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錢慕錦叫住,宋怡還以爲是生孩子的話題可以繼續了,可是她回過頭,見到的卻是目光專注在那張帕子上的大嫂。
“大嫂?咋啦?是不是這個帕子有啥問題?”
錢慕錦反覆翻看了一翻,繼而問道:“你先前說,刺繡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宋怡誠實的點頭:“我孃家人的時候,有一件頂好看的衣裳,只是後來衣裳破了,娘說破了也就不好看了,讓吧上頭刺繡用的線都拆下來,留着縫補衣裳用,我把那些花紋都拆掉,就知道怎麼繡了,那件衣裳還是我縫補好的呢!”
說到這個,宋怡難免有些自豪,就像宋光說起種田的事情一樣。
錢慕錦忽而望向她:“如果只是告訴你一種針法是怎麼個繡法,你能自己學會嗎?”
宋怡皺着眉頭想了想,“應當是會的。”又覺得錢慕錦忽然這樣問有些奇怪,歪歪腦袋,“大嫂,你幹啥問這個?是我繡的有問題嗎?”
錢慕錦把帕子收好:“沒問題,沒事了……”
宋怡又笑了:“沒啥,要是大嫂你沒啥事兒,我就出去忙了。”
錢慕錦點點頭,宋怡就端着碗出去了。等到宋怡出去,錢慕錦轉身就從屋裡的箱子裡翻出幾張宋勵沒有帶走的紙和筆墨……
一直到吃午飯,宋光才滿頭大汗的停下手裡的活兒去屋裡看錢慕錦,他冒了個頭進來,瞧見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媳婦,眨眨眼:“錦娘,出來吃飯吧。”
錢慕錦頭也不擡:“你們吃吧。”
宋光還想說什麼,錢慕錦的筆一頓,涼涼的掃了他一眼。宋光捂着嘴,默默地退出去了。
“錦娘咋又不吃飯?”宋老爹也難免問了一句,宋光撓撓頭,嘴巴笨笨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想吃就是不想吃,錦娘做事兒從來都不會跟他解釋……
最後,宋光拿來一隻碗,給錢慕錦留了飯菜,放在一邊用罩子罩着。容景之看了一眼專心吃飯的宋光,又垂下眼吃飯。
然而,就在一家人剛剛吃完飯的時候,東屋的大門忽然就被打開了,錢慕錦手中拿着一沓紙走了出來,直接找到小妹,把手裡的東西全都給了她。
小妹正在幫着宋大娘收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大嫂……這是啥啊……”
宋小妹的字是宋勵教的,她勤奮好學,又聰明伶俐,宋勵寫的過得文章和詩她都看過。錢慕錦的字不似一般女兒家的簪花小楷那般雋秀,相反,這龍飛鳳舞的筆畫甚至比起她二哥還要瀟灑幾分,宋小妹看着有點吃力,“針法?”
錢慕錦:“你若是有興趣就看看,若是覺得沒用,拿去燒火吧。”
宋怡跑到光線好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人也越來越興奮——有興趣!如何會沒有興趣!?這些都是刺繡針法的教案!
因着宋怡的功夫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導致有些針法她曉得是個什麼繡法,卻不知道是個什麼說法,錢慕錦的字跡大氣卻不繚亂,清晰明確的解說猶如一把鑰匙將宋怡心裡那扇想要打開又遲遲找不到方法的大門給推開了,眼前一片,豁然明朗!
如今這個朝代與錢慕錦從前生活的時代不同。但錢家從前是不放生意發家,從布匹織就到染布,既然是和布匹打交道,錢慕錦的女紅也是錢家一絕。
只是如今這具身子已然換了芯兒,錢慕錦只記得針法,猶如只拿了一本徒有招式而無心法的秘籍。但小妹不同,既然她喜歡這個,那那些花樣繁複的針法,於她而言有益無害。
和錢慕錦想的一樣,宋怡如獲至寶,一個下午什麼都不想幹了,專心致志的拿着她給的針法指導,對這一塊破布練習。那些線她都珍惜的很,往往都是輕輕繡了,復又拆下來,認真努力的模樣,和幹活的宋光、讀書的宋勵一樣,讓人不忍心打擾。
錢慕錦輕輕的爲宋怡合上西屋的房門,轉過身卻見到容景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幾步開外。
他好像一直注意着這邊,又好像是湊巧望過來。與錢慕錦對視片刻,他勾了勾脣角,轉身去了後院。
錢慕錦交給小妹刺繡針法的事情,宋家很快就都知道了,宋家二老訝然於這樣一個媳婦竟然也會刺繡,可小妹卻很苦逼——大嫂只給她針法,有些新奇的針法她從文字看不懂,去問大嫂,大嫂的臉色就不好看。
“我不會。”這是錢慕錦的回答,乾乾脆脆,沒有掩藏。
可是小妹不信——寫都寫出來了,怎的就不會!?
一定是大嫂又在考驗自己了!她一定希望自己參透,而不是靠着她長成一個知曉的依賴別人的廢物!
自從知道一些事情之後,宋怡心裡越發的崇拜大嫂,很希望變成大嫂一樣能做主能幹的女人,所以面對着她也不懂的針法,宋怡下狠心了要好好頓悟參透,一連幾天,她跟錢慕錦一樣,吃喝拉撒睡好像都拋出腦後了,天天拿着針法教案和破布自學。
宋怡那邊固然是因爲勤奮好學,可是錢慕錦這邊儼然不客觀。
錢慕錦的脾氣,誰都沒辦法,就是拿着飯摳着她的嘴給她喂下去,她也有本事下一刻噴你一臉。宋光雖然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男人,但他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錢慕錦白天悶着,晚上睡不着,之前還能縮成一團,之後就一直翻來覆去的。她的動作不大,可宋光就是知道。
白天不休息也就罷了,晚上整夜整夜睡不好,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短短几天,錢慕錦的臉色都不對了。就在宋勵帶回一個大消息的那天,錢慕錦在出房門的時候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