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卿鎏相的確在想一些事兒。但是想着想着就不免跑了題。想起最近與池君夜相處的點點滴滴,自己卻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難道真像木管家說的那樣,自己對池君夜……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卿鎏相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雖然,她曾經當面對池君夜直言過自己的種種異常,也大膽宣明瞭自己是喜歡他的。可是,那種喜歡卻只是單純的一種感覺。直到他會武功一事暴露後,她對這個自己曾經抱有單純感覺的人,多了一絲不確定。
他就像風,咋一時,溫柔的不像樣。可是,有時候卻帶着足以毀滅一切的狂氣,叫人摸不透猜不着。
那麼……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公子,您去哪兒?”被她猛然一下起身給嚇住了,桃夭連忙開口問。
卿鎏相走得飛快,背後遠遠的只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勿隨!”
最後一句徹底打消了錦曳還未施展的腳步,木木然的僵在原地,更加疑惑不解了。
“公子這是怎麼了?以往那次出去不是叫了你,怎麼今天還特意吩咐不讓你跟隨了?”桃夭傻眼的想着,不由自主說了出來。
轉頭,卻還來錦曳的白眼。
錦繡樓……
二樓某個靠窗的位置,卿鎏相一身素衣,面上用一方簡單的白布遮蓋住了,只留下一雙好看的杏眸,圓圓的,若是笑起來定是煞爲好看的。可是,那眸卻一塵不染,清明的叫人發寒。
“公子,已經派人去喚樓主了,還請公子稍等片刻。”伺候茶水的店小二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她來,便先伺候着倒水斟茶,好好供奉起來。
卿鎏相淡淡嗯了一聲,手指按住茶蓋,滑動了幾下,淡淡茉莉花香從杯沿冒了出來,持久縈香。做工精細,茶道渾然,不愧是晉城第一茶樓!
“你先下去吧,本公子想安靜一會兒。”卿鎏相一拂袖,那站立在一旁伺候人的店小二還沒來得及好好在這位主子面前展示一番,就只能聳拉下耳朵,不敢違抗的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透過窗外看去,晉城的街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卿鎏相望着天,單手沉寂的託下巴。
“公子?”一道熟悉的聲音飄來,喚回她的神。
卿鎏相下意識回頭,看清了來人,心卻驚動了幾下,好奇地想着:他怎麼會來這裡?
池君夜不請自入,恭敬抱拳,“上次出手之恩在下還未來得及報答,無奈公子就先走了,實在是在下的罪過。今日好不容易見着了,不如就給在下一個請罪的機會吧?”
卿鎏相頓了頓,纔想起他口中那份恩情正是上次自己來錦繡樓時與林嘯之間的那一幕。當時,她並不知道池君夜是會武功的,所以纔出了手。如今被她說起來,只覺得自己當時傻極了,更像是被他玩弄鼓掌當耍猴看。
語氣瞬間就不好了起來,“不好意思,本公子今日約了人。”爲了防止被他認出來,卿鎏相還是刻意壓低了嗓音。聲音暗沉嘶啞,卻也帶着誘人的磁性。
“無妨,在下可以在一旁等公子辦完事再與公子賠罪。”他一撩袍,毫不介意就坐在旁邊擺設的椅子上。看架勢,似乎真的要一直等下去。
卿鎏相扶額,平日怎麼沒看到他這樣無賴的一面?
要照他這樣等下去,那還怎麼與這錦繡樓的樓主說事?
可是,偏偏這人卻半點也沒有尊重別人**的自知之明!怎麼平時看起來一副儒雅好說話的樣子,到今天卻變了個樣?
