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這麼一刀剪下去,要乾脆利落,不要猶豫。”無奈之下,佳期一邊教一邊叮囑。
“五小姐,你這針腳歪歪扭扭的,太醜了。”
“這繡的都是什麼啊?鬼畫符還是雞蛋?”
“夠了!佳期,你再說一個字,今日就不用來伺候了!”
月輕衣羞惱地吼。
佳期笑道:“好好好,奴婢不說了。奴婢去竈房看看,五小姐你自個兒琢磨。”
月輕衣低着頭繼續繡。
如若原主會針線就好了。可惜,原主從小到大備受月老夫人的疼愛,當嫡出的小姐精養着,哪裡做過粗活?就連這針線功夫也是不讓碰的,說那是小門小戶的小姐才做的活計。
努力了兩日兩夜,她終於能繡出樣子了。第三日入夜,她開始用深紫的衣料縫製腰帶。
兩隻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已經中標好幾次,十字連心,鑽心的疼。不過,月輕衣堅持下來了,再堅持兩個時辰,這條腰帶就做好了,很快就能把金月神針要回來。
起先,佳期在一旁陪着,但是她嫌佳期是個話嘮,就趕佳期去睡覺了。
燈燭越來越暗,月輕衣把燈火挑亮一點,繼續繡祥雲。
若非前世經常熬夜奮戰、加班加點,她鐵定熬不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總算繡完最後一針,大功告成!她看着努力了三日三夜的成果,成就感油然而生,滿意地笑起來。雖然這條腰帶和樣板相比,那是沒法比,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但這是她人生第一個針線作品,誠意是無價的。
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懶得站起身,因爲眼睛已經睜不開,困死了,直接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這個時辰,已經過了子時。
一道黑影躍進房裡,鬼魅似的無聲無息,那襲深紫錦袍在昏黃的光影下泛着金紅的流彩。
小隔間的佳期被他一指點了睡穴,接着,他拿起剛剛做好的腰帶,哭笑不得。
她的針線功夫果然不敢恭維。
北影寒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摩挲着銀線繡的祥雲,眉宇泛開暖意,漾着明媚的微笑。
明媚似日光,照亮了整個寢房。
她真的爲他縫製一條腰帶,而且很用心的縫製,雖然縫製的並不怎麼樣。
他的薄脣,輕輕地印在腰帶上。
這三日一直在學縫製、針線,月輕衣累壞了,這會兒睡得很沉,根本醒不來。
他抱起她,將她放在牀榻上,然後脫了衣袍吹熄燈燭,躺在她身邊。
她幾隻手指有不少針眼,看着慘不忍睹,他拿起她的手,眉宇間溢滿了絲絲縷縷的憐惜。
她寧靜的睡顏,似是月下清泉旁一朵幽幽盛開的睡蓮,閃着柔和的玉光,那小巧的挺鼻宛若白玉雕琢,那纖薄的小嘴仿似花瓣疊合而成,柔潤的色澤引人墮入深淵。
北影寒靜靜地看着她,體內早已風起雲涌、熱浪滔天。
她累成這樣,他是不是應該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猶豫半晌,他點了她的睡穴,開始爲所欲爲。
他溫柔地吻她,雖然她沒有任何反應,但這已經足夠了,仍然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悸動。
然後,他抱着她,閉上鳳眸,相擁而眠。
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黎明前的最後一刻,北影寒起身穿衣,把她縫製的腰帶系在腰上,然後解了她的睡穴,離去。
飛回府邸,他看見絕情公子練劍,便走過去,煞有介事地觀看。
絕情公子收勢停下來,打趣道:“爺,奮戰一夜不累嗎?要不睡個回籠覺?”
北影寒似笑非笑,脣角微微地勾起,“剛起,睡不着。”
絕情公子還從未見過爺這副騷包的模樣,笑問:“爺把月姑娘吃得連渣都不剩?”
“說什麼呢?”北影寒面色一冷。
“爺,這腰帶怎麼怪怪的?”絕情公子眼尖,看見他腰間的腰帶,繡工也太差了吧,“爺,這腰帶不知是哪個繡娘繡的,小的去查查。”
“不必。是輕衣繡了送本座的。”北影寒的劍眉得瑟地揚了揚。
“啊?”
絕情公子終於明白爺爲什麼這麼騷包地站在這裡了,原來是來炫耀的。
不過,這繡工實在無法恭維。
他屈身盯着深紫腰帶,很認真地研究着,“月姑娘的繡工也太差勁了吧,這都繡的什麼啊,是雲還是花花草草呢?或者是……”
北影寒並不生氣,反而越發得瑟,心裡美滋滋的,“去去去,不懂就別瞎說,丟人。”
說着,他轉身回房。
絕情公子搖頭失笑,愛情的魔力太可怕了,像爺這種萬年不化的冰山,都學會臭美了,可見太陽從西邊出來是遲早的事。
……
月輕衣甦醒時,感覺有點像做夢,怎麼爬到牀上的,根本不記得了。
讓她崩潰的是,昨晚做好的那條腰帶不見了!
