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衣兒的爲人,她不會做這樣的事。”
說這話的是鄭國公。所有目光都轉向他,但見他站起身,正氣凜然地地維護月輕衣。
那些閨秀無不羨慕妒忌恨,月輕衣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鄭國公還這般維護她,太氣人了!
她究竟有什麼好,能讓鄭國公一心一意地待她?
月紹謙忽然想起,月輕衣可是鄭國公看中的未婚妻,倘若這厭勝之術一旦定案,那麼她豈不是不能嫁給鄭國公了?或者,鄭國公還會娶她嗎?可是現在,鄭國公似乎挺維護她的。
鄭國公對月輕衣的維護,多多少少讓月紹謙鬆了一口氣,鄭國公到底是耿直的。
月輕衣倒是沒料到鳳凌天會說這樣的話力挺自己,心裡頗爲感動,除開兒女私情,這樣的朋友可以稱之爲死黨了。
“月尚書,老夫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鳳凌天語聲清朗,藉此向衆人宣告:月輕衣是他看中的未婚妻。
原本,月紹謙責怪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讓鄭國公當衆表示他與輕衣的關係。這下好了,鄭國公自己說了,而且這種方式、這樣的說辭恰到好處。
然而,月紹謙又想到,倘若這件事真是輕衣所爲,那麼輕衣必定要受罰。那麼,鄭國公還會不會堅持迎娶輕衣這丫頭?倘若他反悔了,那麼豈不是失去了鄭國公這個東牀快婿?
想到這兒,月紹謙拿不定主意,太難辦了。
月冰煙冷目旁觀,倘若沈氏能扳倒月輕衣這小賤人是最好的了。
不過,以這小賤人的本事,要扳倒她,只怕不容易。
“母親,老爺,衣兒詛咒我,倒是不打緊,可是母親您年事已高,可禁不起折騰。這萬一惹出什麼事兒來,那可如何是好?”
沈氏擔心事情有變故,連忙又說了一通,然後下令道:“還不把人帶下去?”
四個婆子上前來拿人,月輕衣深邃的眸子跳躍着染了昏黃色澤的寒芒,“陳嬤嬤,還請仔細看看桃木人偶,當真是祖母和母親的生辰八字?”
陳嬤嬤下意識地看手裡的桃木人偶,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震驚得面色大變。
怎麼會這樣?
鄭國公走過去,一把奪過兩個桃木人偶,當衆念出桃木人偶上寫着的生辰八字。
“第一個的確是老夫人的生辰八字,另一個是五小姐的生辰八字。”趙嬤嬤道。
“啊……怎麼會這樣?”
沈氏看見陳嬤嬤變色大變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沒想到竟有如此的神轉折。
北影寒嘲弄道:“鬧了半天,原來月夫人沒有被詛咒啊,被詛咒的是老夫人和月五小姐。莫非五小姐用厭勝之術詛咒自己?這可真是天下奇聞。”
沈氏的臉慘白如紙,手臂微微的發抖。
怎麼會這樣?陳嬤嬤明明說那丫頭親眼看着良辰和佳期把兩個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的,怎麼會變成那小賤人的生辰八字?
“從挖出桃木人偶到現在,母親未曾仔細看過桃木人偶上寫了什麼,就篤定上面有母親的生辰八字,莫非母親有未卜先知之能?”
月輕衣語氣和婉,聲音卻冰冷如雪。
衆貴賓皆知,這件事要發生逆轉了。
她的脣角勾起一絲嘲諷,道:“陳嬤嬤帶人搜查別苑,正巧,舅母發現桃花樹下的土有古怪,正巧,挖出一隻錦盒,正巧,錦盒裡有兩個桃木人偶。這麼多的巧合,是不是太巧合了?好像母親早已知道桃花樹下埋了東西,是不是,母親?”
“是嫂嫂發現的,不是我。”沈氏強裝鎮定,一定不能讓這小賤人翻身!她擡起胸脯,一身正氣地說道,“那個寫着母親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的確是在別苑發現的,你抵賴不了。”
“這麼說,那個寫着我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也是我做的?我不要命了,這麼詛咒自己?”月輕衣似笑非笑地瞪着她。
不知爲什麼,沈氏覺得她森冷的笑意似一條陰毒的小蛇鑽進腳底,令人膽寒。
月輕衣陡然變得疾言厲色,咄咄逼人道:“母親用厭勝之術詛咒祖母和我,然後吩咐人暗中把桃木人偶埋在別苑的桃花樹下,栽贓嫁禍,將詛咒長輩、大逆不道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母親,這招好高明啊,把祖母咒死,令我獲罪,真是一箭雙鵰。”
沈氏咬牙否認:“你血口噴人!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若不是母親,母親看都不看,如何知道桃木人偶上寫的是誰的生辰八字?”月輕衣冰冷地盯着她,凌厲而強勢。
“我……”沈氏辯無可辯,驚出一身冷汗,“是陳嬤嬤說的,陳嬤嬤看了。”
月輕衣不理她,轉身面對月老夫人和月紹謙,“祖母,母親,我有人證。”
這時,佳期扭着柳絮帶上前來。柳絮是別苑做粗活的粗使丫頭,洗衣清掃什麼的,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看見柳絮,沈氏的眼眸劃過一絲駭然,雖然竭力鎮定,但十指剋制不住地顫抖。
“柳絮,良辰看見你把兩個桃木人偶放在錦盒裡,然後把錦盒埋在桃花樹下,有沒有這回事?”月輕衣狠厲地問,不是那種兇巴巴的逼問,而是那種天生的凌厲霸道,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是。”柳絮跪着,低着頭。
“你爲什麼把兩個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是誰指使你這麼做?”
