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大半個園子,月冰蘭終於找到榮安郡王。
唐若宣坐在假山的半腰處,呆呆地望着前面的碧池,姿勢灑脫。他穿着一襲天青錦袍,白皙俊朗,眉宇微結,好似蘊藏着不爲人知的愁緒。
她呆呆地看他,目眩神迷。
她沒有月冰染的心高氣傲,只要能嫁給他,這輩子就圓滿了。
月冰蘭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柔聲似水,“郡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他早已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沒理會罷了。這會兒,他看她一眼,冷淡道:“說吧。”
今日,她還是穿着一襲白似雪的衫裙,肩若削成,腰如束素,身姿窈窕,無時無刻流露出一種嬌弱的氣韻,惹人憐愛。再配上那精緻的五官,不可謂水靈動人、盈盈楚楚。
“那日在府裡的事……是我的錯,我不該去送瓜果……”剛說了一句,月冰蘭的小臉就紅如朝霞,分外誘人,“之後,這件事傳得滿城皆知……不是我傳揚出去的,可能是那個賤蹄子嘴碎,不當心說漏了。”
“是嗎?”唐若宣的臉膛更冷漠了。
“郡王不相信嗎?”她暗自思忖,他究竟在想什麼?
“你還想說什麼?”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什麼,但我知道,郡王對大姐癡心一片。因此這件事,大姐不願嫁給郡王,這都是我的錯。不過我會勸大姐,只要大姐對郡王還沒有忘情,我相信大姐定會回心轉意。”月冰蘭的語氣裡滿滿的自責,又那麼柔弱無辜,好像她纔是受傷最深、最重的人,“請郡王給我一點時間,我定會想個辦法說服大姐。”
“染兒心意已決,應該不會回心轉意。”唐若宣的俊眸泛起一縷縷憂傷。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只要是爲郡王好,我都會盡力一試。”聲音柔軟,語氣卻十分堅定。
他轉過頭,冷漠地看她。
這一眼,令月冰蘭更沒底了。她心裡訝異,爲何今日郡王這般冰冷?她低聲下氣地跟他說話,用以退爲進這招博得他同情、憐惜,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不想再糾纏月冰染。現在,他心裡在想什麼呢?
她繼續勸道:“郡王,或許大姐只是一時傷心、氣憤,待心情平復了,大姐就會回心轉意。”
唐若宣忽然覺得,這個嬌媚、柔弱的美人,溫婉似水,相比貌醜、靈動聰慧、率性而爲的月輕衣,少了幾分大家閨秀該有的大氣,終究上不得檯面。而月輕衣,雖然是庶出,年紀還小,卻表現出不一樣的氣魄,甚至比月冰染還大氣幾分。
“郡王,郡王……”月冰蘭見他發愣,心裡鬱悶。
“我與染兒的婚事,你不必費心,順其自然吧。”他冷冷道。
“哦。”她的心,一分分地下沉。他不再堅持迎娶月冰染,那麼更不會娶自己了。
“至於你我之間的事,只怕要等你祖母回來再商議,畢竟我與月輕衣有婚約在身。”
唐若宣站起身,說完就離去,步履輕快。
月冰蘭看着他漸漸走遠,貝齒咬脣,小手慢慢攥起來。
今日,她不惜冒着被所有人唾棄、羞辱的風險,頂着巨大的壓力來瑞王府,是爲了對他表明心跡,希望自己的付出與美貌能贏得他的青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
與鳳凌天分開後,月輕衣隨處溜達。
那些名門閨秀也在園子裡閒逛,三三兩兩地攜伴同行。
人多,是非就多。她往偏僻的地方走,偏偏遇到一羣小婊砸在涼亭閒聊,沈如意,沈如萍,華家大小姐,等等,倒是沒看見月家的人。
月輕衣連忙閃到綠樹後面,悄悄地靠近涼亭,聽聽她們在說什麼。
華大小姐華錦兒不屑地冷哼:“月家女兒個個都是賤人,都是勾引男人、不知廉恥的狐狸精!郡主就不該請她們來!”
沈如意和沈如萍討厭她這樣羞辱自己的表姐妹,但也不好說什麼。因爲,華丞相在朝廷的地位僅次於瑞王,有不少得意門生,在一幫文臣裡甚有威望。而華錦兒是華家的掌上明珠,平時驕縱慣了,目下無塵,不可一世,看任何人都不順眼。不過,對於那些地位、身份比她尊貴的同輩女子,比如晉陽郡主,她則是笑臉相迎,親熱得就像自家姐妹。
華家二小姐附和道:“可不是麼?尤其是那個醜八怪,醜成那樣,竟然還敢出來丟人現眼。榮安郡王相貌堂堂,俊朗瀟灑,那醜八怪給他提鞋都不配!想嫁給他,沒門!”