佳期、良辰聽見她的叫聲,匆匆進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有沒有動案上的東西?”月輕衣着急地問。
“奴婢收拾了一下,不過所有東西都在案上,沒有收起來。”佳期見主子這麼緊張,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呢,原來是找東西,“五小姐,你丟了什麼東西嗎?”
“我昨晚做了一條……腰帶,用銀線繡祥雲的深紫腰帶,你們看見了嗎?”
“奴婢收拾的時候,沒看見什麼腰帶。”佳期如實道。
“五小姐,昨夜你做了一條腰帶?”
良辰不可思議地問,五小姐又沒有紫色衣衫,爲什麼做紫色的腰帶?
月輕衣幾乎暴走,命令她們在房裡四處找找,就連外面的大廳和院子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什麼深紫色的腰帶。
完了完了!全白費了!
可是,明明做好的腰帶,怎麼會平白無故地不見了呢?長翅膀飛了不成?或者,她只是在夢裡繡好腰帶?這更不可能了,她的確是做好了才睡着的。
牀上有沒有?
她把牀榻翻了兩遍,還是沒有腰帶的影子。
“咦,五小姐,這裡怎麼有一顆夜明珠?”
佳期從牀角拿起一顆夜明珠,舉起來。
月輕衣拿過夜明珠,這不就是北影寒帶在身邊的那顆夜明珠嗎?
這個瞬間,她恍然大悟:昨夜,北影寒來過,那條腰帶,一定是他帶走了!
“這夜明珠是我從庫房拿出來把玩的,沒想到滾到牀邊了。”
月輕衣解釋了一下,讓她們先出去。她緊緊地握着夜明珠,北影寒,我一定會要回金月神針!你給我等着!
這日,吃午膳時,佳期提起今日城裡發生的特大命案:禮部尚書姚家大人一家百餘口昨夜在府裡被殺,屍體到處都是,血水橫流,非常可怖。
“五小姐,奴婢也聽說了,據說是街上的一隻狗聞到血腥味,闖入姚家,這才發現姚府滿門被殺。”北影國好多年未曾發生過這麼重大、這麼殘忍的命案,膽大如良辰,也心有餘悸。
“據說是半夜被殺的。不過姚府位處鬧市,東西都有鄰居,爲何滿門被殺都沒人察覺異樣?這不是很奇怪嗎?”佳期尋思道。
“很簡單,三更半夜之時,大多數人都睡了。再者,兇徒殺人,倘若出手極快,一招解決一個,甚至解決多人,無需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殺光全府的人。”良辰解釋道。
“太可怕了。”佳期渾身哆嗦。
禮部尚書姚大人是月紹謙的直屬上司,姚家滿門被殺,原因未明,同屬禮部的月家,自然深感不安,擔心成爲兇徒的下一個目標。
月輕衣琢磨着,以自己的武功修爲,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殺光百餘人,確是綽綽有餘。
姚家命案,轟動日月城,百姓奔走相告,談論者衆,傳出的被滅門版本越來越多、越來越離奇,弄得人心惶惶。
次日,月輕衣吃過早膳,正要去靜心苑向祖母請安,卻看見四個官差進來,其中兩人是捕快。
良辰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一個捕快道:“我們是奉了京兆尹張大人的命,來請月五小姐去衙門。”
佳期擔憂地問:“我家小姐又沒做犯法的事,爲什麼要去衙門?”
“月五小姐與禮部尚書姚家命案有關,還請五小姐跟我們回衙門。”捕快聲如洪鐘地說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不因爲她是禮部侍郎的女兒而有所客氣。
“我家小姐是深閨小姐,怎麼會與姚家命案有關?”良辰氣憤道。
“有沒有關,要大人審案後才知。月五小姐,請。”捕快強硬道。
“五小姐,不要去。”佳期拉着主子的手,滿面擔憂。
月輕衣掙脫手,安慰她們道:“沒事。我去一趟京兆府,很快就回來。”
良辰也是擔心得要死,“五小姐,良辰陪你去。”
這幾日,五小姐一直在府裡,怎麼可能跟姚家命案有關?太可笑了。
“衙門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嗎?”捕快喝道。
“放心吧,你們在府裡等我回來。”
說罷,月輕衣往外走,滿肚子腹誹: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佳期和良辰眼睜睜看着主子被捕快帶走,而且牽涉的是姚家命案,她們擔心主子會吃虧,一合計,便前往靜心苑向老夫人稟報。
良辰懇求道:“老夫人,救救五小姐吧。”
月老夫人聽了她們的稟報,不動聲色,面上的細紋深了一點,“你們兩個去京兆府外打探消息,若有進展,回來稟報。”
良辰、佳期面上一喜,趕緊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