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聞言,像被打了一針強心劑,再次叫囂:“大人,彩玉就是被月家五小姐害死的,倘若大人徇私包庇,民女即使告御狀也要爲女兒討回公道!”
張大人暗暗琢磨大都督的意思,大都督究竟是什麼意思?不是來維護月太傅的顏面的?不是來相幫月家五小姐的?那麼,他應該把月家五小姐收押大牢?
月輕衣語聲冷冽,“大人,說不定陳彩玉得了什麼隱疾,但家人不知,死於隱疾。不如請個醫術精湛的大夫瞧瞧彩玉,對了,大都督的下屬絕情公子精通醫術,何不讓他瞧瞧?”
絕情公子被點名,驚愣了一下。
月家五小姐,頭腦轉得挺快的嘛。
這絕情公子是大都督身邊的謀士,張大人可不敢擅自做主,因此他詢問道:“大都督以爲如何?”
北影寒冷漠地眨眸,似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絕情公子蹲下來驗屍,其專業程度堪比那個仵作,非常仔細,從頭頂到腳尖,每個細微之處都不放過。然而,第一輪他沒找到什麼可疑之處,再從頭開始。他的手摸向死者的後腦,停在那兒不動,接擡頭看向北影寒,目光沉靜似水。
北影寒面不改色,依然淡漠得如同秋水長天。
絕情公子又驗了一輪,聲稱沒有發現外傷,也沒發現什麼隱疾。
月輕衣的眉心蹙得更緊了,怎麼會這樣?
方纔,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深怕遺漏了什麼。對了,在第二輪檢驗的時候,他的手在死者的後腦停頓了一下,還看向北影寒,有古怪!
“大人,請允許我看看陳彩玉。”
“看吧。”張大人見北影寒沒有反對,便準了。
月輕衣蹲在屍首旁,手指輕觸死者的臉,不知日月靈鏡有沒有驗屍的功能,只能試一試了。
沒有驗屍的功能,不過日月靈鏡給她一個答案:陳彩玉之死,並非因爲美容霜。
接着,她的手伸向死者的後腦,輕輕地摸索。
好像有異樣!
她叫來仵作,二人合力把屍首翻起來,露出後腦。
在死者後腦與脖頸的地方,有一個極爲細小的針孔,她問仵作:“以你驗屍多年的經驗,這是不是長銀針刺入後腦留下的針孔?”
仵作非常汗顏,沒想到這個姑娘的觀察力這麼厲害,注意到這麼細微的地方。他回稟道:“大人,從遺留的針孔看,死者真正的死因是,後腦被人刺入長銀針而致死。兇手很聰明,死者斷氣後,把長銀針取走了。”
“絕情公子,看來你的醫術還不如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子呢。”
月輕衣冷冷地譏諷。
可以斷定,絕情公子發現了這個針孔,以目光無聲地詢問主子後,選擇了沉默,當作沒發現。
而北影寒之所以不讓下屬說,就是要看她被冤、害死人這場好戲。
絕情公子甚是尷尬,“月姑娘不愧是月太傅的孫女,聰慧無雙。”
北影寒不動聲色地飲茶,可惜了,看不到她被收押大牢、蒙受冤屈的樣子了。
五姨娘懵了,寶貝女兒是被人用長銀針刺死的?是什麼人這麼惡毒?
“大人要爲民婦的女兒抓到真兇啊……”
“大人,陳彩玉之死,與我無關。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月輕衣語聲寒涼,至於陳彩玉是被什麼人害死的,她纔不管呢。
既然兩個案件都與她無關,張大人就讓她走了。
她轉身的剎那,看向北影寒,脣角微勾,眼風輕蔑,好似極爲不齒他的行徑。
其實,絕情公子很不明白爺的心思,不久前,爺在街上聽聞有人狀告月家五小姐,便走入京兆府聽審,把京兆尹張大人嚇得屁滾尿流,還極力置她於死地,太不可思議了。
說實話,這不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風度與氣量。爺爲什麼這麼對待月姑娘呢?
看了一場戲,北影寒心情不錯,離開京兆府。
“爺,回府嗎?”絕情公子見他不上轎,徑直往前走,有點摸不着頭腦。
“許久不在街上走動了,今日走走吧,順便體察民情。”
北影寒步履輕逸,徐徐而走,眸光浮光掠影地掠過熱鬧的店鋪和人潮,似乎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人事能吸引他的目光。
絕情公子明白了,爺心情好着呢。
眼下快午時了,他提議道:“爺,不如去松鶴樓用午膳吧。聽聞松鶴樓出了新菜式,好像是松鼠桂魚來着,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呢。”
北影寒淡淡道:“那就去嚐嚐。”
主僕倆步行到松鶴樓所在的那條熱鬧的街,身後跟着一個人,他們沒有察覺。
忽然,北影寒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凌厲的叫聲:“北影寒!”