但是,卿鎏相知道,絕不能讓他守在這裡等下去。於是無奈地罷了罷手,“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池君夜起身,卿鎏相還以爲他聽了自己的話準備走人,沒想到池君夜卻逼近了幾步。站在桌子對面,俯下身,越過兩人之間橫着的長木桌,盯着自己看。
卿鎏相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正要說些什麼,他卻先一步開口問:“在下要是沒記錯的話,在下可是從來沒有公子說過自己是王爺這道身份,原來公子對在下如此上心,還刻意去打探了在下。”
他這含沙射影的一句,已經讓卿鎏相說不出話來了。端起茶,藉助喝茶的空隙將兩人距離拉開了一些,說道:“最近新傳近月回京的六王爺,一身白衣,溫潤如玉,還張了一張雌雄難辨的相貌。更主要的是,王爺腰間那傾字碧玉如此顯眼,只要用心一想,也不難猜出。”
池君夜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扶着額,半是苦惱的搖搖頭,“原來是這玉礙事,看來倒是小王自作多情了一回。”
既然被她挑明瞭身份,池君夜這一下也就直接自稱了小王。
但是他盯着卿鎏相面容探索的目光卻漸漸沉了下去,坐在她對面說道:“還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
“不敢,單姓雲。”
“雲?呵呵,潔雅自由,與雲公子你氣質相襯,不錯的名字!”
他那耐人尋味的話,絲毫沒有讓卿鎏相有半點被誇讚的興奮色,心中只驅趕着,這人到底要賴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池君夜倒了杯茶,滑動着茶蓋,抿了幾小口,像是半點也沒有看到卿鎏相眼中那顯而易見的驅趕,怡然自得的飲茶。抿了幾口之後,突然擡起頭,說:“這麼看起來,公子倒是像極了我認識的一個人。”
卿鎏相捧着茶杯的手一晃,心下一個咯噔,忙揚起了視線。
池君夜不動聲色將她那一抹暗驚收入眼底,雲淡風輕一笑,“尤其是這一雙眼,杏色明麗,清冷中透着一絲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更是像極了她。”
卿鎏相輕咳了一聲,放在桌子下的手握了握,面不改色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緊緊一雙眼睛像這很平常,便是面容相似也是世間存有的事兒。”
“噢?”池君夜好奇地翹起來尾音,發出那耐人尋味的一聲嘆息,轉瞬間卻笑了笑,“公子說的極是,只是一雙眼便像極了那人,若是這面紗一揭,怕是更會讓人驚歎不已。”
卿鎏相皺眉,面色一寒,“王爺莫不是也好邪風那一口?”
池君夜淺笑不語,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倒是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若是放在平常,早該黑了連反駁自己了。這次怎麼只是笑笑就算了?疑惑之時,心下卻暗暗吐了一口濁氣,這是不是也說明他沒有認出自己來?
“公子……”樓主來敲門進來,對卿鎏相身邊出現的池君夜像是早就知情一樣,絲毫沒有半點疑慮。隨機應變道,“方纔聽店小二說,公子想要換花茶?”
事到如今,卿鎏相也只能順着往下走,點了點頭:“嗯,今日的茉莉香比往常的淡了一些。”
“現在正值秋雨,花香飄零,下人們做功就算再出神入化,恐怕也尋不回夏日那種茶香來。近日,本店新來了一批菊花茶,公子若是不嫌棄,在下就去爲公子換了來?”
卿鎏相蓋上茶蓋,將那杯茶放回原位,點頭:“那便,有勞了。”
“哪裡的話,公子請稍等。”樓主轉身下去打理。沒多久,店小二就端着新泡好的菊花茶走了進來,清淡菊花香氣中凝聚着一絲藥味的澀然,卿鎏相抿了一口,這茶入口甘冽,流肺卻有着一股淡淡清涼,若不是新鮮採摘來的菊花也難以達到這種效果吧?
兩人坐着閒談了一陣子,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也不見她口中約了的那個人來。
池君夜笑意深深,撥了撥被風吹散的幾縷青絲,意味深長道:“看來,雲公子等的那個人似乎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身。”
卿鎏相捏了捏手心,“……”
“聽雲公子口音似晉城之人?”池君夜這下反而不慌不忙的端起之前冷了的那杯冷茶,慢條斯理喝了起來。
“不是,只是在晉城待的時間長,所以被地方感染了。”笑話,要是承認了自己是晉城人,按池君夜那敏銳的觀察力,後面的豈不是更難編造了?
