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玄、北影瀟抵達西絕國京城的時候,西絕國皇帝等人還在北狼山狩獵。
這次,他們來西絕國,一來是帶永陽公主回去,二來是爲月輕衣賀喜。
月輕衣即將嫁給秦王御無極,這件事已經傳遍諸國,他們自然聽聞。
他們入住驛館,卻無意中看見心兒,這才知道,永陽公主已死。
北影瀟衝入寢房,飛奔到牀榻前,卻突然捂着嘴,俊眸瞪得有如銅鈴那般大,震駭得步步後退。他撞到凳子,竟然摔倒在地,手腳俱軟,再也爬不起來。
永陽……死了……怎麼會這樣?
北影玄快步進來,到牀前一瞧,也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不過比北影瀟冷靜一些。
雖然他對永陽公主沒什麼兄妹之情,但好歹是熟悉的親人。
如今見她死得這麼慘,自然震動非常。
“怎麼會這樣?永陽爲何身首異處?”他低沉地問心兒。
“公主的頭和右臂被黑熊咬了……王爺,六皇子,公主死得這麼慘,你們要爲公主做主呀……爲公主報仇……”心兒哭成了淚人,啞聲哭喊。
“永陽如何死的?”北影玄依然身穿一襲無紋無飾的月白輕袍,清奇俊美,冷漠高貴。
“公主隨同去北狼山狩獵……”心兒哭着一五一十地說出事發經過,“奴婢送御凰公主到了之後便離去,雖然奴婢沒有親眼目睹事發經過,可是奴婢可以肯定,御凰公主武功那麼高強,完全可以救公主的……可是她沒救公主……王爺,六皇子,御凰公主害死了公主……”
北影玄若有所思,的確,以輕衣的武功,一隻黑熊傷不到她。她有心救人,永陽就不會死。
她當真眼睜睜看着永陽死而不施救?
北影瀟霍然站起身,大發雷霆地怒罵:“輕衣怎麼可以這樣?永陽好歹是我的親妹,她怎麼可以這麼冷酷無情?怎麼可以不救永陽?”
淚水滑落,悲痛難忍。
說到底,永陽公主再怎麼壞,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呵護到大的同胞妹妹,感情深厚。今日,親眼目睹妹妹慘死的模樣,他怎麼能不傷痛不憤怒?
“這件事還需問問輕衣。”北影玄勸慰道,“我們不能就這麼斷定是她的錯。”
“還有什麼好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北影瀟失去了理智,聲嘶力竭地吼,往外衝去。
“你去哪裡?回來!”北影玄追出去。
“我去找她!”
“她在北狼山!”
“那就去北狼山!”
“你瘋了嗎?北狼山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嗎?西絕國皇帝會怎麼想?”北影玄氣急敗壞地斥責,“回來!”
北影瀟好像沒聽見,繼續往外狂奔,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迫不得已,北影玄的指尖飛出一道金光,擊中他的穴道,將他定住。
北影瀟氣得全身冒煙,怒吼:“二哥,解開我的穴道!”
北影玄沉着臉訓斥道:“衝動能解決事情嗎?你跑去北狼山,能解決事情嗎?再說永陽已經死了,你去北狼山想殺誰?輕衣還是御無極?”
北影瀟被強迫冷靜,怒火慢慢降下來。
過了半晌,北影玄才解開他的穴道,“急也沒用。過兩日輕衣他們就會回京,到時候找她問清楚!”
兩日後。
月輕衣和御無極回到王府,剛喝了一口茶,就有人氣沖沖地闖到輕雲苑。
安管家攔不住,道:“王爺,他們……”
御無極揮手讓他退下,“王爺,六皇子,不如到書房。”
與故人相見,月輕衣是很開心的,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永陽公主死了,他們的心情很悲痛,他們與她之間隔着永陽公主,無法再像從前那樣了。
北影玄倒沒什麼,仍然是清冷淡漠的神色,北影瀟則是一副殺人的表情,很激動。
書房裡,下人端來茶水,御無極擺手示意,“王爺,六皇子,你們到京城已經兩日了吧。”
北影玄點頭,溫和道:“此次冒昧來訪,是爲了永陽。”
“輕衣,永陽被黑熊咬死的時候,你也在?”北影瀟一雙俊目紅彤彤的,血色駭人。
“是。她邀我去商談事情,之後出現一隻黑熊。”月輕衣如實道,並沒有想過否認。
“一隻黑熊再兇悍,也傷不了你。你爲什麼不救永陽?”他怒火更盛,厲聲質問,眼裡的怒火好似要噴出來,要將她燒成灰燼。
“爲什麼我應該救她?”她淡淡地反問。
“你就這麼冷酷無情嗎?”他的眉目現出猙獰之色。
“對!我見死不救!冷酷無情!那又怎樣?”月輕衣鏗鏘反擊,“她安排弓箭手躲在暗處要射死我,還設下巨坑陷阱要害死我,我爲什麼要救她?你怎麼不問問你那好妹妹,是怎樣的心如蛇蠍,冷酷兇殘!”