他止步,然後轉過身,還沒看清楚叫他的人是誰,便有一潑冷水迎面襲來。
嘩的一聲,一盆水正中靶心,悉數潑在他身上。瞬間,他的深紫輕袍溼了,還掛着兩片菜葉子,俊美無儔的臉龐滴着酸臭無比的水,他整個人好像剛從一大桶餿水裡撈出來似的,狼狽極了。
這是餿水!
絕情公子震驚得頭皮發麻,完了完了……
可是,讓他震驚得下巴快掉了的是,潑餿水的人是月姑娘。
北影寒挺身直立,僵成一尊千年不化的石像,冒着冰寒的氣息。
絕情公子從他的鳳眸看見了詭譎駭人的魔性,爺像是從九幽地獄上來的惡魔使者,全身上下散發出毀天滅地、令天地爲之變色的可怕魔氣。
月輕衣把空盆子扔給旁邊的一個酒樓夥計,朝那個全身酸臭的僵化男子笑起來。
那樣明媚燦爛的笑容,仿若盛開的向日葵,卻充滿了濃烈的挑釁與復仇的快感。
爾後,她轉身,揚長而去。
極品賤男,歡迎來報仇!姐等你放馬過來!
反正他已經當她是一隻有趣的玩物,會時不時的逗弄她、折磨她、陷害她,那麼她也沒必要手下留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看誰的本事大。最後鹿死誰手,走着瞧!
北影寒盯着漸漸遠去的那抹倩影,雪顏越來越寒,宛若被極地冰川的萬年冰雪封凍住了,他的手掌骨節啪啪啪地響,幾乎弄斷了手指。
死女人,下一次,本座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
月輕衣向北影寒討回了一點利息,心情還不錯,眼見着已經是午時,便進了一家酒樓,點了幾樣美味可口的菜餚,吃飽喝足纔出來。
現在回去也沒什麼事,不如在街上逛逛。
原本,她就想着弄一把方便攜帶、隱藏的利刃防身,看見一家高大上的兵器鋪子,便走進去。
夥計熱情招呼,介紹說鋪子裡什麼兵器利刃都有,還可以定做。
架子上的兵器琳琅滿目,還真是看花眼了。可是,就是沒有一樣令她眼前一亮的。
“夥計,就這些嗎?有沒有藏在庫房的好東西?”
“就這些了,姑娘。本店是京城最大的兵器鋪了,什麼樣的兵器都有,您慢慢看。”夥計道。
月輕衣只好從頭再看一遍,忽然,角落裡一堆灰白的東西跳入她的眼簾。
這堆落滿了灰塵的東西是什麼?爲什麼不清理掉?
她用兩根手指捏起來,“這是什麼?”
“姑娘,這東西嘛,說兵器又不像兵器,我讓東家扔了,他不許我扔,就這麼放着。我也不知這是什麼東西。”夥計嫌棄地說道,本着能把礙事的東西清倉出去的原則,他賠笑道,“若姑娘想買,只需三十文。我把這東西清理一下,給你瞧瞧。”
“好。”月輕衣點頭。
夥計拿着那堆柔然之物到門口,用力地甩了幾下。
她睜大雙眼,神奇的是,這個像灰色長絲巾的柔軟之物,沾在上面的灰塵紛紛落下,宛若天降飛雪,簌簌而落。過了半瞬,這長絲巾再也不見灰塵的蹤跡,也不再是灰不溜秋的樣子,潔淨得如同剛剛洗過,色若白雪,質地柔軟。
夥計驚詫得回不過神,手中的長絲巾被她搶了,居然沒反應過來。
月輕衣揉着這條長約三米的薄絲巾,如獲至寶一般,雙目閃着驚異的光芒。
前世,她看過爺爺珍藏的兵器譜,上面記載了多種軟兵器,其中一種便是跟這條絲巾差不多的,名爲雪綢。雪綢以珍稀的天蠶絲織成,柔韌似水,鋒利如刃,利可穿甲,飛舞如蝶,在軟兵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不過,要發揮雪綢的威力,必須以強勁的內力揮舞,否則,雪綢便無用武之地。
不管怎樣,先買回去再說。
月輕衣把三十文交給夥計,“我要了。”
雖然夥計發現這灰不拉幾的東西可能是寶貝,但方纔的話已經出口,不能再漲價,只能收了三十文,心裡感嘆,有眼不識珍珠。
“且慢!”
月輕衣正要離去,卻看見門口站着兩個女子。爲首的年輕女子年約十六,五官生得很美,嬌俏可愛,穿着一身鮮紅如火的衫裙,襯得她的小臉氣色紅潤。她的目光掃了一眼雪綢,扔給夥計一隻銀錠,傲慢得目下無塵,蠻橫道:“這雪綢,我要了。”
從這女子的衫裙和打扮來着,以及她霸道張狂的氣勢,此女出身非富即貴。
她的身後,是神色同樣猖狂的侍婢。
夥計看着銀錠,開心地笑了,對月輕衣道:“姑娘,很抱歉,這雪綢,那位姑娘買了。”
這紅衣女子伸手來奪雪綢,招式凌厲,有板有眼,武功底子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