說到月家五小姐這個醜八怪,沈家姐妹就可以跟她們同仇敵愾、肆無忌憚地辱罵了。
“那醜八怪被採花大盜毀了清白之身,清譽掃地,就該滾出月家,去煙花之地當妓子,每夜都伺候男人。”沈如萍陰毒地冷笑。她的裙子破了,索性備了衣衫,換上了,不然就只能回府。
“長那麼醜,那些男人看見她就被嚇跑了,如何下得了手?”華家二小姐掩嘴竊笑。
“就是就是。”沈如意也笑道。
“我們一定不能讓那醜八怪嫁給榮安郡王,不然,榮安郡王一世英名就毀了。”華錦兒的眼眸眯了眯,格外的狠毒。
“如何阻止?”沈如萍興奮地問。
“我們幾個一起想想辦法,讓那醜八怪出醜。”華錦兒挑眉。
“不如我爲你們出出主意,如何?”
這道悠緩而清脆的聲音,好似綿裡藏着細密的銀針,令她們一震。
涼亭裡幾個閨秀紛紛轉頭看去,但見月輕衣從後面的隱蔽處走出來,神色從容。
華錦兒的火氣呼啦啦地往上竄,凌厲的目光瞪着她,“賤人,你敢過來,我扒了你的皮!”
月輕衣走入涼亭,笑吟吟道:“激將法對我沒用,不過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你們如何阻止我嫁給榮安郡王。”
華錦兒的眼眸劃過一絲陰毒,沒想到被這賤人識破了,不過她就是蠢,竟然敢獨自一人過來。
“賤人,你別得意,很快你就知道我的厲害!”
“是嗎?那我等着。”月輕衣心裡冷哼,面上笑靨如花,“你一句一個‘賤人’,看來你對‘賤人’這倆字是情有獨鍾。莫非你很喜歡當賤人,並且身體力行多年,不然你怎麼對這倆字有這麼深的體會呢?”
“你……你找死!”華錦兒目光一閃,看見不遠處站在一人,她眸光一亮,“你可知道,大都督爲何不讓女子靠近三步之內?”
月輕衣自然沒有忽略她眼裡急速閃過的那絲異光,“你知道?那洗耳恭聽。”
華錦兒示意庶出的二妹華繡兒,華繡兒心領神會,神秘道:“有傳言稱,大都督斷袖,而且曾是陛下的男寵。”
沈如意驚奇地睜大眼,“當真?可是,倘若大都督真是陛下的男寵,又怎會是斷袖?”
華錦兒得意道:“賤人,你肯定什麼都不知道。”
月輕衣大聲道:“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大都督曾侍奉過陛下,是陛下腳邊的一條狗。”
華錦兒心道,這賤人上鉤了,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你膽敢辱罵大都督?你不要命了嗎?”華錦兒喝道。
“我不僅罵他是一條狗,還罵他是宇宙無敵天下第一極品賤男!”月輕衣噼裡啪啦地開罵,“還有,他比渣男更賤,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混蛋,是惡貫滿盈的禽獸,連豬狗都不如。”
華錦兒心裡樂開了花,賤人,你的死期到了!
看着那人走過來,她揚聲大叫:“大都督,這賤人辱罵你!”
其他閨秀都看見大都督北影寒走過來,站在涼亭外,嚇得紛紛低頭,大氣不敢出,更不敢看這個冷酷暴戾的絕美男子,好像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那些傳言都是真的,而且也有人親眼目睹,他把李家庶女踢飛。
華錦兒倒是不怎麼畏懼,指着月輕衣道:“大都督,她辱罵你!”
月輕衣沒有轉身,淡定地站着,不過後背涼颼颼的,好似有寒風過境。
其實,她早已察覺到那邊有人,也猜到華錦兒的詭計,於是將計就計。
“她罵本座什麼?”北影寒的目光邪戾得可怕。
“她說大都督是陛下的男寵,是一條狗……”華錦兒把月輕衣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一遍,“大都督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其他人。”
華繡兒、沈家姐妹和其他閨秀紛紛點頭,還是不敢直視他。
月輕衣悠然轉身,絲毫不見緊張與慌亂,“大都督,我並沒有罵你。我可是親耳聽見,就在剛纔,華大小姐辱罵你。”
“大都督,我只是轉述她罵你的話。”華錦兒心神一緊,這賤人太狡猾了,“她們都可以作證。”
“月輕衣的確罵過大都督。”華繡兒作證道。
其他閨秀也陸續作證,北影寒的俊容寒沉無比,“你們在此議論本座,本座要好好想想,如何懲罰你們。”
華錦兒道:“大都督,我們沒有議論你,都是她一人在說。”
月輕衣冷冷地挑眉:“我平白無故地爲什麼辱罵大都督?是你們先說起大都督。”
華繡兒爭辯道:“但是我們沒有辱罵大都督,我們稱讚大都督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大英雄。”
華錦兒的眼眸迸出惡毒的光芒,“大都督,她辱罵你,絕不能姑息!否則,往後她還會辱罵、詆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