“哦?”池君夜驚訝的擡起眼皮。
“我是南離人,平日閒散慣了,喜歡四處走動,會染上各國口音也很正常。”
“是嗎?”他低低一笑,莫名的指說着,“在下自小疾病在身,曾爲了求一名醫治病,碰巧去過南離。南離雖然與琉璃人外貌區別不大,但是口音上卻還是有很大的比較的。”
卿鎏相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邊思索便說道:“可能是我從小就四處遊離,所以與一般南離人不同吧。”
“噢?難怪了。”他像是恍然大悟點了下頭,“都說南離人以南爲尊,若是宴賓客或者與友出遊的時候,都會以南相待。我還以爲這一直都是南離國定下的禮儀之交呢。只不過,剛纔進來看雲公子一直獨佔南方,才知道那不過都是傳言,看來傳言果然不能信,哎!”
卿鎏相手掌一下子握得緊緊的。自從南離開國以來一直都是禮儀之邦,以南爲尊也是國定下來的法規。經由他這麼一說。若是自己默許了他的話,不也就承認了自己不分尊卑?毫無禮儀?這是南離人的大忌!可要是自己否認了,那不是又與自己一開始行徑相悖?
好個六王爺,太急打起來,竟然也是如此咄咄逼人,不留對方半點餘地!
卿鎏相的沉默無言,像是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沒有絲毫奇怪。手裡捏着那隻只餘半杯茶的青瓷杯子,目光停留在杯身上,好整無暇的觀賞着上面幽靜的花紋。
後面,兩人又交談了一番。所謂的交談也不過是面對池君夜的步步試探,卿鎏相的小心躲避而已。好在沒多久池君夜就因爲府裡侍衛找了過來而不得不離身。
卿鎏相自然高興,以至於面對他離去時那片面謙敬道別的言辭而半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賜予一分。
只是……
想起小夜侍衛在池君夜耳邊低語後,池君夜那變了變的嚴肅面色倒是引起了卿鎏相的無限好奇。
看池君夜的架勢,若是會輕易離去,怕是在自己表現淡淡後早就走了。但是小夜幾句話就讓他改變了主意。是什麼,能有這等分量呢?
卿鎏相正出神想着,樓主下一刻走了進來。將幾分密信遞過去,打斷她神思,肅然恭敬的說道:“公子,這是屬下們打探到的有關琴師素手的消息。”
卿鎏相一一拆開,快速瀏覽完。前面一些全都是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兒。
不過,最後一封信卻吸引了她的視線。仔細看完後,不確定問:“素手要去參加三個月後的武林大會?”
“是!不過,屬下得知,這次武林大會,不僅是琴師素手要參加,天下五公子中的另外幾個也會去。”
夜水微涼,星光稀落,今晚的夜,出奇的寧靜。
正是這寧靜的原野,一隻儀仗隊拉出長長一條紅線。舞帶輕翻,在夜風中暈染起一絲絲蒼涼感。馬蹄聲一點一點臨近。
前面探路的人,身形高大,趕回來稟告道:“大王,已經過了十三彎,很快就要出晉城到達涼州。如今天色已晚,將士們趕了一整天的路,怕是早就累極,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
北辰冥端坐不動,銳利的雙眼一斜,那人便自覺多嘴,連忙垂下頭去,再也不敢多言了。
“所有將士們聽令,原地休息一刻鐘!”
後面儀仗隊裡,一定赤紅軟轎裡面透出一個婉轉好聽的聲音,好奇道:“小樂,外面怎麼了?”
那喚三小樂的侍女離近了幾分,回道:“公主,是大王吩咐全將士們原地休息片刻。”
過了一會兒,裡面才淡淡嗯了一聲。池玉煙想了想,說道,“小樂,扶我出來透透氣。”
“這……”小樂面露難色。就在這時,一個北辰侍衛驅馬過來,隔着三步路的距離,對這邊說道。
“大王差小的說來問問,公主若是覺得累,可以出馬車去前面與大王共處一段。”