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紹謙很是惱怒,沈如意現在是月家人,竟然這般針對輕衣,幫着孃家。
常說嫁出去的女兒還是向着孃家,果然沒錯。
他不悅道:“如意,無憑無據的,怎可亂說?”
沈夫人哭得雙眼通紅,憤恨道:“怎麼無憑無據?不少人親眼目睹她抱着然兒回來,這不就是人證嗎?老爺,是她把然兒害成這樣的,然兒差點兒就死了,你可要爲然兒討回公道啊。”
李清姿心急如焚,拉拉月輕衣的衣袖,可是她無動於衷,沒有爲自己辯駁的意思。
月冰染、月冰煙冷眼看這場好戲,如若今日這小賤人遭殃,那麼她們自然是拍手稱快。
沈如意見月輕衣沒有辯駁,以爲這件事快成了,心裡特別興奮,道:“爹,五妹在府裡公然殺害然兒,手段兇殘,幾乎害死然兒,其心可誅。這件事要報到京兆府,讓京兆尹嚴加查辦!”
月輕衣眉目冰寒,冷冷道:“舅舅,我沒有傷害皓然。”
“那你和皓然爲何會受傷,你倒是把事情說清楚啊。”月紹謙氣急。
“老爺,事發之前,五小姐和表二小姐在一起。”良辰終究忍不住說道,“表二小姐說有話跟五小姐說,奴婢和二少夫人先去大廳,接着就發生了這事。”
“奴婢也可以作證。”楚楚也道,“從剛纔到現在,表二小姐一直沒有出現,不是很奇怪嗎?”
表二小姐便是沈家二小姐,沈如萍。
衆人一愣,這件事怎麼跟沈如萍有關?
李清姿不知道月輕衣爲什麼不願說出這件事,但爲今之計只能先作證,“父親,表二小姐確實把五妹叫了去,接着便發生了這件事。”
眼見如此,沈如意心裡着急,厲聲道:“這件事怎麼會與二妹有關?五妹傷了人,不僅不認罪,還敢把二妹拖下水,你們好惡毒的心!你們和五妹都是一夥的,自然爲她說盡好話,你們的口供根本不能相信。爹,無需多說廢話,立即把月輕衣送到京兆府治罪!”
“事情還未查清楚,怎能斷定是輕衣所爲?如意,你這是爲人大嫂的樣子嗎?”月紹謙怒道。
“父親,我這是實話實說。”沈如意尖刻地翻白眼,腰桿挺得直直的。
在自己家裡感覺就是不一樣,說話怎麼大聲都沒關係。
月紹謙氣得臉膛暗黑下來,“淮山兄,先找到如萍問問再下定論不遲。”
月輕衣眸光冷涼,將衆人精彩的嘴臉收在眼底。
沈夫人又嚎叫起來,要把傷人兇手治罪。因爲,她自然是和寶貝女兒沈如意一個鼻孔出氣,把月輕衣這小賤人抓了狠狠地治罪。
這時,沈家長媳徐氏從內寢出來,神色比之前好多了,眉目間有喜色,“父親,母親,然兒醒了。然兒說,是……二姑姑放箭殺人。”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沈淮山的臉膛抽了一下,惱怒道:“當真如此?”
沈夫人轉過身去,瞪一眼徐氏,怨怪她多嘴。
“當時如萍表姐跟我說了一些話,忽然衣袖裡飛出短箭,要取我性命。”月輕衣冷聲解釋,“我立即閃避,不過沒想到皓然站在我身後,我和如萍表姐都沒發現。那支短箭就刺中皓然。”
“淮山兄,這就是事情真相!如萍不僅要殺輕衣,還傷了你的寶貝孫兒。”月紹謙重聲道,眼裡瀰漫着薄怒,“要治罪的人是如萍!”
“來人,去把如萍找來!”沈淮山怒道。
管家當即帶人去找沈如萍。
沈如意氣得咬牙,這個大嫂真是拎不清,這話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
白白丟了這麼好的機會,讓月輕衣這小賤人逃脫罪責!
