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無論燕臣如何撕心裂肺地狂吼,燕東亭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了。
看着燕東亭枯瘦如柴的身軀,燕臣心如刀絞。爲了保護我和洵弟,爹不惜獻出了自己的性命,在他看來,我和洵弟的性命比回家更爲重要!
燕臣脫下身上殘破的獸皮,滿臉哀痛地爲燕東亭蓋上。
燕東亭蒼老幹枯的面頰上,沒有多餘的傷痛,有的只是淡淡的一抹平靜。
“我燕臣指天發誓,我定要南楚血債血還!”燕臣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狠狠發誓。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一縷縷痛苦隨着淚水奔騰。
燕臣合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淚滴窸窣滑落,他滿腹的痛苦、憤怒、仇恨、哀怨。
“臣兒,多吃點,多吃點才能長地結實。”
“臣兒,這卷骨簡是一位前輩留給你的……”
“臣兒,你真得只看一遍就能夠打出七勁拳?”
“好,臣兒,短短數日,你竟然將七勁拳融會貫通了!”
“臣兒,骨簡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洵兒……”
“包括洵兒!”
……
燕東亭的一言一行在燕臣的腦海裡不斷回放,讓他心中的痛苦更加濃郁,憤怒和仇恨也是更加深厚。
啊!
燕臣猛地站了起來,雙臂張開,仰天長嘯。隨後,他雙拳緊握,瘋狂地打出七勁拳,一股股勁氣揮灑而出,破風聲不絕於耳。
打累了之後,燕臣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看着藍藍的天空,一張令他生惡的臉漸漸出現。
“洗禮?是這樣洗禮嗎?!哈哈哈!”
“你燕東亭根本就不是我們落石寨的人,生的孽種自然也不是我落石寨的人。”
“我說他們是異族賤種,他們就是賤種,賤種!”
……
天空的那張臉逐漸猙獰了起來,臉上滿是嘲諷的笑容,一直在嘲笑燕臣。
南楚,你這王八蛋,我燕臣要你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燕臣額上青筋暴起,奮力一吼。
不遠處,燕洵和南舟聞聲趕來。兩人看到燕臣如此瘋狂,也是不明所以,當他們看到地上有一具乾枯的屍體時,心中升騰起了一種濃烈的酸楚。
燕洵跑到燕臣身邊,木訥地問道:“臣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有爹的消息啊?”
南舟臉色沉重,走到乾屍身邊,隨後慢慢蹲了下去,輕輕拾起獸皮的一角。他屏氣凝神,神經繃緊,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燕東亭,不是燕東亭……
然而,當枯瘦的燕東亭映入南舟的眼簾之際,瞬間,就讓他的精神防線崩潰。
慢慢地,燕臣回頭,與南舟視線相交。兩人都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在交流了,燕臣的淚水滾滾落下,泣不成聲。
燕洵看到南舟臉上的哀痛,視線下移,看到獸皮下面的熟悉的、恐怖的、陌生的臉龐。猛然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瘋狂地跑向了燕東亭身邊。
譁!
燕洵猛地拉開獸皮,看到了下面乾枯的屍體,腦袋轟然炸開。
“洵兒,洵兒你別衝動!”南舟擔心燕洵怒火上頭,回去找南空報仇,那等於自尋死路啊!
“三叔祖,這是爹嗎?這是爹嗎?”燕洵目瞪口呆地看
着南舟,他不敢相信燕東亭居然死了,而且還死得如此悽慘。漸漸地,燕洵眼眶通紅,啜泣道:“三叔祖,你告訴我,這不是爹。爹還活着對不對,還活着對不對?”
燕洵抓住三叔祖的雙臂,猛烈地搖晃着,聲音也是越發痛苦。
吼完之後,燕洵眼眶猩紅,猛地朝燕臣跑去:“臣哥,走,咱們給爹報仇!”
燕臣心中早就激憤難耐,聽到燕洵的話,頓時熱血沸騰,怒火攻心,隨即站起身來和他一同朝落石寨而去。
這時候,南舟跑了過來,擋在他們面前,大聲質問道:“燕臣、燕洵,你們倆想幹什麼?!”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去殺了南楚那幫王八蛋!”燕臣氣急敗壞地咆哮道。
“對!身爲人子,不報父仇,有何面目存活於天地之間?!”燕洵也是大聲嚷道。
“你們不準去!”南舟喝道。他見燕洵要跑,頓時一把抓過燕洵,將他扔在了一邊。
“三叔祖,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去,請你不要攔我!”說完,燕臣的雙眼噙着淚水,朝着落石寨而去。
南舟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燕臣,將他猛地甩到身後。燕洵剛剛爬了起來,卻正好被燕臣撞到。兩兄弟滾落在地,滿身塵土,很是狼狽。
南舟跑了過來,站在他們倆面前,臉色肅然地呵斥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去給你們爹報仇,是不是想送死啊?!”
