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飛雪撞上書閣的窗戶,發出清脆的敲擊聲,給寂靜的夜色增添了一點生氣。
書閣三樓的觀望臺纔剛被人打掃過,誰料,天剛黑下來,就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冷冽的寒風捲起窗臺上的積雪表層,帶走一層薄雪。
書閣內,搖曳的燭光把鳳塵的身影拉長,不,確切的說是兩個人的身影,因爲雲音較小的身子從後面鑽進鳳塵的披風內,小手緊緊的扣住鳳塵的窄腰,鳳塵往左一步,她就跟着往左挪一步,鳳塵不動了,她就乖乖的不發出一絲聲響。所以兩人的身影完全的交疊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披風下露出兩雙腳,人根本就發現不了雲音的存在。
安靜的書閣內只有沙沙的翻頁的聲音。
午後他正看着書,她突然衝過來就抱住自己,微愣了一下之後,見她沒有說話的意願,他便什麼也沒有問。
鳳塵擡眸看向漆黑的窗外。
已經這麼晚了。她這麼愛熱鬧,今天出奇的幾個時辰內,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莫不是睡着了?
鳳塵側耳聽了下。
似乎是察覺到他動了,腰上的手抱得更緊了一些,雲音之後就再沒動過。
不正常。很不正常。
鳳塵放下書,手伸進斗篷里拉住扣在自己腹部的手。
好涼。
“雲音。”輕輕軟軟的聲音在寂靜的書閣迴盪。
“恩?”由於她的臉貼着自己的後背,又被斗篷整個籠罩在裡面,所以鳳塵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表情。憑着直覺他隱約覺得,她似在不安。
“發生什麼事情了?”鳳塵拉住她的手想扯開她,卻被她抱得更緊。
“鳳塵……”雲音悶悶的叫了一聲,又委屈又迷茫。
“我在。”
“鳳塵……”
“我在聽。”
披風發出輕微的抖動聲,是她的臉在他的後背使勁兒的蹭了蹭。
“鳳塵。”
鳳塵微微側臉,秀美微挑,安靜的等着她的下文。
“我總是做噩夢。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做噩夢,一樣的夢,夢裡有一個人好像在叫我,但好像又在叫另外一個人。他有一雙很溫暖的大手。明明很溫暖……”
雲音迷茫的聲音從斗篷裡傳出來:“很熟悉……可是,可是我卻害怕,這種憎恨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就如同我碰到一些東西時,那種恐慌也是從骨子裡透出來……那股怨恨,好似攜帶在那些東西上,爲的,就是送到我的眼前。”
雲音悶悶的聲音還在說些什麼,鳳塵卻有一瞬間的晃神。腦海浮現古靈的笑聲。
……
“我們家小姐啊,她說的話十句你只能相信一句,不然,受罪的可是自己。”
……
“鳳塵,你跑神了。”雲音慢慢鬆開手。
“雲音。”鳳塵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
他知道她生氣了。
“雲音。”鳳塵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手心扣在腰前,溫柔的目光落在陳舊的書籍上:“是我的錯,我剛纔不該跑神。”
“哼。”
“雲音,你是個很難讓人相信的人。”
“哈。”雲音哼笑。
“我說過,如果你願意相信一個人,可以是我。但是,我還不確定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
鳳塵轉身,披風從雲音的頭頂一點點滑落,露出雲音的臉:“你是我的未婚妻,和信任無關,我總該護着你。所以,如果要騙我,不如騙個徹底。如果你膩了,不用告訴我,只要放手就可以。”
鳳塵的聲音輕柔的宛如天空鵝毛般的白雲。太軟太暖太輕,反而造就一種無法言喻的霸氣和篤定。
