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公主不無委屈道:“皇伯伯,馨兒做錯了麼?”
月輕衣無力吐槽,還真能裝。
殿內所有人都瞧明白了,御凰公主不應戰,是不擅琴藝,或是知道自己的琴藝根本比不上錦繡公主,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這一回,錦繡公主風風光光地壓御凰公主一頭呢。
良辰忽然道:“錦繡公主,前些兒公主練琴,不慎傷了手指,雖然好了,但還是有點疼。不如讓奴婢代公主撫奏一曲,也算是爲今日夜宴助興。”
眼見一個卑賤的侍婢出來應戰,錦繡公主心裡欣喜,面上不動聲色,“那你就試試吧,不要給你家主子丟臉便好。”
月輕衣驚訝地看良辰,從來不知道良辰擅琴藝呀,她真的會嗎?
良辰朝她微微一笑,快速地眨眸,接着便走到御前,向陛下與御凰公主行了一禮。
“衣兒,你這侍婢竟然會撫琴?朕倒想看看她的琴技。”東海國皇帝笑呵呵道。
“讓父皇見笑了。”月輕衣笑道,希望良辰不要丟人就好,不過良辰總算爲自己解了圍。
良辰臉上的傷疤還沒好全,還需用藥一個月左右,不過,現在她的臉龐光滑細膩如初,沒有任何瑕疵,因爲,日月靈鏡根據她的容貌、臉型特別製作了一張高科技人皮面具,與她的容貌的相似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
現在,她坐在琴案前,素手輕撥,接着順利地撫奏起來。
也是一曲《鳳求凰》,冰弦冷而潤、輕而柔,流暢如山間的小溪潺潺流淌,又似金玉相擊,悅耳動聽。
雖然她的指法、動作堪稱嫺熟,不過琴藝比錦繡公主略遜一籌,所奏的《鳳求凰》也及不上錦繡公主的境界。不過,一個卑賤的侍婢能有這樣的琴藝,已屬不易。
月輕衣又驚奇又錯愕,良辰居然會這手琴藝,太讓人意外了,不知是跟哪個名師學的。
北影寒也有點好奇,良辰的頭腦不笨,膽敢代主子應戰,應該有幾分把握。
一曲奏畢,良辰來到御前,輕柔道:“陛下,奴婢琴藝粗陋,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公主練琴之時,奴婢在一旁伺候,偷學了一點,後來公主指點奴婢一二,奴婢空閒時練練罷了。想來,已經一年沒有撫琴,今日見公主實在不宜撫琴,這才大膽代公主獻一曲。”
這番話,非常的得體事宜,表明她身爲一個侍婢,只是陪主子練琴時學了一點,經主子指點一二,便有如此琴藝。侍婢的琴藝已經這般厲害,只比錦繡公主差一點,那麼主子的琴藝不是更厲害嗎?想必是不輸錦繡公主的,甚至是超越了。
月輕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處處維護自己,解了自己的尷尬處境。
東海國皇帝開懷笑道:“侍婢的琴藝已經如此厲害,衣兒,你的琴藝更是不同凡響。”
月輕衣溫婉含笑,“父皇過獎了。”
原本,錦繡公主還得意洋洋呢,這侍婢的琴藝明顯不如自己,現在,她的風頭是最盛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錦繡公主的琴藝最佳。半途卻殺出一個卑賤的侍婢,三言兩語就把她的風頭給卸下來,她坐下來,一肚子火氣,眉目絞擰,低下頭,掩了戾色。
月輕衣,良辰,這兩個賤人,她錦繡公主絕不會放過!
月輕衣低聲問良辰:“你什麼時候學琴的?”
“奴婢幾年前學過,不過這兩年荒廢了,沒怎麼練過。”良辰如實道。
“你的琴藝倒是不錯,得閒時教教我。”
“奴婢哪敢教公主?”
“就這麼說定了,回去好好獎賞你。”
月輕衣笑眯眯道,心情愉悅。
……
泰和殿北面的一間殿室,黑暗的角落裡坐着一個人。
稀薄的月華灑在她臉上,她盤膝而坐,身穿宮中嬤嬤的衣袍,雙臂緩慢地坐着各種動作,似在發功。不多時,她發功完畢,手心朝上,放在腿上。
她的眉目泛着陰沉冷酷的微笑,在暗黑裡如同一個可怕的魔鬼。
大殿這邊,夜宴接近尾聲,君臣都吃喝得差不多了,個個酒足飯飽。
北影寒神色悠然,實則時刻注意全場的動靜,銳利的目光掃來掃去,尤其是輕兒周邊。
月輕衣喝了幾杯酒,頭有點暈,忽然,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軀殼,有點像靈魂出竅的感覺。
她走下來,笑得沒心沒肺,卻又百般嬌媚,“父皇爲兒臣設了如此夜宴,兒臣謝父皇隆恩。爲表兒臣心意,兒臣爲父皇獻一支舞,希望父皇喜歡。”
北影寒劍眉微蹙,輕兒獻舞做什麼?他明明說過,不許她再跳那種勾人魂魄的舞!
