝正在努力爬牆的自家小姐,這纔在chuang上躺了幾天啊,就鬧着要出門逛逛?這若是被老爺知道了,那還得了?好吧,關鍵不是怕老爺知道,而是怕她們的主子知道啊,到時候不還是她們倒黴挨罰?
“噓……。”夏侯菲狠狠的瞪了靜逸一眼,“你嚎叫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家小姐我在這裡爬牆嗎?”
靜逸哭喪着臉,“小姐……。”
“閉嘴,你若是不去,可以回去,沒人勉強你。”這次之所以帶她出來,還不是奔着她愛玩兒的性子?好傢伙,沒想到她還真是眼瞎了,這孩子從出來到現在嘴巴就沒閒着,呱燥的她一個頭兩個大。
“小姐……。”
“你還說?再說你就滾回去!”
“小姐,我想說的是,其實你不必翻牆的,奴婢會輕功啊!”
“……。”夏侯菲定定的看着靜逸,良久,她‘唰唰唰’的幾個冷刀子飛過去:“該死的,你早說啊?害我在這上面掛了這麼久?趕緊將我送出去!”
靜逸哀怨的看着她,在她磨牙又切齒外加眼神威脅下,無奈的縱身一躍,輕輕鬆鬆的上了牆,抓住夏侯菲的衣服,輕輕一跳,穩穩的落在了丞相府外圍。看着燈火通明的熱鬧大街,夏侯菲的眼睛冒着精光,摩拳擦掌的就要往外衝,靜逸驚呼,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小姐,您去哪裡?”
夏侯菲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小樣兒,忘記我怎麼交代的了?”
靜逸瞧着自家小姐身上鬆鬆垮垮的男裝,還有那再明顯不過的臉,無語的望望天,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她難不成真的當別人都是瞎子?有這麼瘦小的男孩兒嗎?有這麼俊俏的男孩兒嗎?好吧,縱然是有,那也是。。。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她會吐血的,隨她怎麼折騰,憋了這麼久,難怪這孩子這麼興奮了。想到這裡,恭敬的朝他行禮:“是,少爺,不過外面不比家裡,您的身體又不好,千萬要跟緊奴婢才行。”
夏侯菲嗔了她一眼,剛要興奮的往外跑,猛地意識到自己如今是男兒身,輕咳了一聲,略顯穩重的定了定神,這才邁開步子朝前走。靜逸無奈的跟上,但願這小祖宗今晚別鬧出個什麼事,不然,她就是不被主子剝皮,靜嫺那張令她壓力山大的臉,也夠她喝一壺的。
可惜的是,在二人剛剛踏出夏侯府的院牆,就已經有人將這事報了上去……
彼時的太子府書房內,澹臺衍與一名黑衣男子各居一側,蹙着眉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宗,明亮的燈光下,二人的中間赫然堆着如山的文案,而他們的正前方則是太子藺滄溟的書桌,同樣的,也埋在層層疊起的卷宗中,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帶着濃濃的倦色,尤其是那名黑衣男子,淡淡的燈光下映照着他如雕鑿般細琢的俊美臉孔,與太子的冷傲清越、澹臺衍的邪肆乖張相比,他屬於華貴天成、風華無雙的類型。較之藺滄溟與澹臺衍,他那張俊逸不凡的臉上略顯蒼白。
“咚咚咚”三聲響,書房內的三人俱是一怔,藺滄溟蹙眉望向窗外:“什麼事?”
“回太子殿下,夏侯府剛剛傳來消息,六小姐帶着靜逸出了門。”暗衛獨有的低啞聲傳來,霎時讓屋內的三人蹙起眉頭。藺滄溟瞥了黑衣男子一眼,朝窗外的人道:“讓跟着的人機靈着點兒,出了事,你們統統提頭來見!”
“諾!”暗衛身形一閃,遁入夜色中離去。
藺滄溟放下手中的毛筆,緩步走出來,目光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淡淡道:“走吧!”
黑衣男子詫異的擡眸,澹臺衍嘿嘿一笑拍在他的肩膀上:“傻兄弟,那老頭兒一時半刻來不了,老大自然要親自出馬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吧?”
黑衣男人薄脣輕抿,幽幽的看着藺滄溟,想到這幾天自己的冷漠,不自在的扭過頭:“謝謝!”
藺滄溟挑了挑眉,歪了歪頭:“走吧!”
黑衣男人輕輕頷首,走到書房中的一盞銅鏡前窸窸窣窣的捯飭了一下,出門時,赫然轉換成了一張較爲平凡的面孔,跟在兩人身後,出了太子府。
琴瑟打小就對數字敏感,父母慧眼識珠,認爲她是不可多得的商業天才,不但從小帶在身邊培養,還送她去國外一流的大學深造,當她順利拿到博士學位,想要回國大展拳腳時,父母卻意外離世,她順其自然的代替哥哥接管了琴氏。三年的努力,她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不是花瓶,不是打着父母旗號的富二代。當她想要鬆一口氣,將穩步發展的琴氏轉交給哥哥時,他卻比她先一步動了手,呵呵,想到臨死前哥哥的咆哮,夏侯菲的脣邊溢出一抹嗤笑,現在的他,應該過的很好吧?殺死自己的親妹妹,順利坐擁琴氏第一把交椅,得到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應該活的很肆意吧?
嘖嘖,真是可惜,沒能親眼看到他如今的可惡嘴臉,更沒能親手解決他,當真是一件遺憾的事!然而,彼時的琴瑟絕對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以夏侯霏的身份重新回到那個人性險惡的現代化世界中,並且以夏侯霏的身份,親自將自己的哥哥送到了他該去的地方……
彼時,站在古代的青石路,望着街道兩邊復古的建築,古色古香的美食料理,淳樸的民風,琴瑟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老天既然讓她重活一回,那她絕不會浪費這麼好的機會,現代無法完成的願望,就在古代得以實現。憑着她前世積累的經驗,還有如此硬的後臺,不好好利用一番,似乎太對不起自己,啊呀呀,光是想一想,就讓她血液沸騰,金元寶、銀元寶,快到碗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