雲音癡迷的凝望着鳳塵:“鳳塵,我願意收起我的劍,那你願意做我的劍鞘嗎?那一晚,在護城河邊,我要告訴你的是,從此我再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鳳塵,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雲音的眼神突然變得悲哀而茫然:“鳳塵……你能明白嗎?這一句話,我是用命在賭。”
鳳塵複雜的眉頭緊鎖。
他若是不懂,不明白她的意思,也許,他會走的更加徹底一些。
……
“小鳳塵,我們鳳家百年來提倡兄友弟恭,隨性而爲,與我們背道而馳的雲家,卻提倡無情無慾,纔是唯一稱霸天下的守則。所以,雲氏家族唯一的家規,便是絕情絕愛,弒兄殺父。他們姊妹兄弟之間,唯一存活下來的那一個,纔有資格成爲霸者,登入雲家族譜,繼承家主之位。而其他的子嗣,甚至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如若雲家子女妄想逃避家規,便由神秘的執行者代爲清理。”
祖父的聲音透着悠長的深嘆:“唉……雲家的歷代子女是真正遊走在死亡邊沿的人。爲了得到活下去的資格,他們註定要走上一條不歸路。而真正令人心寒的也就在此,活着,卻不能擁有人性。因爲,一旦他們變得心軟,那麼,他們也就離死不遠了。”
……
鳳塵心痛的撫上雲音蒼白的臉頰,苦澀一笑:“雲音……不值得的。永遠不要爲了我,而放棄些什麼……”
鳳塵竟然有些不忍告訴她,其實他什麼都知道的,他什麼都懂。
鳳塵艱難的撇過去臉,等心情平復了一些,他扭頭對上她迷茫的眼睛,知她愛看他笑,他儘量扯出一抹笑容,看着她因爲自己的笑而眉眼含笑,他的心裡卻愈加的抽痛。
雲音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覺得他笑的極其好看,她歡喜的從袖中摸出一個不大的盒子
,拉住鳳塵的手跑帶桌邊,獻寶一樣的說道:“鳳塵鳳塵,你知道夜明文淑嗎?這是夜明文淑二十年前的遺書。”
“夜明……文淑?”鳳塵桃眸微微波動,極力的剋制住內心的激動,他顫聲問道:“她……有留下遺書嗎?”
“恩恩!”雲音開心的猛點頭,打開錦盒。
鳳塵屏緊呼息,緊張的盯着錦盒,待看到裡面破損嚴重的信封時,一抹失望快速劃過他的眼底。這時,他的袖子被雲音拉住往下扯,他擡眸朝她看去。
她似乎很緊張,在懼怕些什麼。
她鄭重的擡頭盯着鳳塵看了好一會,好似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深吸一口氣,緊緊揪住鳳塵的袖子,素手顫抖的慢慢朝錦盒靠近。
鳳塵不明所以,只覺得她好像在害怕,手下意識的握住她的小手,企圖給她一些溫暖,讓她不至於那麼害怕。
“啊嘞?”沒有任何感覺?!
雲音茫然的對着鳳塵眨了眨眼。鳳塵也是一臉的茫然,不明白她又在玩什麼。
雲音不服氣的又碰了碰信紙,還是沒有感覺。信封反倒被她戳掉了一個角。
“奇怪,怎麼回事?剛纔還有感覺的啊?”
雲音合上錦盒,手按在上面,疑惑的看向鳳塵。
兩人安靜的對望好一會,鳳塵抿了抿嘴脣,轉身:“我還是繼續去找書吧。”
雲音尷尬的捂嘴,撇開臉:“唔……好。”
呼——
這時,一陣詭異的大風吹開窗戶,發出一陣巨響。
嘩啦啦——
巨大的書架上,在颶風的吹動下書本翻動嘩啦啦作響。
嘩啦啦——
一層兩層、三層……
越來越多的書被風翻動。
嘩啦啦——
“嘭——”一卷字畫從第五層的架子上掉下,被邪風吹捲開,一點點露出一張絕色的容顏。
那人手持權杖,站在城樓之上接受萬人朝拜,勾人的脣角似乎看到了某個人而幸福的微微上翹,眼中的霸氣卻不容人忽視。
她右手舉過頭頂,溫暖的陽光似從她掌心折出,散落一地的聖潔和高貴。
莫名的熟悉感和溫暖快速閃過鳳塵的桃眸。雲音卻仿若墜入了無底深淵,惶恐的後退撞倒燈柱。
啪嗒——
蠟燭掉落在尚未完全攤開的字畫。
哄——
火苗迅速點燃了字畫。
鳳塵驚慌的要去挽救,一股邪風突然捲起燃燒的字畫,擦過風塵的指尖飄向書架。
字畫撞上書架,火苗跳到書架上的書本,頃刻間,火苗迅速蔓延開來,眨眼的功夫,巨大的書架火舌流竄。邪風捲起火舌朝二樓飛去,焚燒的面積迅速擴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