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公子站在一旁,北影寒蜷縮着,低緩地問:“你來做什麼?”
鳳雲卿一瞧便知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幾日不上早朝,我來看看你。”
月輕衣體內的七彩蠶蠱如期發作,而之後並沒有什麼事,這幾日居然不在京城。北影寒稱病不上早朝,鳳雲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必定是他救了月輕衣,把七彩蠶蠱吸入自己的體內。
北影寒,爲了那個賤人,值得嗎?
此時此刻,鳳雲卿的眼眸浮現一絲戾色。
“我沒事,你走吧。”北影寒的鳳眸眯起來,深沉若淵。
“大都督,你的性命已經危在旦夕,你就不擔心自己這條命嗎?”
陡然,她悲憤地吼道,恨鐵不成鋼似的。
他彈身而起,七彩流光的雪顏瞬間騰起駭人的殺氣,“原來是你!是你給輕兒下蠱毒!”
鳳雲卿索性承認,神色絕烈如鐵:“對!是我!我要她死!”
北影寒陡然伸臂,五指微張,可怕的掌風襲去,她一下子被吸到牀榻前,雪頸被他扼住。
她感覺到一隻鐵手急速收緊,呼吸驟然斷了,好似下一瞬脖子就會被扭斷。
這張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的雪顏就在眼前,離她這麼近,觸手可及;他的俊臉在她眼前放大,分毫畢現,他們從未這麼靠近過。
然而,她很難受,喘不過氣,好像下一瞬就要離開這個人世。
他居然爲了那賤人要掐死自己!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悲憤到極點,痛恨到極點,傷心到極點。
她白皙的小臉漲成豬肝色,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來,她絕望地看着他,悽楚得令人動容。
北影寒的臉龐盤旋着一條殺氣凜凜的黑龍,一雙鳳眸佈滿了血色,快要爆出來似的,扼住她雪頸的手臂隱隱發顫,手背青筋暴凸。
再堅持一下,她就死了!
雖然絕情公子也恨不得鳳雲卿死,但她身份特殊,若她死了,爺脫不了干係。他連忙阻止:“爺,三思啊。”
北影寒堅決不鬆手,俊臉都顫動起來,繚繞着嗜血的魔戾之氣。
絕情公子掰他的手,使勁地掰,甚至動用內力,才從魔爪之下救出鳳雲卿。
新鮮的空氣頓時涌入,鳳雲卿咳得厲害,咳得滿面通紅。
“鳳大人,你如何給五小姐下蠱毒的?”絕情公子問。
“自然是極爲巧妙,我只能說,我在長公主壽宴那日下蠱毒的。”她高傲地擡起下頜。
她敬獻五彩神鳥給給長公主,五彩神鳥飛來飛去,她用口哨控制五彩神鳥,要它落在月輕衣飲茶的茶杯上,就在那會兒短暫的功夫,五彩神鳥的足會滴落兩三滴東西到茶杯裡。那便是七彩蠶蠱。
七彩蠶蠱並沒有立即發作,而是在體內潛伏十日左右。而且一旦發作,四個時辰之內不服解藥便會身亡。
她的殺人計劃完美得天衣無縫,若非她擔心北影寒而前來,就不會暴露自己。就連最擅辦案的北影寒也查不到她。
絕情公子代替主子審問:“鳳大人,你爲什麼毒害五小姐?”
鳳雲卿端雅的眉目溢滿了冰冷的殺氣,語氣凌厲如刀,“她搶了我的心上人,她該死!”
可恨的是,月輕衣竟然沒有死,北影寒竟然代她遭這份罪!
計劃不是這樣的!一切都亂了!
北影寒痛恨自己,長公主壽宴那日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沒發現她下毒害輕兒!
他不能原諒自己!
“你有七彩蠶蠱的解藥,是不是?”絕情公子的心裡略有喜色。
“我的確有解藥。”她的心翻江倒海,此時不知對北影寒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難道你眼睜睜看着爺飽受折磨而死嗎?”他焦急道,“快把解藥給我!我要救爺!”
“本座不要她的解藥!”北影寒聲嘶力竭道。
鳳雲卿淒涼地笑,好似看透了人世紅塵的愛恨情仇,“即使你要,我也不會輕易地給你!”
爲了月輕衣那賤人,他要殺自己,她爲什麼要把解藥輕易地給他?
絕情公子不管主子的意思,求道:“鳳大人,你不是對爺……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他失救而死嗎?鳳大人,你儘管提出要求。”
北影寒嘶啞地叫道:“絕情……”
她冷傲地擡起下頜,“七彩蠶蠱是用我的血餵養的,解藥便是我的血與我這個人。”
絕情公子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只要大都督與我顛鸞倒鳳一夜,再生飲我的血,七彩蠶蠱便能清除。”
鳳雲卿的眉目忽然多了幾分妖邪,與平常的端莊、威儀極爲不同,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汗顏,北影寒的眸光寒鷙冷邪,特別的駭人,“本座寧死也不會要你的解藥!”