……
沈如萍意外傷了沈皓然,自覺闖了大禍,立即回林府。
因此,找遍沈府也找不到她。沈淮山派人去林府把人帶回來,不過壽宴還是開席,雖然氣氛變得不太和諧。
過了兩日,月輕衣聽說,沈如萍被沈淮山責罵得狗血淋頭,要她沒事不要回孃家,當沒生過這個女兒。當日夜裡,沈如萍在寢房自縊,次日凌晨才被侍婢發現。
“林大人不在府裡嗎?”良辰不解地問。
“林家那邊傳出消息,說如萍和林大人起了爭執,吵得很大聲,下人都聽見了。之後林大人就出去了,很晚纔回來,也沒回房,在書房歇着了。”李清姿憐憫地嘆息,“倘若他回房,就會發現如萍自縊。”
“舅老爺只是責罵而已,她爲什麼這麼想不開?”佳期不解地問。
“許是舅舅把話說重了,對了,舅舅不是說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嗎?”李清姿凝眉尋思道,“倘若爹爹對我說這樣的重話,我也會傷心欲絕的。”
“沈如萍傷了沈皓然,自覺對不起沈家,被沈淮山責罵。回家後她又和林耿吵了一架,想來林耿也責罵她,說了重話。”月輕衣分析道,“孃家不認她這個女兒,她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夫君又不原諒她,想必她那時萬念俱灰,一時想不開,就尋死自縊。”
衆人紛紛點頭,佳期笑道:“五小姐說得好有道理。”
李清姿雖然同情沈如萍的遭遇,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沈如萍用袖中箭刺殺輕衣,還給短箭喂劇毒,心腸太狠毒了。這麼一想,她就不那麼憐憫沈如萍了。
接着,衆人說起四日後永陽公主的生辰宴。
衆人皆知,陛下最寵愛這個最年幼的女兒永陽公主,什麼都依着她,每年都爲她舉辦生辰宴。不過,今年有點不一樣,永陽公主決定邀請京中從四品以上朝官的嫡庶子女,把生辰宴辦得熱鬧一些。
“咱們府裡前不久有喪事,五小姐和大小姐、四小姐不太適合進宮赴宴吧。”良辰道。
“我聽大妹說,父親向陛下提起此事,表示不讓你們去赴宴。不過永陽公主百無禁忌,說不打緊,人越多才熱鬧。”李清姿道。
“這永陽公主還真是百無禁忌啊。”佳期笑道。
“可不是?”李清姿也笑。
“聽說永陽公主住的長樂宮是所有宮殿裡最氣派、最雕樑畫棟的宮殿,有自帶花苑,有溫泉池,有鳳凰臺,有銅雀樓,還有很多天下奇珍異寶呢。”良辰如數家珍地說道。
“我也聽爹爹提起過,確是如此。”李清姿莞爾道。
月輕衣淡淡一笑,“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永陽公主未必就喜歡這些,只能說陛下是真的寵溺永陽公主。”
說着,她想起在平陽公主那裡遇見的永陽公主,從外表看來,這個永陽公主應該不難相處。
這夜,月輕衣就寢之時,愣愣地看着冰色月牙形玉佩。
良辰見她又想起鄭國公,便勸道:“五小姐,人死不能復生,多想無益。”
“我知道。”
月輕衣嘆氣,其實她也想釋懷一些,可是一想到鳳凌天捨命救自己,心裡就很難受。
試問,世間男子多的是薄情寡義,有幾個人能做到捨命救人的?
“早點歇着吧,五小姐。”良辰見她總是睹物思人,便道,“不如把玉佩收起來吧。”
“過陣子再收起來。”月輕衣把玉佩放在軟枕邊,躺下來。
良辰拾掇之後,熄了燭火便去小隔間歇下。
睡意朦朧之時,月輕衣察覺到房裡似有輕微的動靜,霍然睜開眼:昏暗裡,有一道濃重的黑影。當即,她彈身而起,與此同時飛出銀針,卻聽見一道沉沉的聲音:“是我。”
她收了銀針,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麼?”
北影寒把一顆夜明珠放在牀尾,坐在牀沿,“來看看你。”
這聲線與平時不太一樣,似有一種深深的悵惘。
夜明珠瑩潤璀璨的珠光照亮了他們,他雪顏凝沉,她小臉清冷,一副根本不想看見他的神情。
“我很好。你看過了,可以走了。”月輕衣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鳳凌天應該是死而無憾。那夜,他到宮裡找我,知道了他爹一案的真相。”北影寒淡淡道。
“是嗎?”
“若你不想知道,我便不說。”
“你想說就說唄。”她白他一眼,他就是故意的,吊人胃口。
其實,她也想知道鳳凌天的父親究竟是冤枉的還是罪有應得。
北影寒道:“我查到,宇文大人私吞官銀是真的,他一時糊塗,起了貪念,犯下死罪。”
月輕衣凝眸嘆氣,雙臂抱着曲起的雙腿。
聽到這個真相,鳳凌天的心情應該很震動,無法相信吧。
她忽然想起,鳳凌天去找北影寒要真相,那不就是做出抉擇,放棄了她?決定不再糾纏她?
難怪他臨死之際說沒有資格什麼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捨命護她安然,這份情義,深重如山,讓人無法推卻。
或許,她應該改變想法,世間男人並不都是渣男,也有癡情專一的絕世好男人。
“他得知這個真相,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北影寒看着她的眸光漸熱,“或許,他爲救你而死,是解脫。輕兒,你當真放不下他嗎?”
“他對我真心實意,之前我一直拒絕他……我覺得對不起他,或許是我……一時無法接受他爲救我而死……是我害死他的……”
說着說着,月輕衣的眉骨痠痛得厲害,淚珠轟然滾落。
北影寒明白她的心情了,原來她是覺得她害死了鳳凌天,才這麼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