“就算是死,我也要爲爹報仇!”燕臣雙眼猩紅,絲毫無懼死亡。
“我要殺了南空爲爹報仇!”燕洵擡起頭,瞪着南舟。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站起來。南舟雙掌出擊,順勢將燕洵和燕臣擊倒。
“你們爹爲什麼死的?燕臣,你告訴我!”南舟面色赤紅,目光堅毅,瞪着燕臣。
“爹肯定是被南空那老狗殺的!我要去殺了南空,爲爹報仇!”燕臣不由分說,爬起來就朝落石寨跑去。
南舟一腳踹了過去,把燕臣踹飛,連續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最後來了一個狗吃屎。
“燕臣,你剛剛忘了東亭是如何囑託你的嗎?!你現在要是去送死,你爹的遺願,誰來完成?難道,你要做一個不孝子嗎?!”南舟指着燕臣,帶着強烈的譴責語氣,質問道。
燕臣趴在地上,剛欲站起,聽到南舟的話,頓時停下了動作,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話——爹爲何而死的?
爹是爲了保護我和洵弟,所以纔不惜獻出了自己的性命。在爹看來,我和洵弟的性命比回家更爲重要,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臣兒,洵兒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求你,替我照顧他,保護他!”
燕東亭臨終之前的囑託在燕臣的腦海中響起,令他身軀猛地一顫。萬般無奈之下,燕臣只能暫時放棄報仇。即便自己要去報仇,也不能讓燕洵一塊去,身爲長兄,我要保護洵弟,完成爹臨終的意願!
想到這裡,燕臣淚如雨下。他站起身來,跪在了燕東亭的屍體旁邊,痛哭流涕。
南舟見到燕臣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這才放心。燕洵從遠處爬過來,爬到了燕臣身邊,疾聲喊道:“臣哥,走,咱們去殺了南空那隻老狗,爲爹報仇!”
說着,燕洵就抓住燕臣的胳膊,意欲把他拽起來。
燕臣推掉燕洵的手,眼眶通紅地看着他,說道:“洵弟,我們不能去報仇!”
燕洵愣住了,驚疑地喊道:“臣哥,你不想替爹報仇嗎?”
“燕洵,不是燕臣不想報仇,而是現在不是時候。”南舟走了過來,解釋道。
“我不管什麼時候,我要爲爹報仇!”燕洵淚如雨下,咆哮了一聲。他現在已經被仇恨完全控制了,絲毫沒有理智可言。
“燕洵,你要冷靜!”南舟再次勸道。
“冷靜什麼?!我爹被南空那老狗殺了,我身爲他的兒子,理應爲他報仇雪恨!”燕洵拔高分貝,對南舟吼了起來。“臣哥,燕臣,你要還是一個男人,你要還是爹的兒子,你要還姓燕,你就跟我一起去殺了南空,爲爹報仇!”
燕臣跪在燕東亭旁邊,回頭看着燕洵,帶着哭腔說道:“你去啊,大不了我再多挖一個坑而已。爹爲了我們,不惜犧牲自己,你卻倒好,不懂珍惜,輕易葬送自己的性命。等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跟爹交代?你如何對得起爹?”
燕洵被燕臣帶着質問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心中洶涌的怒氣和仇恨也消散了不少。愣了愣神,燕洵擺了擺頭,彷彿遭到了背叛一樣,痛徹心扉。
燕洵一邊用手指着燕臣,一邊往後退,大聲哭號道:“燕臣,你這個披着人皮的畜生!枉費爹從小如此關愛你,如此在乎你。每次有了好吃的,爹都會先考慮你,有了穿的,爹也會第一時間給你。現在爹被人殺了,你居然畏首畏尾,貪生怕死,不敢爲爹報仇!你這混蛋,畜生,白眼狼,我燕洵沒有你這樣的哥!”
咆哮完之後,燕洵冷冷地看了南舟一眼,又掃了燕臣一眼,他吸了吸鼻子,擦了眼淚。
“燕洵……”
燕臣話沒說完,燕洵便強行打斷:“燕臣,我再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爲爹報仇?!”
“燕洵,你冷靜一點。”南舟上前勸慰道。
“老傢伙,別碰我,你給我走開!”燕洵吼了一句。
“燕洵,你怎麼能如此跟三叔祖說話!?給我跪下!”燕臣站起身來,大聲喝道。
“你們貪生怕死,你們不敢爲爹報仇。那好,我去!”燕洵說完,快速地跑走了。
燕臣快速竄了上去,掌刀劈在了燕洵的後頸,一下把他打暈了。抱住燕洵,燕臣步履沉重,走向了南舟。
“三叔祖,幫我照顧燕洵,我去把爹,葬了!”
南舟點了點頭,接過燕洵。
燕臣轉身,抱起乾枯的燕東亭,心情沉痛地走向了一個山包。走到了一株碾盤粗細的大樹下,燕臣以雙手之力,刨出了一個深坑,親手葬了燕東亭。
掩埋完畢之後,燕臣把那塊地恢復原樣,防止有人或者妖獸打擾到燕東亭。拾起一段木頭,燕臣一掌拍下,把木頭一分爲二。
咬破指尖,燕臣在木頭上寫下——先父燕東亭之靈位!
寫完之後,燕臣把木頭背在身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隨後,轉身往山洞走去。
爹,恕臣兒不孝,不能馬上爲您報仇!不過,臣兒保證,不出數月,絕對會提着南空的人頭,親自到你墳前拜祭,告慰你的在天之靈!至於洵弟,臣兒以性命保證,絕對會保他平安!
爹,您,一路走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