她孤寒地笑起來,宛若一朵凌寒而開的凌霜花,“即便隱王醫術再高,也壓制不住我的七彩蠶蠱。大都督,你最多還能支撐三日。你還是慎重考慮吧。不過,若你死了,我會親自送月輕衣下去陪你,你不會寂寞的。”
“你膽敢動輕兒一分一毫,本座要你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北影寒疾言厲色地嘶吼,恨不得立即將她扒皮剔骨!
鳳雲卿凝視他,好似凝視一個仇人,“看來大都督很享受七彩蠶蠱帶給你的疼痛,那你就好好享受吧。”
說罷,她趾高氣昂地離去。
絕情公子無奈地嘆氣,“爺,這是活命的唯一機會……”
“要本座與別的女子……背叛輕兒,還不如讓本座死!”北影寒咬緊牙關,一字字從齒縫擠出來,“除了輕兒,本座絕不會碰其他女子!”
“可是,爺堅持不到五小姐回來,那如何是好?”
絕情公子唉聲嘆氣,五小姐能不能帶回幻思斷腸草,還真是個問題,變數太多了。
雖然他能理解爺的堅持,可是,爲了這份堅持,就要丟掉性命嗎?
爺死了,五小姐必定傷心悲痛……
……
“哈哈哈……嘻嘻嘻……”
“嗚嗚嗚……嚶嚶嚶……”
月輕衣、北影玄等四人在鬼蜮魔林已經徒步走了一個時辰,還沒走到盡頭。
忽然,他們聽見上空傳來女人的聲音,笑聲,哭聲,時不時地轉換,好像就在身邊,令人毛骨悚然。
魔林裡本來光線就暗,再加上這特殊的音效,還真是瘮得慌。
不過,他們並不那麼害怕,無視女鬼的聲音,繼續前行。
走了一陣,夜鷹停住腳步,疑惑道:“這裡好像剛纔走過。”
北影瀟也道:“好像是剛剛走過。”
北影玄提議往東側走,然而,他們再走一陣,還是走回這裡。
“怎麼走來走去都是這裡?莫非我們迷路了?”北影瀟望着四周,都長得一樣呀,往哪裡走纔是對的?
“不是迷路,這地方應該被施了陣法。”月輕衣猜測道,上次在觀音廟也是如此,怎麼也走不出來。
“陣法?我不懂五行八卦,怎麼辦?”他苦惱道,“二哥,你懂五行八卦嗎?”
北影玄不回答,雙目闔上,好似在靜心感受什麼。
北影瀟索性從夜鷹肩上卸下包裹,“等着也是等着,我餓了,先吃點乾糧。”
接着,他取出乾糧和水囊,遞給她,“吃點吧。”
月輕衣喝了兩口水,囑咐道:“水要省着點兒。”
北影玄以輕緩的步伐往前走了一小段,仍然閉着眼,好似走入一個迷宮。這迷宮裡的確是一個陣法,他左右觀望,研究半晌才瞧出,這是生死陣。
“二哥,怎樣了?”北影瀟揚聲問道,望着二哥在前邊站着,一動不動,感覺挺傻的。
“你別打擾王爺。”月輕衣道。
北影玄集中精神破解生死陣,此陣共有八個門,只有一個生門,其他的都是死門。倘若走入死門,那麼他們必死無疑。這個生死陣非常精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難以分辨,連他這個研究五行八卦多年的人都要花費這麼多時間來研究。
有了!
他撿起小石子,往四個不太確定的門扔過去。
砰砰砰,四道低悶的聲響,只有他聽得見。
果不其然,這四道門都是死門。
剩下的四道門,必須自行研究分辨。
北影玄緩緩擡起手臂,月輕衣等三人連忙跟在他身後走。
東北方位這道門最有可能是生門,只能親身一試。
他仍然閉着眼,憑着感覺走,一會兒向左走,一會兒向右走,毫無章法似的。
北影瀟抱怨道:“二哥,是不是走錯了?爲什麼越來越黑?”
月輕衣欣喜道:“那不就說明我們離開方纔那個地方了嗎?”
“也對。”他也驚喜地笑起來,“二哥,沒想到你懂的還真多。”
“越來越黑了,當心!”夜鷹提醒道。
北影玄睜開雙眸,展開在眼前的是一個黑漆漆的世界。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就連兩個人面對面站着,也只能看見彼此眼裡的些微光亮。
“拉着手,別走散了。”
他剛說完,便牽住身旁之人的手,恰恰是月輕衣柔軟的左手。
而她的右手,被北影瀟握住。
夜鷹站在北影玄的左側,兩人也握住手,慢慢前行。
手牽手,團結前行,這種感覺可以振奮人心。
此時此刻,月輕衣的感覺很微妙,北影玄的大手溫涼相宜,與北影寒溫熱的大掌不太一樣。相比之下,北影玄溫和、清潤一些。
遠處似有隱約的綠光,四人快步前行,不多時便走到一個十分詭異、龐大如妖的大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