北影瀟聞言,像一隻泄了火氣的皮球,頓時癟下去。
永陽謀害她?
月輕衣逼近他,咄咄逼人地怒問:“她間接害死凌雪的時候,你爲什麼那麼淡定?爲什麼不對她興師問罪?難道就因爲凌雪不是你的親妹,而永陽是你的親妹?她毀了良辰的容貌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你的血性就只有對你親妹嗎?別人的命就不是命嗎?我就是希望她被黑熊咬死,省得我動手!我告訴你,這回她沒被黑熊咬死,我也會爲凌雪、良辰報仇,殺死她!”
他啞口無言,不自覺地後退,踉蹌了幾下才穩住。
從未見過她這般凌厲、強硬的氣勢,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迴應。
過了半瞬,他才道:“可永陽到底是一條人命,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在你眼裡,你的親妹是一條人命,別人就都是任人踐踏的螻蟻嗎?”月輕衣小臉清寒,清脆鏗鏘的聲音宛若珠玉落入玉盤,“我就是見死不救,因爲她不是我親妹,是我的仇人!那麼請問一下六皇子,你會救你的仇人嗎?”
“輕衣,六弟因爲永陽之死,過於悲痛,纔會這般質問你。”北影玄替他說好話,“說開了就好,你別放在心上。”
月輕衣面色稍緩,坐下來飲茶。
北影瀟呆若木雞,火氣慢慢下降,不過還在消化她所說的。
御無極沉聲問道:“王爺打算何時派人送永陽公主的屍首回去?如今天熱,只怕存放不了幾日。”
北影玄也是這麼想的,道:“本王打算立即派人送永陽回去,在棺木裡放一些冰,希望母皇能見她最後一面。”
忽然,北影瀟往外走去,步履踉蹌,顯然情緒還很激動。
“輕衣,過兩日他會想明白的。”北影玄精緻的眉目一片清冷,“他只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永陽慘死。”
“我理解他的心情,不過我見死不救也是真的,我不會隱瞞他。”
“你有你的立場,我們有我們的兄妹之情。”他淡淡道。
“你怪我見死不救嗎?”
“你要聽真心話嗎?”
月輕衣頷首,北影玄淡漠道:“我本就是清心寡慾之人,你與永陽之間的恩怨,我不想插手。因此,永陽慘死,有她自己的命數,與人無尤。”
御無極冷冷地眨眸,“還是王爺心寬。”
倘若死的人是輕兒,那麼他又會怎樣?想必不會這麼淡定吧。
月輕衣誠摯道:“王爺,謝謝你理解。”
再聊幾句,北影玄趕回驛館處理護送永陽回去的事,而且要看着北影瀟。
……
北影瀟悲傷過度,自然沒有心情留下來恭賀月輕衣新婚之喜。北影玄安排好一切,便讓他護送永陽公主的屍首回國。
而大婚之期臨近,月輕衣也忙於準備大婚各項事宜,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北影玄聊聊。
這日,她終於抽出時間,約他在茶樓相見。
北影玄瞧得出,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眉間縈繞着嬌媚的喜色,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她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王爺,太子妃安好?祖母……月老夫人安好?”
“你放心,太子妃與月老夫人一切安好。”他溫潤道,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大婚後,我會找個日子回北影國看看月老夫人。”
“你找到生父,又嫁得如意郎君,想來她會很欣慰。”
她莞爾一笑,他淡淡含笑。
靜默半瞬,北影玄擡眸看她,目光溫熱,眉宇蘊着別樣的情緒,“輕衣,你當真認定御無極是可以呵護你一生一世的夫君?認定他在漫長的餘生裡不會移情他人或是納妾?”
月輕衣篤定地點頭,“我相信他。”
他的俊眸凝出微笑,苦澀埋藏在心底,“既是如此,我恭喜你,真心誠意。”
“謝謝。”
她舉杯向他致意,他亦舉杯,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這一生,他希望她嫁得如意郎君,一生美滿幸福,沒有遺憾。
下一世,他希望自己能儘早與她相遇,相知,相守,相愛。
或許,她大婚的那日,便是他放手的開始。
心,很苦,很痛。
然而,再苦,再痛,只要她幸福開心,他就放心了。
月輕衣再次舉杯,“王爺,望你早日尋到那個命定的佳人。”
北影玄飲盡茶水,好像這一杯是忘情水,忘卻所有的情,忘卻所有的苦痛,忘卻所有的曾經。
她希望,自己的開心快樂,能讓他徹底醒悟,揮劍斬情絲。
靜默半晌,他清潤地笑,“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月輕衣好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