“是夫人和陳嬤嬤吩咐奴婢做這些事……陳嬤嬤說,只要把桃木人偶埋在桃花樹下,詛咒的人三日之內必定會暴斃身亡……”柳絮聲音低弱,畏懼得不敢瞧沈氏一眼。
“柳絮,你胡說八道!我哪有吩咐你做這些事?”陳嬤嬤氣憤地叫道。
柳絮的身子劇烈一顫,嚇得面色發白,“老夫人,老爺,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議論聲如滾沸的油鍋炸開,衆貴客都在議論月家的當家主母竟然做出詛咒老夫人、誣陷庶女的事,其心之歹毒,可見一斑。
鳳凌天問道:“你是流光別苑的丫頭,爲什麼要做殘害主子的事?月夫人要你做你便做嗎?”
她回道:“奴婢的爹爹身患重病,沒有足夠的銀兩買昂貴的藥材。陳嬤嬤說,只要奴婢爲夫人做這些事,夫人便給奴婢一百兩。有了一百兩,奴婢便可以買上好的藥材醫治爹爹。”
聽了這些話,沈氏的身子顫抖得厲害,也害怕得厲害,但更多的是憤怒。
想不到那小賤人策反柳絮,要柳絮反咬自己一口。
“母親,老爺,我根本沒有吩咐她做這些事,我真的沒有……”沈氏擠出眼淚,聲嘶力竭地哭喊,“衣兒這是誣陷我啊……”
“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確鑿,這叫誣陷嗎?”月輕衣痛心疾首地說道,“母親,你把祖母、父親和滿朝文武都當傻子嗎?母親,你不僅讓柳絮埋兩個桃木人偶誣陷我,還把長壽龜弄死,讓我不得祖母歡心。之前,祖母剛去寶山沒幾日,母親就大肆操辦我的婚事,讓我和大姐在倉促之間同日出嫁。你精心安排了一出‘上錯花轎’的意外戲碼,讓我嫁入李府,讓大姐嫁入長公主府,甚至要謀奪祖母爲我準備的嫁妝。”
“你血口噴人!我什麼都沒做過,我是真心讓你出嫁的……”沈氏面容扭曲,極力辯解。
“你身爲庶女,身爲小輩,怎能這樣質問嫡母?”工部尚書沈淮山再也忍不住,斷然喝道,維護胞妹,“紹謙,我妹妹的爲人,我信得過!”
“淮山,這……”月紹謙爲難道。
“祖母在寶山修行,我怎能倉促出嫁?若我要出嫁,不應該讓祖母一起開心嗎?”月輕衣可不管什麼庶女、嫡母的,冰冷地逼問,“你究竟安的什麼心?這就是你所謂的對得住我?”
“心慈,你最好解釋清楚,爲何在我不在府裡的時候倉促讓染兒和衣兒同日出嫁?”月老夫人滿面怒容。
“我……”沈氏淚雨漣漣的臉龐看來分外的悽慘,解釋道,“母親,媳婦去觀音廟求籤,解籤的大師說染兒和衣兒的婚事最好是在五月操辦,倘若延遲,便會夫妻不睦……”
“母親,且不說那件事,就今日之事,母親用厭勝之術誣陷我,置我於死地,你還不承認嗎?”月輕衣柔音鏗鏘,晶黑的瞳眸寒色迫人,看似柔弱的身軀實則蘊藏着巨大的潛能,“今日滿朝文武皆在此,這件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不要逼問夫人了,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吩咐柳絮這麼做的,與夫人無關,夫人什麼都不知情……”陳嬤嬤哭喊道,“老夫人,老爺,是奴婢……要殺要剮,就衝着奴婢來……”
沈氏哭成淚人,一副飽受誣陷、傷心欲絕的模樣。
月紹謙重聲道:“把這賤婢拉下去!關入暗房!”
兩個侍衛上前,拽起陳嬤嬤就走。
沈氏看着那些貴婦、閨秀議論自己,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嘲諷、鄙視、輕蔑、看笑話,應有盡有,像一把把小刀刺來。想到自己經營多年的當家主母形象一朝毀於一旦,沈氏無與倫比的恨,恨不得立即將那小賤人碎屍萬段。
沈氏是沈淮山的胞妹,他不忍心她受此羞辱,更不願沈家女兒出這麼大的醜事,成爲京城心腸最壞、最蛇蠍的當家主母。他皺眉道:“紹謙,既然那賤婢認了罪,這件事就到此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