爲什麼她的微笑有點古怪?即便她要獻舞,也不該笑得這般怪異,倒像是後宮妃嬪爲邀聖寵而使的手段。
文武大臣、高門貴婦、世家子弟、名門閨秀,無不面面相覷。
當朝公主,在夜宴獻舞,這也過於自輕自賤了吧。
這樣真的好嗎?
東海國皇帝眉頭一皺,顯然是不明白寶貝女兒爲什麼忽然說要獻舞,是不是喝醉了?
月輕衣毫笑嘻嘻地旋轉起來,眉飛色舞。她伸展雙臂,扭動起來,不經意地看向北影寒,媚眼如絲,勾魂奪魄。
北影寒看見她不合時宜的表情,其他人自然也都看見了。
昌王墨非白挑眉欣賞,津津有味,錦繡公主則是咋舌,這也太自貶身價了吧。堂堂皇家公主,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跳這種傷風敗俗的舞,果然是擺不上臺面的野丫頭。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當即,北影寒隔空點穴,讓她軟倒在地。
良辰連忙上前扶她起身,“公主……公主……”她對陛下道,“陛下,公主多喝了幾杯,醉了。奴婢扶公主先回寢殿。”
東海國皇帝聞言,雖然擔憂,但還是讓她們先回去。
北影寒匆忙起身,向陛下、向所有人一禮,當即離去。
泰和殿外,良辰一個人架不住月輕衣,他搭了把手,往瑤光殿趕去。
其實,他想抱她回去,不過礙於宮裡是個是非地,被宮人瞧見,明日一早便會流言蜚語滿天飛。
走到半路,穴道被解的月輕衣忽然驚醒,竟然推開他們,一邊哼着曲兒一邊跳舞,與平日裡的她完全不一樣,言行舉止豪放得很,變了個人似的。
“公主怎麼會變成這樣?”良辰擔憂道,“醉酒會讓一個人失去常性嗎?”
“別拉我,我要跳舞……我要唱歌……我要飛……”月輕衣又叫又跳,他們兩個抓都抓不住。
北影寒氣急敗壞,索性又點了她的穴,將她扛在肩上,往瑤光殿飛奔。
佳期見公主這般模樣回來,嚇了一跳,“怎麼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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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吩咐道:“你先去沏一杯解酒茶來,再端來一盆溫水。”
佳期連忙去了,良辰蹙眉問道:“大都督,要不要給公主解穴?”
北影寒給月輕衣解了穴,不出所料,她還是鬧得不行,竟然還要爬到案上跳舞,“你們不要拉着我……我要跳舞……我要飛……”
他緊緊抱住她,她忽然安靜下來,盯着他,空洞的水眸聚焦起來,渙散的目光也聚攏了。
“嘻嘻……你是北影寒……是我男人……”月輕衣笑嘻嘻的,食指指着他挺直的鼻子。
“輕兒,你醒醒!”他又擔憂又着急,上次她也喝醉過,可不是這樣的鬧。
“不要拉着我!我要跳舞……”她拼了全力掙扎,想掙脫他的桎梏。
他死死地抱着,她死命地掙扎,鑽來鑽去,這等親密姿態,良辰看着,心跳臉紅,連忙低着頭退出寢殿。
月輕衣一會兒笑,一會兒鬧,就是不肯安生一些。
北影寒無計可施,唯有將她禁錮在懷裡。
這時,她再次定定地看着他,頭一會兒歪向那邊,一會兒歪向這邊,研究着他,“你是誰?爲什麼長得這麼帥?”
這麼帥?
他沒工夫深究這是什麼意思,因爲他惱恨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我記得了,你是北影寒……”
月輕衣咯咯嬌笑,忽然捧住他的俊臉,一下子就湊上去,吻他的薄脣。
北影寒愣住了,變得可真快。
“哇……”
月輕衣忽然大哭特哭,而且是那種特別傷心、誇張的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愣住,她究竟怎麼了?
她坐起身,哇哇大哭,他手足無措,把她摟在懷裡,聲音暗啞,“輕兒……你不要嚇我……”
忽然,她笑起來,千嬌百媚地笑。
剛剛還哭得那麼恐怖,現在又笑得那麼燦爛,他快瘋了,輕兒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忽然,月輕衣站在牀上,伸展雙臂,扭着,跳着,自娛自樂。
北影寒靜靜地看她瘋鬧,劍眉微擰。
她沒什麼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眸,依然清澈幽深,卻好似沒了靈魂,空洞,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